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字數:6193   加入書籤

A+A-




    文姨是真的不想跟薛昭說一句話,但是在他不斷地糾纏之下,文姨還是無奈的告訴了他,薑宴去上班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薛昭立刻擰起了眉,眼裏既有擔心也有一些責備。

    他知道薑宴性子倔,做事從來都是我行我素,向來不管別人怎麽說怎麽勸。可她現在身體正處於一個女人最虛弱的階段,她怎麽能這樣折騰自己呢?

    薛昭光是想想就覺得擔心不已,匆匆和文姨道別之後便趕去了她的公司。

    然而在她的公司裏,他仍然沒能見到她的人。倒是薑宴比較要好的同事孟璿知道他來了,便出來見他。

    他們都一同去參加了薑宴的婚禮,對於婚禮上的那一幕,自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公司裏的同事們也都是議論紛紛。原因除了大家也是剛剛知道薑宴居然是個白富美之外,還有她過去那些陳年往事。

    別人嘴裏的話自然也就不用再多說了,反正也沒什麽好話,有人說她是野雞變鳳凰的途中栽了,也有人說她隱瞞過去,妄想嫁入名門,遭到拋棄本來就是活該。

    薛昭看到孟璿之後先是頷首示意了一下,立刻焦急的問道:“薑宴今天來上班了嗎?能不能叫她一下?”

    “薑姐今天沒來,又或者說……她以後都不會來了。”孟璿目光凝重的望著他道。

    “什麽意思?”薛昭愣了愣,“什麽叫以後都不來了?她去哪裏了?”

    “薑姐辭職了,前天就已經走了。聽說她家的公司正在麵臨嚴重的危機,她好像是回去接管家裏的公司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再來了。”

    薛昭這才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薑家現在正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樹倒猢猻散,薑正遠現在還在醫院裏,薑緯又去了北京,公司裏自然需要人來主持大局。

    可那個人也不該是她,她不是商科畢業,現在身體又不好,這樣過於勞重的責任,她怎麽能負荷得起?

    一想到這些,薛昭就覺得擔心無限蔓延,甚至都來不及和孟璿道謝,轉身便跑了出去。

    *

    薛昭來的時候,薑宴正在辦公室裏看文件。

    說起來,她從來都沒有管過公司裏的事務,薑正遠把她接回薑家的時候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她隻負責聯姻,其他的東西什麽都不用管。所以這些年她一直沒心沒肺的吃吃喝喝,隻當是自己用婚姻交換來的酬勞。

    可如今當她真正的接觸過才知道,薑正遠的工作究竟有多麽繁忙和重要,那些商場上的勾心鬥角,從來不是電視劇上演的那麽簡單。

    她不是學商科的,對這些又一竅不通,薑緯特地給她安排了好幾個公司元老級的股東幫她,這幾天她光是惡補管理學都已經頭暈腦脹了。

    助理小秋推門進來將文件放在她桌上,卻遲遲沒有離開,薑宴有些奇怪的抬起頭問她:“還有什麽事嗎?”

    小秋遲疑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副總……剛剛前台來電話,外麵有位姓薛的先生……想見您一麵。”

    薑宴臉色微變,隨即便低下頭繼續看文件,冷聲道:“不見,沒空。”

    小秋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說:“可是……他說他是您未婚夫……”

    薑宴正要簽字的手驟然一頓,手上的筆也失了力道,劃出很長一道筆跡。

    真是太有自信了,都到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有臉自稱是她的“未婚夫”?她忽然發現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看懂過他,以前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要麵子的人,現在才發現他有多麽的不要臉。

    她隨手把那張文件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對小秋道:“把剛剛那一頁再給我重新印一張。還有,”她頓了頓,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小秋,一字一句地強調道:“我至今為止都沒有訂婚,更沒有什麽未婚夫,告訴前台和保安部,以後不要把這種雜七雜八的人再放進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小秋被她凜冽的眼神看的渾身一抖,連連點頭退了出去。

    直到辦公室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方才一直維持的冷然也慢慢崩塌,疲憊的靠在了椅子上。

    以前她從未把薑家當做過自己的家,她總覺得自己用後半輩子為薑正遠換得利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可時到今日,她卻再也不能對岌岌可危的公司置於不顧。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要嫁給薛昭,現在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情。所以她必須要去善後,薑家三代的基業,總不能毀在她一時的私心上麵。

    工作總是容易讓人廢寢忘食,等薑宴把手頭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小秋給她訂的外賣熱了三次她都沒有吃,現在早已經涼的沒法吃,而事實上她也一點胃口都沒有。

    都說月子裏的女人身體是最容易出毛病的,不好好休養老了以後會落下很多病根,可她現在已經顧不上那些了。

    已經到了快入冬的季節,青城早晚溫差大,一走出寫字樓,薑宴就覺得整個人都被冷風席卷了,忍不住抱著手臂打了個哆嗦,然而她還沒反應過來,肩上就多了一件男士外套。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不用回頭看,她都知道站在她身後的人是誰。有些東西就是太過刻骨銘心,以至於自己拚盡全力想忘記,卻怎麽也忘不掉。

    她背對著他不說話,薛昭沉默半晌,終於忍不住低聲道:“你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候,天這麽冷,怎麽不多穿點?”

    她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她總是穿知性且ol的衣服,後來他們戀愛,她便穿起了俏皮溫婉的裙子,而現在,她束起了自己的長卷發,穿冷淡生硬的黑色套裝,麵無表情的穿梭在人群中,就像是時裝電影裏不近人情的女高管。

    是因為婚禮給她造成的打擊太大了吧,以至於她再也不想做那個無憂無慮的薑宴,反而用刻板生硬的外殼把自己包裝起來。

    薑宴倏然轉身,一把扯下肩上的外套扔給他,挑著笑嘲諷道:“我身體好得很,用不著不熟悉的人給我披衣服送溫暖,我有潔癖!嫌髒!”

    最後兩個字,她說的擲地有聲,狹長的眼尾閃著憎惡的光。

    薛昭心頭陣陣發痛,卻還是強忍著痛感,再次把衣服給她披在身上,放緩聲音道:“夜裏風大,把衣服披好,別著涼了。”

    然而衣服還沒落在薑宴身上,她就再次扯了過來,這次幹脆一把扔到了地上。

    “我說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這位先生,我跟你一點都不熟,你也用不著跟我套近乎,再糾纏我,我就報警了!”

    她怒目圓睜的瞪視著他,薛昭隻有苦澀的笑笑,“這位先生?你現在連一句‘薛醫生’都不肯叫我了?我們之間,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

    薑宴看著他悲傷地臉,一支強壓著的怒火和憤然忽然就爆發了,她攥了攥拳,赫然提高聲調道:“是我要走到這一步,還是你把我逼到這一步的?到現在為止,你還想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頭上嗎?薛昭,做人不要太昧著良心!是誰在婚禮上斬釘截鐵的對我說,跟我在一起隻是為了玩我,是為了報複我,是為了跟我上.床的?怎麽?現在我已經接受了這個既定現實,你自己反倒接受不了了嗎?”

    薛昭閉了閉眼,懊悔道:“是我的錯,當時不該說那樣的話。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會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

    “晚了,薛昭,太晚了。”薑宴靜靜地看著他,情緒忽然就平靜了下來,“當時在婚禮上,我每一句懇求你的話,都是在給你機會,是你自己把你所有的後路都斷了,怨不得我無情無義。那些真相,我不在乎,我也不想知道,從你離開酒店的那一刻,我們之間就再也不可能了,無論你有什麽苦衷,什麽誤會,過了那個期限,就都變得無所謂了。”

    薛昭聽著她的話,隻覺得滿心悲涼,苦笑著啞聲問:“你恨我?”

    “我不恨你。”她說的無比淡然,像是在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甚至還輕輕的笑了笑:“恨隻會讓人反複想起那些痛苦的過往,隻會讓人更深刻的銘記,而我不想再記得你,所以我不恨。事實上我挺感謝你的,你走了真好,不然我總擔心你有一天會走。這樣一來,以後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也不用小心翼翼的去揣測你內心的想法了。”

    “小宴……”薛昭聲音顫抖的喚她。

    比起忘記,他倒寧願她能用盡全力恨他,把所有的痛苦與不快都化成恨意來報複他,也好過她一個人默默的忘記,自己承擔一切。這樣他反倒會覺得痛快一些。

    “你別這麽叫我。”薑宴像是被針紮到了一樣,尖銳的打斷他,“以後還是直接叫我名字,我不喜歡不熟的人跟我太親近。”

    直到婚禮前,她一直都在耿耿於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是連名帶姓的叫她名字,從來都沒有溫柔的叫過她小名。那時她殷切的期盼了多久,可最後卻什麽也沒盼來。如今她再也不需要那一句甜蜜的昵稱了,他再這樣叫她,也不過是諷刺罷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曾經的我把我自己的一切,都捧在雙手裏奉送到你的麵前。我的自尊,我的驕傲,我的矜持,我的未來,我的家人甚至於名譽,包括一個尚未出世的小生命。我像是膜拜神一樣,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拱手相送,隻希望你能大發慈悲的可憐我一下,可我到最後卻什麽都沒有得到。你把我所有的一切都踩在了腳下。人的承受能力和忍耐力都是有限度的,我都給了你,以後再也不可能給出別的東西了。”

    薛昭看著她波瀾不驚的臉色,隻覺得嘴裏發苦,眼睛也酸澀的發疼,哽咽著問道:“所以,我再說什麽也無濟於事了嗎?”

    薑宴嗤笑:“你早該知道,我是個很記仇的人,我雖然心裏想過一萬種弄死你的辦法,但我沒有身體力行,就已經是對你很大度了,你就別再要求太過分了。”

    她說完這話轉身便走,她走出一段距離後,身後的薛昭忽然提高聲音道:“我不會就這麽放棄的。我既然認定了你,就沒想過要放棄!”

    薑宴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可她很快就加快了步伐,走出了他的視線。

    *

    薛昭回到家的時候,家裏的一眾長輩居然還沒有休息,每個人都正襟危坐在沙發上,麵色凝重的等待著什麽。

    自從婚禮之後,他就被強製休假。事實上就是醫院不這麽做,他也會主動去請假的,他現在有很多事要去做,沒有時間去管自己的工作了。

    他實在是心煩意亂,一點跟別人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隻想回去躺在床上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然而在經過客廳的時候,薛父還是出聲喝住了他,“站住!我有話跟你說!”

    薛昭有些不耐煩的按了按眉心,頭都不回地說道:“你們有什麽話趕緊講,我累了,要去休息。”

    “你這是什麽態度……!”

    薛父按捺不住怒氣,剛要發火,薛母向丈夫使了個眼色,起身走到薛昭身邊,拉著他的手溫聲詢問道:“昭兒,你今天是不是去找薑宴了?”

    “是又怎麽樣?”

    薛母抿了抿唇,臉色嚴肅的看著他道:“以後別再去找她了,跟她斷絕往來吧。”

    薛昭詫異的轉頭看向一屋子的長輩,然而每個人都是這幅樣子,甚至連爺爺都默認了薛母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