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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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歸走後,我隻覺得胸口疼得難受,便在城頭又站了好久才回去。或許是之前使用血影之術的次數過多,醒來以後胸口依舊隱隱作痛,但怕雲歸擔心,便沒有對他說。
我回去時,雲歸正麵色沉痛地獨自坐在房間裏。
我見他這個樣子,心也懸起來,走過去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的聲音裏藏著壓抑的憤怒和痛惜:“狸力城在三日內被攻破,顯得太過輕易,我也曾勸過鄭宇修小心行事。但是他卻執意讓我和許臨立刻兵分兩路進攻夫諸和畢方城,一心隻想借刀殺人。如今狸力城中機關被發動,已有兩萬薑國士兵白白葬身機關之下。”
他放在桌上的手握得骨節發白,但過了片刻,那隻手又慢慢地鬆開,恢複了最自然的姿勢。他轉過身,用一種很平靜的目光看著一側的行軍圖。
那一瞬間,他眼中的光芒和多年前初見時幾乎一模一樣。而我也像當日一樣,在那光芒裏挪不動腳步,隻能怔怔地站在一旁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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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回狸力城的那日接到了阜都的旨意,雲歸被任命為薑軍的最高統帥。隨後,大軍經過休整便向滄海城進發。
大軍出發的那日,我站在城頭為雲歸和二哥送別。他們終於立在千軍萬馬之前,終於得償所願。我本該驕傲喜悅,卻無法露出微笑。他們一身戎裝顯得比平時愈加深沉冷毅,已經離初識時的樣子越來越遠。
追逐嬉戲的身影,天真明朗的笑容,那些無邪的年少歲月,日漸消散,終成碎影。
雲歸從城下抬起頭來,目光在我的身上短暫停留,然後轉身下達了出發的命令。而我一直立在城頭,看那馬蹄揚起的滾滾煙塵消失在天際。
之前我以去過滄海城為理由想和大軍一起出發,雲歸卻不管我怎麽說都堅決反對。如今人留在狸力城,心卻早已飛向了滄海城,隻靠著前線的消息度日,日日懸心。
三天後我終於找了個機會擺脫了看著我的人,悄悄地前往滄海城。當雲歸看到我的時候,便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跟我說。二哥倒是沒有生氣,道:“待在我們這裏也好,免得再出現狸力城那樣的事。”我隻在一旁偷偷地笑。
薑國兵臨城下,滄海城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平靜得如同我之前來時一樣。薑國布置好了一切,終於開始攻城,然而卻出師不利,那看似不堪一擊的城牆仿佛有某種魔力,所有靠近它的士兵都突然發狂一般轉身將兵刃刺向自己的同伴。這樣的情形在之後的幾天依舊持續著,每天都是無功而返、傷亡慘重。
雲歸這幾日都待在軍帳裏。我去看他時,他眉頭深鎖,看著案前放著的三張機關布置圖。他抬起頭來,便可以看到眼下的烏青。
他對我道:“我之前以為滄海城隱藏的會是某種絕密的機關,卻沒想到竟然是這般邪門惡毒的東西,不過幾天就折損了近一萬人。”沉浸在戰事中,他也忘了他還在生我的氣,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邪門惡毒”四個字似千金重錘砸向心口,腦中突然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停滯了。若有一天他知道我也會這樣邪門的秘術,該會用什麽眼光看待我呢?
我怔了片刻,這才努力抑製住心裏的慌亂茫然,用盡量平和的問道:“那為什麽還要不斷地派人攻城?”
如果不派人攻城,就永遠無法看出這其中的秘密。時間拖得越長,消耗就越大。”他將案上的圖收起來,站起身對我道,“覺得殘忍對吧?這就是戰場,是我最不想你看的地方。”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說:“嗯,確實很殘忍。所以明天帶我一起去吧,或許我可以幫你。”
他苦笑:“你還是待在這裏比較好。那樣的情景,我真的不希望你看到。何況,戰場上刀槍無眼、流矢無情,若是傷到你怎麽辦?”
我本來打算開玩笑地和他說,我這麽聰明你可別小看我,但是剛才的“邪門惡毒”四個字還縈繞在腦中,又聽到他的這幾句話,突然便有點莫名的情緒,於是說出來的話和語氣都變了。
我說:“雲歸,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真的有那麽一點嫉妒宣碧梧。我沒有她的高貴身份,也學不會她的長袖善舞,所以,在你要走的這條路上,我突然變得無能為力。我隻是希望可以站在你的身邊,不是身後,而是身邊,陪著你,在某些時候可以幫幫你,也讓我覺得自己有某種存在的價值,而不是一個永遠都需要被保護的人。雲歸,報仇原本也是我要走的路,不是嗎?”
報仇……”他緩緩念出這兩個字,看了我半晌終於輕歎一聲,“你離開的一年多,我無時不刻不是懸著心的,剛一見麵,你又這樣嚇唬我。我其實也會害怕,也會怕失去你。”
他的目光太過深情,一聲歎息更是讓我的心都亂了。我輕輕地抱住他,臉頰貼上他胸前冰冷的鎧甲:“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們都害怕,所以讓我陪著你,生死都在一起,就再無畏懼了。”
他的手撫上我的頭發,輕輕地,片刻後終於道:“好,明天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聽他答應了我的要求,心下一鬆,卻突然意識到此時曖昧的姿勢,不由得臉上發熱,忙從他的手臂間退出來,卻愈加不好意思起來,說了一聲:“那我先回去了。”然後急急地就要向外麵走去。
雲歸卻攔住我,重新將我拉進懷裏,雙手環住我的後腰,低頭抵住了我的額頭。
他鼻尖呼出的溫熱氣息拂上我的麵頰,臉上頓時燒成了一片雲霞,低聲製止他道:“這裏是軍帳。”
他卻將我摟得更緊了,聲音裏滿是笑意:“軍帳不行,那——我們換個地方。”
我掙了掙發現根本無法從他的雙臂間掙脫,於是幹脆放棄,抬起頭看著他,然後伸出雙臂輕輕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時怔住,眸光漸漸深邃,倒映出我笑意盈盈的臉。
我唇邊笑意更深一點,身體已經靈巧地從他的手臂間鑽出來,轉身向軍帳外跑去。
跑出軍帳的那一刻,我聽見了他久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