等我回到死胡同找到小白時，東方已經拂曉了。小白正睡熟，忽然被我手中的蒸熊掌的香味餓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發現我手中有一個包袱，香味正是從這包袱裏溢出來的。這個包袱是我在翻牆之前找到的，因為手中抓著始終有些難攀。這下小白可兩眼放光地看著我手中的包袱，垂涎欲滴，不等我坐下，直接搶過包袱打開，竟然是色味俱佳的蒸熊掌。他將包袱攤開放在地上，迫不及待抓起一個，入口軟嫩滑爽，肉汁四溢，猶如龍肝鳳髓。他三下二除五吃完了一個，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

    他又拿起了一隻，一邊吃一邊問道：“這些蒸熊掌你是從哪拿來的？”

    “鸑鷟的食物，被我劫來了。”我故作冷靜答道。雖然我知道鸑鷟就是小狼，但很難說小狼長大後還會不會像它小時候那樣信賴我，說不準它突然翻臉把我拿去加餐。

    他驚異地抬頭看我，問：“鸑鷟是誰？”

    我在他身邊坐下，拿起一隻蒸熊掌，吹噓道：“一隻又大又凶猛的狼。”然後一口咬下去。難怪這蒸熊掌讓小白垂涎三尺，原來真的是挺好吃的，油而不膩。

    他有些不敢相信，用沾滿油脂的手摸了摸我的手，說：“那你是人還是鬼？”然後這手還“很不小心”地摸到了我的衣袖。

    下一秒，小白嘴裏含著蒸熊掌，飛出了胡同。我嫌棄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苦惱道：“嘖，那麽髒，怎麽洗。”

    小白估計是摔狠了，步履蹣跚地扶牆走了一段路，最後估計是支撐不住了，直接爬過來，嘴裏還一直叼著蒸熊掌，白衣已經變得灰不溜秋了。

    薄暮冥冥之時，我又爬上了梧桐樹，隱在樹叢之間。

    小白在我臨出發的時候問我：“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我摸摸鼻子，道：“這個得看時機。”

    有的人等一輩子都等不到時機，有的人卻錯過了時機。眼下天花肆虐，屍橫遍街，他們還有雅興在這裏錦衣玉食。不過他們並沒有義務要給那些人吃的。現在把剩飯剩菜拿出去喂那些即將餓死的人，其實已經是十分慷慨的施舍了。

    突然，我手裏攢著的那個小白瓷瓶從我手中掙脫，掉在了院子裏頭的草地上，滾了兩滾，停在了一株茶樹後麵。

    我驚魂未定地環顧了院子裏的人一眼，還好他們都沒有發現異樣。倒是小狼發現了那個瓶子，因為有鐵索牽著，它不能去幫我撿。它順著瓶子的位置往上看，一眼就看見了我。它蹲坐在地上，對我歪頭吐舌尾巴還輕盈地在空氣中點了點。完了，再這樣養下去，這家夥準得變成狗。

    我嗤笑，對它搖搖頭，意思是想告訴它別暴露我的位置。誰知這廝狼是如此笨，還掙紮朝我的方向跑來。我連忙擺擺手，它才停下。

    昨天喂狼的那個小姑娘又來了，她不解道：“鸑鷟，今天你的舉動好奇怪哦。”

    鸑鷟瞬間改了臉，齜牙咧嘴地瞪著小姑娘，又把小姑娘給嚇跑了。

    它大概是終於明白我剛才搖頭是什麽意思了，盡量不看我，趴在地上，懶洋洋的。但它眼角又不時不由自主地偷瞄我幾眼，好吧，鸑鷟還是一隻比較念舊情的狼，估計它應該不會突然翻臉吧。

    我等到深夜，他們才散了宴席，將十來隻蒸鹿尾兒放在一個盤子上，遞到鸑鷟跟前。鸑鷟照例不領情把頭轉到一邊。

    我隱在樹叢中一刻，確定人都睡熟後才翻下樹，穩穩踩到草地上，開始找掉下去的小白瓷瓶。

    要說這陳家的草剪得挺短的，我繞著茶樹走了三圈也沒有看見我的小白瓷瓶。

    心中正暗道不好，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我連忙轉身，一個風度翩翩的人。他的皮膚很白皙，文質彬彬的，眼裏充滿著戲謔，手中拿著我的小白瓷瓶，問：“你找的可是這個？”

    但是我可不想人贓並獲，說：“不是我的。”言罷連忙跑到鸑鷟身邊，鸑鷟對著那人齜牙咧嘴，眼中滿是憎惡與嫌棄。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說：“鸑鷟怎麽還跟你認識？難道是狼狽為奸。”平日裏對鸑鷟對他們沒好氣，一靠近就張嘴咬，沒想到我走過去鸑鷟那邊它不但沒有趕我走，反而對他沒好氣。

    我閑定自若拍了拍鸑鷟的腦袋，鸑鷟討好地抬頭用鼻尖蹭了蹭我的手掌。“怎麽樣，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鸑鷟你平日不是跟我好的嗎？”他問鸑鷟。

    他大概把鸑鷟懶得跟他過不去當做是跟他好吧。這人也太天真了點。

    我把係著鸑鷟的鐵索給它解開，一手拿著鐵索的一端，鸑鷟好像是一隻真正的狗一樣蹲坐在地上，沒我的命令不會輕舉妄動。

    “小狼它平日裏就是懶，你莫不是把它懶得跟你計較當做是跟你好？”

    他沒有回應我，把我的小白瓷瓶拋到高空中，再用手接住，再拋，再接。而我跟鸑鷟的視線隨著小白瓷瓶，忽上忽下。

    “沒關係，你的東西還在我手裏。我就不知道裏邊裝的是什麽了，讓你們如此在意。”他腦袋瞬間轉過彎來，回到今晚的主題上。

    “其實裏邊也沒啥重要的東西，你可以嚐一口的。”

    他站在梧桐樹蔭下，把塞著小白瓷瓶的軟木塞撥開，把鼻子湊到瓶口聞了聞，道：“我可不介意你嚐嚐的。”言罷走過來，鸑鷟伏低身子，眼裏盡數是警惕。

    他停在鸑鷟身前，道：“我剛說什麽來著，你們果然是狼狽為奸。說吧，來我家到底有何貴幹？”

    “想我告訴你？也是有條件的。要麽你就喝了瓶子裏的水，要麽你就把瓶子還給我。”

    他將軟木塞塞回瓶口，道：“銀環蛇毒，這不就是鑽了我們城鎮裏沒有銀環蛇的漏洞。”

    “嗬嗬，被你發現了。”我撇嘴。

    “你想帶走瓶子和鸑鷟？”他似乎沒有發現我真正目標其實不是鸑鷟，而是他們的錢財和糧食。

    “不是啊。”想到如果沒有鸑鷟，我跟小白的口糧也沒了。

    鸑鷟不解地抬眼看我。這一眼看得我心虛，害怕鸑鷟突然翻臉，補充道：“不止這些啊，還有你們的家產跟糧食。我們山寨口糧不夠了，打發我下來找點吃的。”

    “你是哪個山寨的？”他見我輕易說了實話，又有些不敢相信。

    “白雲山山寨，聽說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