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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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驚地看著宣恪,想確定他說的“正妃”二字不是在開玩笑。

    他笑著道:“你也應該比較喜歡開門見山吧。你安分地做孤的太子妃,孤就幫你好好收著那塊玉,不讓父皇知道,不讓碧梧、六弟知道,也不讓薑國的文武百官、天下子民知道。怎麽樣,這交易合算吧?”

    薑帝,宣碧梧,宣逸,薑國的文武百官、天下子民,一旦我們的身份暴露,他們都有可能變成敵人。而且,又是太子妃,命運的玩笑總是如此巧合,讓我措手不及。

    但是,我隻能讓自己露出微笑:“隻要我的容貌不至於對不起你的顏麵,你都不會介意的,你要想娶的隻是許臨的妹妹。”嘲諷的語氣,但說到最後一句已經帶了微微的顫音。

    真是個聰明的女人。”他也笑著說。

    我說:“可是無論多麽特別的人,關在那樣的籠子裏久了,總有一天也會變得和別人沒什麽兩樣的。”

    他走近一步坐在了床沿上,一隻手輕輕撩起了我散在肩頭的長發,漫不經心地說:“哦,是麽。那又有什麽關係?”

    是啊,沒有關係。因為皇宮裏,永遠不缺新鮮的女人。我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可笑了,於是不再開口。

    他不再看我,而是似乎對我的頭發產生了興趣,慢慢讓它們在指尖纏繞著。這樣近的距離,我已經可以聞到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我心頭一震,這是皇宮的氣味,是君王的象征,也曾是我最熟悉的香味,雲歸身上的香味。

    他道:“居然到現在還隨身帶著那塊玉。你那麽喜歡他嗎?可是他卻沒把你放在心上啊。”

    聽他這樣說,我微微鬆了口氣,但嘴上卻說道:“在殿下眼裏,這樣的女人是不是可憐又可悲?”我努力讓自己的神色和語氣顯得淒惶哀傷一點,以符合一個棄婦的身份。

    他倒是舍得。”他說。

    當年他要娶的也隻是鎮南大將軍的女兒。”我說。我絕不能讓他發現雲歸對我的感情,不然雲歸和宣碧梧的戲就算白演了,到時候宣恪還會拿我來要挾雲歸。

    不過,我可要謝謝他。”他的手順著那縷發絲移到了我的腰間,結成蝴蝶狀的衣帶,就在他的手邊。

    殿下。”我叫住他。

    他那雙狐狸一樣的眼睛裏盈滿了笑意:“我還以為你不會害怕呢。”他的表情和語氣,就像是在逗弄一隻貓。

    雖然我知道從踏進這裏開始我就是俎上魚肉,隻能任人宰割,但卻隻能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來勉強維係尊嚴。既已被他看穿,我便沉默著什麽都不再說。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子,然後拉過我的左手,打開瓶塞將瓶口斜抵在我的手心裏。很快,一條通體銀白如玉的小蟲子從瓶中爬了出來。

    我脊背一麻,下意識就要將手移開,卻被他牢牢握住動彈不得。那隻蟲子剛觸及我的手心,便咬開我的皮膚慢慢向血肉裏鑽去。我疼得差點叫出聲來,蜷曲手指想要掐死那隻蟲子,卻被他一把按倒在床上,他夾住我的手指用力地抵在床上,讓我沒辦法掙紮。

    忍一下,等它鑽到血管裏就好了。”他貼著我的耳朵說。

    痛感從手心一點一點向手腕移動,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發出聲音。感覺像過了很久很久,那鑽心的疼痛才慢慢在腕間消失。我全身脫力,單薄的紗衣幾乎被汗濕透。

    他卻並沒有起身,一隻手依舊扣住我的左手維持著方才的姿勢,另一隻手抬起衣袖為我擦去額間的汗水,一臉憐惜地說:“不先用血肉將這餓極了的小東西喂飽,它會把你的血脈咬的亂七八糟的,所以不能直接放在血管附近。這幾日,它會慢慢爬向你的心脈,會有一點疼哦。”

    我偏過頭去微微喘息著,並不去看他。

    他見我不理會,也不生氣,繼續說道:“這是雙生蠱,有雌雄兩隻,雌蠱蟲依附雄蠱蟲而生,一旦進入人體內便永遠無法取出。依附的意思你懂嗎?就是說,剛剛鑽進你身體的那隻雌蠱蟲和另一隻雄蠱蟲是一對,以後如果那隻雄蠱蟲受到了傷害,你就會心痛,而且傷得越重你就越痛;如果雄蠱蟲死了,你身體裏的那隻雌蠱蟲就會發瘋,然後啃噬你的心脈讓你死去。”

    他依舊笑著,眼睛微微彎起。但我已經知道,他不是狐狸,而是狼。

    我一把推開他,從床上走了下來。我說:“殿下有了那塊玉,還用得著雙生蠱嗎?”

    以前恰好留下了這個,所以試試,反正對我也沒有傷害。”他輕輕地聳聳肩,“我想,有了雙生蠱,你哥哥許臨應該很樂意為孤效力的。你表哥嘛,他那個人心腸硬得很,雙生蠱估計對他沒什麽用啊,真可惜。”

    他停頓了一下,眸光漸漸深沉:“所以,不論是那塊玉還是雙生蠱,我都不想楚雲歸知道。因為我很想看看,如果你和許陽都背叛了他,他會怎麽辦。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他刻意強調了那個“陽”字,唇邊漾著笑意,是享受著獵物徒勞地哀鳴掙紮時的表情。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道:“是不是我嫁給你,二哥投靠你,你就會放過雲歸?”

    他點頭。

    我說:“希望殿下言而有信。”

    孤身為儲君,豈會無信。”他收了笑容,“不過你要記住,對孤來說,如果棋子不能乖乖聽話,我就會把他們全部捏碎。”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想要抽出來,他卻握得更緊了。他拉我坐下來,對著外麵說了聲“進來”,便有婢女捧著托盤走了進來,上麵放了一些布條之類的東西。

    宣恪拿過一根布條,然後將我的手拉過來,開始給我包紮。他的動作十分隨意,好幾次都疼得我忍不住吸氣,他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末了在我的手背用布條打了個蝴蝶狀的結,又端詳了一下,這才滿意地放開我的手。

    我木著臉並不去看他,隻聽他輕笑一聲,然後站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