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苑裏，家試還在繼續。

    一名侍衛小心避過人群，匆匆來到五長老達奚從沐身後，低聲說了幾句。

    達奚從沐聽過，神色一變，向看過來的二長老和六長老使了個眼色，起身離去。

    達奚存昶注意到了離開的三位長老，向離以陌笑道：“嗬嗬，五皇子難得來煙城一回，不如讓小兒甘曦陪您去城中轉轉。這煙城雖比不的瓊都繁華，也別有特色。”

    離以陌掃了一眼整個縱橫苑，倒也不客氣，“不必勞煩少家主，本皇子有潤夏陪同即可。”

    出了縱橫苑，虞潤夏忽然開口問道：“陌，你來達奚府是找誰？”

    “很明顯？”離以陌挑眉。虞潤夏從小就是他的伴讀，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們之間無須多餘的言辭。

    “你在縱橫苑心不在焉。”虞潤夏不客氣地點出他今日的不對勁。

    離以陌半眯起眼，想到一年多前的小家夥，冷漠的氣質也微微收斂。“一個很有趣的小家夥。”

    “短短幾日便讓你惦記的小家夥，看來當真是很有趣。”虞潤夏不由好奇，“現在，我們去哪裏？”

    離以陌剛剛在縱橫苑裏就在找人，確定人不在那裏自然沒有興趣再待下去。現在真要去找人了，他反倒不知去哪裏，其實他也隻是知道那小家夥的名字而已。

    兩人正考慮從哪兒找起的時候，一個嬌柔中帶著稚嫩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

    “五皇子殿下，虞公子，好巧啊。”

    兩人回頭看去。

    七八個少男少女走過來，中間的少女不過十歲，卻已有了美人的雛形，蛾眉鳳目，粉衣飄帶，正是達奚宗家小輩中天賦出眾的達奚甘秀。

    虞潤夏笑著頷首道：“原來是甘秀小姐。”

    “五皇子和虞公子可是要在達奚府裏轉轉？若是不介意，甘秀可以為兩位引路。”達奚甘秀說著，目光卻是落在離以陌身上。

    離以陌目光微動，冷冷道：“有勞了。”

    達奚宗家的管家齊林是一位四十多歲的老者，此時他正在路口處來回踱步，時不時望望來人的方向。十幾名銀甲衛整齊地守在他身後數丈位置，他們身後三四丈處正是慕蘭院的大門。慕蘭院的院牆和大門上都蒙了一層寒冰，院外的草地上也是白茫茫一片。

    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齊林一怔，立刻迎上去，躬身道：“二長老，五長老，六長老。”

    達奚府中一共六位長老，大長老達奚從蒼主刑罰，二長老達奚政端主祭祀，三長老達奚政瀚主護衛，四長老達奚從滔主丹師器師，五長老達奚從沐主子弟，六長老達奚政楓主外交。六位長老各司其職，此刻三位長老到場，足以看出長老們對此事的重視。

    一身褐色衣袍的二長老達奚政端隨意揮了揮手，往緊閉的院門望了一眼，眉頭微微一動。

    齊林很有眼色地跟在後麵，恭敬地介紹情況，“剛才有巡邏的守衛聽到這院裏傳出慘叫聲，之後就沒了動靜，趕來之後發現院子裏寒冷異常，無法靠近，所以——”

    “你說院子裏寒冷異常？”五長老達奚從沐突然打斷他的話。

    “是。最先趕來的守衛在距離院子大約五丈遠時就感覺到了寒意，現在的溫度已經上升了很多。”

    “二哥，五哥，莫不是——”六長老達奚政楓轉頭看向另兩人，在他們眼中看到了同自己一樣的含意。

    三人越過齊林走到院門外。站在這裏，雖然隔著門，還是能感受到院內的寒冷。霜白色的寒氣從下方縫隙中漏出，如雪浪翻滾，四周覆著一層厚厚的堅冰，空氣中明顯湧動著寒氣。

    達奚政端伸手推門。手指剛接觸門板，一層薄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他的手指向上蔓延。他運轉幻氣，手指一振，將冰震開。

    他推開門，一股寒氣撲麵而來，眾人的須發上瞬間結了層冰晶，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仿若從季秋直接跨入數九寒天。

    三位長老跨進院子，憑著感知一步不停地向著寒氣中央走去。當他們走到習蘭房間外時已經不得不運起幻氣。此處的寒氣濃鬱至極，視線極差，縱然是極寒之地也是小巫見大巫了。

    做好準備，達奚政端同另兩人相視一眼，便伸手去推門。就在他觸到門的同時，寒氣猶如受到召喚一般，鋪天蓋地地湧回房間中，院子裏的溫度眨眼間恢複正常。

    達奚政端一怔，迅速推門而入。

    房間裏的溫度還有些低，水漬昭示著剛才發生過什麽，地上躺著習蘭三人。

    三位長老分別來到三人身邊，將自己的幻氣湧入其體內，半晌才緩緩收回。

    “她已經被完全凍住。”達奚從沐嚴肅地說出自己探查的結果。

    兩人也是緩緩點頭，眉頭皺起。

    “二哥，這下我們怎麽判斷？”

    達奚政端仔細觀察著地上的三人。依彩倒在桌旁，達奚甘鸞則是雙拳緊握橫倒在習蘭身前，習蘭倒在床前，嘴角上還掛著血痕。

    這裏發生了什麽？他皺起眉頭沉思片刻，說：“把她們三人分別送進三個院子，派人守著，每天來匯報她們的情況。”

    “我去叫人。”達奚從沐點點頭，轉身出去。

    達奚政楓回頭看了眼習蘭，伸手去隨意試了試她的狀況。在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寒意時，他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二哥，你來。”

    達奚政端走過去，依他的意思對習蘭和達奚甘鸞分別探查了一番，眼中泛起一絲波瀾，對他點點頭。

    這時候，齊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二長老，六長老，侍衛來了。”

    “進來吧。”達奚政楓開口道，“把她們三人送到三個院子去。”

    “六夫人在這院子裏就行，這個侍女送去淺草軒，甘鸞送去——竹文居吧。”達奚政端對要帶人離開的三名侍衛淡淡吩咐。

    “是。”三人齊聲應下，轉身離開房間。

    繁錦苑，達奚甘秀引著離以陌兩人欣賞盛開的垂萱花。

    “甘秀小姐，達奚府的家試可是所有年輕子弟都參加了？”離以陌看著姹紫嫣紅的繁花，狀似隨意地問道。

    “確實如此，甘秀也是比試結束才出來的。”

    “哦？本皇子記得達奚府有個小……”離以陌話說一半，忽然停下來。

    達奚甘秀疑惑地看著他，“五皇子想說什麽？”

    離以陌望著繁錦苑外的人問道：“那是什麽人？”

    達奚甘秀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三名侍衛從花苑外經過，其中兩人抬著肩輿，一人從旁護著，肩輿裏似是躺著個人。

    達奚甘秀揚聲叫道：“你們站住。”

    侍衛聞聲立刻停下來，見是達奚甘秀一行人，恭敬地低頭行禮。

    “這不是達奚甘鸞那個廢物？”一個少年眼尖地認出肩輿裏躺著的正是達奚甘鸞，小聲嘀咕，卻恰好讓周圍人聽得一清二楚。

    達奚甘秀撩開紗簾，看了一眼昏迷的達奚甘鸞，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關心地問道：“她這是怎麽了？你們要送她去哪兒？”

    侍衛衝她一躬身，“回秀小姐，二長老吩咐送鸞小姐去竹文居。”

    送去竹文居？達奚甘秀斂眉思索。

    “切，看來二長老是徹底放棄她了，那麽偏僻的地方，死了都沒人知道。”她身後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讓她沒有繼續思索下去。

    “你們去吧。”達奚甘秀隨意揮揮手，看向身邊的少年，柔柔一笑，“五皇子，我們繼續賞花吧。”

    離以陌麵無表情地轉身，好像對這事沒有興趣，隻是沒人發現他在轉身的瞬間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