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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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對兩人

    這一晚對兩人來說注定都是個不眠夜。

    薑宴那番表白堪稱驚心動魄卻又潤物無聲。說它驚心動魄是因為她的話坦然而又直接,好像生怕他不能理解她的感情一樣,幾乎是每一個字都可以說是把自己的心撕開給他看。說它潤物無聲則是因為薛昭總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就會被感動。

    而薑宴睡不著就很好理解了。和男神同處一室已經夠她做夢都能笑醒,更別提她現在睡男神的床,蓋男神的被了。不要臉的來說,這也算是同床共枕的一種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在薛昭床上的原因,薑宴這一夜睡得特別好,而且一夜無夢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薛昭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隱約就聽到了廚房裏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他本來以為自己在做夢,翻了個身想繼續睡的時候,隻聽“桄榔”一聲響,他徹底清醒過來,想睡都睡不著了。

    雖然他不是個起床氣很大的人,但是好端端的被吵醒了,心情自然也不會好。

    他眉心深蹙,極其不悅的走進廚房。地上灑了滿地的小米,薑宴正蹲在地上一把一把的將小米抓進盆裏,她的長發散下來,薛昭看不清她的表情,心裏頓時更覺得窩火。

    他剛想開口罵人,蹲在地上的薑宴就抬起頭,微微一愣後衝他笑眯眯的說:“你起來啦?”

    薛昭語氣甚為不滿的問:“你一大清早的幹什麽?”

    “噢,我本來想給你做早飯的,沒想到一下把盆子打翻了。沒關係的,你回去繼續睡吧,早飯好了我叫你。”

    他還想訓斥她兩句,可轉念一想她出發點終歸是好的,到了嘴邊的話仍是沒說出來,他隻是有些氣悶的白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廚房。

    等到薛昭洗漱完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薑宴已經把早餐上了桌,溫柔的招呼他過來坐。

    早餐不是多麽的豐盛,不過也算得上是精致。草莓燕麥粥,烤培根,太陽蛋,熱牛奶,烤土司,有些偏美式早餐的感覺。

    薑宴給他盛了一碗草莓燕麥粥推在他麵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冰箱裏的食材不太多,我就把能用的都用上了。這個燕麥粥我隻看我家阿姨做過,我還是第一次動手,你嚐嚐看味道怎麽樣。”

    且先不說味道如何,光是這賣相倒確實不錯,兩個被切半的草莓浮在粥麵上,有點像兩顆漂浮的心。她大約也是童心未泯,太陽蛋居然還是一個笑臉,縱是薛昭滿肚子的起床氣也都被壓下去了。

    他也不回答她的話,隻是低頭吃自己的早餐。薑宴也不惱,自己托著腦袋看著他,好像光看他吃就覺得很滿足了似的。

    大概是這氣氛有點悶,薑宴沒話找話的問他,“你以後的夢想是什麽?”

    薛昭的手頓了一下,不假思索的說:“大概是做一輩子的醫生吧。”說完又順口問她,“你呢?”

    薑宴爽朗的一笑,眨眨眼說:“我還用問嗎,當然是以嫁給你為終生目標啊。”

    “咳咳咳——”

    薛昭險些就被一口燕麥粥嗆的去見了馬克思,薑宴忍不住大笑三聲後急忙給他遞了一杯水。

    “我呢,其實也沒什麽夢想。以前總想著能賺花不完的錢,供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後來想,人一輩子就這麽短暫,那不如找一個能買得起金瓦紅牆,雕欄玉砌的房子的有錢人,管他是不是愛我,有沒有小三,隻要給我錢就行。”她淡淡的笑了笑,眼中似有看破紅塵般的滄桑,“可是後來遇見了你,我想隻要是跟你在一起,這輩子能有一碗清粥,一瓦遮頭,其他什麽都無所謂了。”

    她的話讓薛昭沉默下來,比起那些華麗美好的誓言,她這番話無疑是更直擊心靈的。他越來越發現她就是如趙敏一樣的女子,除了利用一些小手段之外,總是會時不時的就表白自己的感情。

    薑宴托著腦袋衝他狡黠的笑,“我總跟你說這些話,有沒有被洗腦的感覺?是不是覺得要愛上我了?”

    “並沒有。”薛昭瞥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喝自己的粥。

    “切。”薑宴嗔他,有些不開心的小聲道:“就算現在沒有,總有一天也會有的!”

    吃完飯,薛昭便送她去上班,雖然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過話,但她還是覺得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甜蜜。就算一般的夫妻不也是這樣嗎?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晚上再一起回到屬於他們的家。

    到了薑宴的公司,她下車時他也沒說什麽。她倒是希望他能說點溫情的話,可他隻說讓她好好工作這種無關痛癢的話,搞得她一肚子悶氣,摔了車門就下車了。

    她看著他的車揚塵而去,知道他們的交集就隻到這裏為止了。

    他們終歸不是夫妻,甚至連名正言順的情侶都不是,昨天的幸福已經是她偷來的,追他的道路仍然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

    年輕到底是好,即便前些天病的人事不省,可沒兩天薑宴就又能活蹦亂跳了。

    新客戶送了她兩張歌劇票,是非常有名的歌劇《圖蘭朵》。

    故事大意是元朝公主圖蘭朵為了報祖先暗夜被擄走之仇,下令如果有男人可以猜出她的三個謎語,她就會嫁給他。但如果那人猜錯,就會被處死。三年來,有很多運氣不好的人都喪生了。後來流亡道元朝的王子卡夫拉與父親和侍女柳兒在北京相逢。卡夫拉被圖蘭朵的美貌所吸引,不顧他人的反對參加了招親,並且答對了所有的問題。但圖蘭朵並不認輸,且不原意嫁給卡夫拉。於是卡夫拉自己出了一道謎題,如果圖蘭朵天亮之前能知道他的名字,他不僅放棄娶她,還願被處死。圖蘭朵用了很多手段,甚至不惜殺了柳兒,但是都沒能得知王子的名字。卡夫拉指責她任性妄為冷血無情。天亮後,圖蘭朵仍然沒能知道王子的名字,但卡夫拉卻以一個強吻融化了她的心。圖蘭朵昭告天下下嫁王子,有情人終成眷屬。

    薑宴很多年前就聽過這個故事,當時她還對吳桐說過,果然是顏值決定一切。如果圖蘭朵長一張娃娃魚的臉,王子估計會打車逃跑。

    可經年之後,她再聽到這個故事,隻覺得深有體會。

    她總覺得她和薛昭之間就有點像這個故事,她一再的追他,他卻始終不肯就範。現實和歌劇最大的不同就是,歌劇裏王子用一個強吻打動了公主。而現實是她強吻了薛昭兩次也沒什麽卵用。

    拿到票之後,她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跟他一起看,周六沒事的時候便去醫院找他。

    骨科很多醫生護士都已經認識她了,看到她都開玩笑般的叫她薛太太,雖然她嘴上推脫說別亂叫,別人會誤會,其實心裏卻巴不得所有人都誤會才好。

    薛昭不在辦公室裏,她便在外麵等著,一邊想著今天吃什麽,一邊有想著會有怎樣的小粉紅,想著想著便忍不住開始偷笑。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時候,就聽到了薛昭熟悉的聲音,立刻換上了微笑站直身體等著他。

    薛昭很快就朝這邊走了過來,她剛要打招呼,笑容卻漸漸僵在了唇角,抬起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了回去。

    她等來的並不是一個人,在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人——梁雨瀟。

    兩人並肩向她這邊走來,她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總之梁雨瀟的臉上從始至終都掛著笑容,那笑容幸福的刺眼。

    “這次的事這麽順利,還多虧了有你,阿昭,真的謝謝你。”

    “都是些小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這怎麽會是小事呢,如果沒有你,我和言言都不知道要怎麽辦了。現在言言能有這麽好的治療條件,下一步隻要能找到心髒源就好了。”

    兩人停在轉角的位置談話,梁雨瀟仰頭看著他,臉上滿是感激仰慕的笑容,就連眼中的情意都滿的仿佛要溢出來一般。

    薛昭淡淡一笑,溫和的對她說:“心髒源我已經托人去聯係了,應該不久後就有消息了,這件事你不需要太擔心。”

    梁雨瀟的個子不如薑宴高,薛昭和她說話的時候還要微微低頭來遷就她,而梁雨瀟則仰頭看著他,看上去特別像是人們常說的情侶身高。日光從窗戶那邊傾瀉而下,照耀在兩人身上,仿佛都為他們鍍了一層金色。

    薑宴看著這一幕,心裏忽然湧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之情。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身高其實一點用都沒有,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自己矮十厘米,隻要薛昭對她說話的時候也能微微低頭,眼裏隻有她就好了。

    梁雨瀟的眼中幾乎都盈上了淚水,哽咽的說道:“你都可以說是言言的救命恩人了,你為我們做了這麽多,我都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

    她說著眼淚便掉了下來,她本就是那種惹人憐愛的女子,這下眼淚掛在臉上,更有了一種梨花帶雨的感覺。縱是薛昭之前對她再冷淡,看見她這淚染香腮的模樣,自然也忍不住心軟一下。

    他一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女孩子哭的問題,眼下自然也有點手忙腳亂,隻能放緩聲音對她說:“雨瀟,你不用這樣,我說過了,我們還是朋友。朋友之間做這些,不需要感謝。”

    薑宴從始至終就站在角落裏看著他們,她已經說不清自己此時是什麽心情。薛昭不喜歡她或者拒絕她的時候,她頂多是覺得失落和難過。可是他和梁雨瀟在一起的時候,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一種危機感和窒息感。

    其實他也有溫柔的時候,也有微笑的時候,隻不過都不是對她罷了。

    就在她陷入落寞時,一旁的梁雨瀟忽然看到了她,立刻熱情的衝她打招呼,“薑小姐?”

    薛昭也轉頭朝她看過來,薑宴一愣,抬頭便對上了他淡漠的眸子,急忙慌亂的擠出一個笑容。然而她的笑還沒擺好,他隻是衝她淡淡的點了點頭,便轉開了視線。

    薑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極其失落的斂去了笑容。

    梁雨瀟微笑著問她,“好久不見薑小姐了,你怎麽來醫院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是來……”她本想說自己是來找薛昭的,但自己的自尊心不知怎麽的忽然就強硬起來,到口的話又變成了,“我隻是來探望外婆的。”

    “原來是這樣。”梁雨瀟了然的點點頭,又道:“我的孩子因為先心病住院了,在這裏碰到你真的好巧。”

    “孩子?”薑宴忍不住提高了聲調。她雖然知道是梁雨瀟先拋棄了薛昭嫁入豪門,但她還真的不知道她都已經 有孩子的事。

    她的一驚一乍似乎讓薛昭有些不悅,他蹙了蹙眉,語氣不太好的說:“雨瀟的女兒有先天性心髒病,為了能有更好的治療條件,所以我就幫忙讓她們來這裏了。”

    “這樣啊……”薑宴強顏歡笑的點頭,心裏卻悲涼的想掉淚。

    她猶記得他曾經義正言辭的說過,他此生最討厭走後門的事,她當時還暗暗敬佩過他的原則性太強,沒想到他也有給別人走後門的一天。

    想來他其實不是原則性太強,隻是對她原則性太強才對,在麵對他在意的人時,他所有的原則性都變成了空談。

    薑宴內心失落的像是下過了一場雨,可臉上卻仍然笑意淺淺,她低頭從包裏找出那兩張歌劇票。想到她之前那些美好的場景,她頓時又來了精神,剛要興奮地邀請他,梁雨瀟卻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她也不知什麽時候從包裏掏出兩張票,有些期待的對薛昭道:“前兩天別人給了我兩張歌劇票,你今晚有事嗎?沒事就陪我去吧?”

    “《圖蘭朵》?”薛昭接過那張票看了一眼,不著痕跡的勾了勾唇角,“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個。”

    同樣的名字,同樣的票根,薑宴看著他手上那兩張熟悉的紙,下意識的將自己手裏的歌劇票藏到了身後。

    “你還記得?”梁雨瀟顯得很驚喜,眼睛都變得明亮起來,“真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你還記得這些。”

    “我認識的人裏,很少有人喜歡看歌劇,別人都覺得枯燥乏味,大概也就隻有你能看得津津有味。”

    梁雨瀟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每次陪我看的時候不也是興致盎然的嗎?”

    薛昭對她的話但笑不語,隻是眼中有些情愫已然看不見了。

    薑宴就這麽看著他們兩人在她麵前回憶過去,心裏淒涼的連難過的感覺都沒了,就像麻木了似的,臉上帶著虛偽而又僵硬的笑容,聽著那些不屬於她的回憶。

    他們也不知說了多久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個大活人,梁雨瀟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對不起啊薑小姐,我一說起歌劇就有點忘乎所以,都忘了你還在這裏了。”

    薑宴臉色蒼白的搖頭,“沒關係,我才要抱歉,讓你們覺得尷尬了。”

    “怎麽會呢,你別多想。”梁雨瀟急忙安撫她,又道:“不過挺對不起的,我的票隻有兩張,不然就能邀請你跟我們一起去了。”

    一旁的薛昭忽然道:“沒關係,其實她也不喜歡這些乏善可陳的東西,如果你請她看電影,她可能會更高興。”

    他這話倒也沒有什麽惡意,隻是在他的印象裏,薑宴一向不是個文藝青年,她的手機裏除了一些美國大片就是一些美劇,就連書都很少看。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將她劃到了電影愛好者當中。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隻要是他喜歡的,哪怕是紀錄片或者是教育片,她也會看的津津有味。

    但薑宴最終還是強笑著點頭說:“薛醫生說的沒錯,我確實不喜歡看這些,你們去吧,不用管我。”

    梁雨瀟善解人意的說道:“那我們也就不勉強你了,這次不太湊巧,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去看。我們先走了,拜拜。”

    薑宴已經沒有力氣在說話了,隻是勉強扯了扯嘴角。

    薛昭對她點點頭,離開前又叮囑她,“記得早點回去,感冒剛好,別再外麵待太久。”

    這句話才勉強給了她一些鼓勵,她看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等回過神之後才發現,她手裏那兩張歌劇票幾乎已經揉成了廢紙團。

    可這並不是她要的結果,明明是她先來的,為什麽最後會被梁雨瀟搶了一步?

    薑宴的心裏忽然就湧上了一股強烈的怒火和不甘,她委屈而又不願的咬著牙,用力攥了攥拳頭,忽然轉頭跑向停車場,發動自己的車開向了歌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