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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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須信從來錯
多年前他曾握著我的手,許諾要和我一起看山河錦繡。多年後的今天,錦繡山河都已在他的王座之下,可是他身邊的人卻不再是我。
在一片刀劍相交的聲音裏,他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像一聲悠長的歎息:“長樂,你死了,我的一生也就結束了,可我死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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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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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上馬不停蹄,竟然隻用了一日半就到達了畢方城。本以為肯定會遇到追兵,一路提心吊膽,誰知卻暢通無阻,完全沒有追兵的影子。
畢方城號稱南滄國機關城中最難攻克的一座,被譽為“炎火之壁”。但畢方城的局勢卻並不是我之前聽到的那樣危急,雙方仍然處於對峙狀態。也許是南滄國為了安定人心,這才故意傳出了那樣的消息吧。
我站在薑國大營前時,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胸口的疼痛一路上在不斷加重,此刻就像有無數的針紮在胸口,疼得讓人開始覺得有些暈眩。
對營前的士兵說我是從夫諸城那邊來的,有重要的東西交給他們將軍。那人有些懷疑地看著我,還是進去稟報了他的長官。不多時回來,他和一個軍官服飾的人走了出來,打算帶我進去。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時卻聽到另一個聲音:“不能帶他進去。”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士兵,臉圓圓的有幾分可愛。他眼神倔強地看著他的長官,又道:“我們不能輕易相信這個人,他沒有許將軍的任何信物。”
那個軍官有些不耐煩地道:“上麵已經批準了帶他進去。”
但年輕的士兵依舊固執地說:“可是上麵的人不一定知道這裏的情況,如果他是敵軍的刺客,怎麽辦?”
對方也猶豫起來,為難地看著我。
胸口的疼痛讓我有些站不住,他們爭論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我定了定神,拿出那兩張羊皮卷,放到那個年輕的士兵手中,對他說:“你們可以綁著我進去。但是等到將軍洗清了我的嫌疑,請你務必將它交給將軍。”
他鄭重地接過去,露出歉意的表情。
我很快便被帶到了雲歸的軍帳中。雲歸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後“唰”地站起身朝我走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分開一年多之後,我會以這個樣子見他——穿著逃出夫諸城後換上的粗布男裝,一身羈旅的風塵,發絲蓬亂,臉色憔悴,被五花大綁站在他的軍帳內。可是我已經沒有精力去顧及這些了,我拚著最後的力氣對他道:“機關布置圖。”然後終於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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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已是七日以後,身處畢方城中。七日足以發生太多的事情,薑國已經將畢方和夫諸兩城收入囊中,雲歸和二哥在忙著做最後收尾的工作,隻待整裝之後便可攻取滄海城。
我剛喝完藥,雲歸便回來了。他一掀簾子進了軍帳,劍鞘和胸前鎧甲上還沾著幾點血跡,神情似乎很愉悅。他放下劍,徑直走到了我的床前。
我笑著問道:“還順利嗎?”
他點了點頭,隻是看著我。
我又問道:“怎麽了?”
他這才開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再也醒不過來,我會怎麽樣?”
我鼻子一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的語氣已不是慣常的平和,可以聽出隱含的怒意:“我知道我和宣碧梧的事確實是對不起你,但那也隻是權宜之計。你就那樣突然地從阜都消失,有沒有想過我也會擔心?還有這次,這是戰場,不是在阜都,自作主張去取什麽機關布置圖,你有幾條命夠你這樣胡鬧的?”
我自知理虧,低著頭小聲道:“雲歸,離開阜都的事是我不對。對不起。隻是這一次,我不是已經平安地回來了嗎?就像你說的,你們擔心我,我又怎能不擔心你們呢,如果你們有事,我還一個人活著做什麽。”
他的語氣已經緩和下來,輕聲道:“是我們不好,給不了你安穩,還要叫你牽腸掛肚。”大約是我談及的生死太過沉重了,說罷他便轉了話題,問道:“你究竟是怎麽拿到那樣絕密的圖紙的?”
我說:“孤竹武功極高,沒費多少周折。”這是我一早就想好的說辭。
說罷我忍不住抬頭看他的反應,他臉上果然顯出了一絲不悅的表情,但他性格向來隱忍不發,隻是皺眉淡淡地道:“日後你還是少和他來往比較好,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簡單。”
我點了點頭,心裏竟然有那麽一點高興。既怕他生氣,又怕他不生氣,既不想他生氣,又忍不住想要看他生一生氣。愛情有的時候真是無可救藥。
但是,看著他一直抿起的唇角,以及眸中的那一絲黯然,我又開始後悔起來,好不容易見了麵,我還這樣惹他不高興。
我牽起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連帶著聲音也放柔了:“在床上躺了太久,骨頭都酸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有片刻的愣神,愣神之後神色也柔和了起來,扶起我慢慢往帳外走去。
此刻城內外都在收拾戰場,空氣中彌漫著皮肉和布料燒焦的味道,地上還能看見大片發黑的血跡,所以我們隻能在城牆上慢慢地走著。
走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累,便停在城垛處休息。雲歸往我這邊移了一步,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此刻我依舊穿著男裝,他的舉動若是讓人看到,實在是有些不妥,便想將手抽出來。
但他顯然理解錯了我抽手的意思,不待我反應過來已經小心地捧起了我的手腕:“對不起,弄疼你了。”那日被綁入他的軍帳,繩子勒住手腕留下了一道青紫的淤痕,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消下去。
看著他一臉緊張地查看我的手腕,也忘了剛才還在考慮動作不妥,任由他捧著我的手,口中像是被塞了一顆糖,說不出話來,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將我的兩個手腕都看了一遍,確定真的隻剩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跡之後,這才聽他輕輕舒出一口氣,握住我的雙手抬頭看著我道:“那天為什麽不直接說出你的身份呢?”
我小聲說:“我若說了我是女子,此刻還能留在這裏嗎?”說罷低頭看著依舊被他握住的雙手,又補了一句,“你再不放開,就算我女扮男裝也沒法留在這裏了。”
他這才放開我的手,歎了口氣道:“你一直就是這樣,常常忘了要考慮自己,也忘了別人也會擔心。看你一直昏睡,要不是軍醫一再說你隻是氣血虧虛,我都要帶你回薑國去求醫了。”
放心吧,我永遠都可以逢凶化吉的。”我對他一笑,繼續沿著城垛往前走去。
他卻從身後拉住我:“不要過去了,我們回去吧。”我疑惑地看著他,轉而就已明了,那邊的戰場應該還沒有清理。於是,便隨著他又慢慢往回走。
這時,有士兵急匆匆的跑過來,道:“報告將軍,狸力城局勢有變。”
雲歸眉頭一皺,囑咐了我一句,便轉身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