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料到李觀的武功不錯，這才先用了影馨，但他畢竟是曾和父親一起久經沙場的鐵血將軍，雖然已經中毒，也依舊可以用內力壓製毒性暫時保持清醒，隻要他用劍，單是劍招我就無處可躲。

    情急之下，血影珠光影變幻，影華即將出現。

    就在這時，我看見他放下了衣袖，對我道：“你是長樂？”

    今日過來時我並沒有易容，因為我要用許長樂的身份殺他，這樣才更有意義。

    我停了手，冷笑著道：“對。我的李叔叔，好叔叔，這麽多年了，您還可以一眼認出我，真是難得。”

    他捂住胸口，顯然是在極力壓製毒性。過了片刻，他用一隻手抵住太陽穴道：“你這毒好厲害。你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先聽我說幾句話。”說罷，他將手裏的劍扔出去插在了我右邊的柱子上。

    我猶豫了片刻，放下了捏著血影珠的手。我知道他不過是想拖延時間，但那些多年前的真相，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而且一旦錯過這個機會，我可能將永遠也無法得知。

    他坐下來，深深地歎了口氣，道：“當日我確實是一時糊塗，聽信了孟曆的話，被自己的欲望蒙蔽，以至於……我承認我很嫉妒你的父親，不僅僅因為他總是比我出色，而是因為……”他說到這裏，有些欲言又止，頓了片刻還是接著說道，“因為你的母親。”

    我怒道：“我娘與你從無交情。今時今日你還對逝者不敬，真是不知廉恥。”

    你誤會了，我說的是長公主。”

    你竟然……”我吃驚地看著他，他居然對平陵長公主有情，居然是為了這個理由才背叛我的父親的，無論如何都讓我覺得太過意外。但轉念一想，他一開始就說這樣一件愛情糾葛，想必是為了讓我心軟，真假如何就另當別論了。

    我定了定神，對他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他道：“都已是陳年舊事，說得遠了。雖然當日我們確實害了你的父親，但是按照如今的情勢，如果你殺了我，隻會讓整個鎮南軍都落入孟曆的手中……”

    聽他說到這兒，我不禁笑起來：“你別想憑這幾句話就讓我放過你，許家幾十條人命，隻要你一條命來抵，已經是便宜你了。”

    長樂……”

    請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我打斷他。

    他點頭道：“好，我不叫你。一旦我死了，鎮南軍的軍權立刻就會被孟曆收歸。你忍心讓你父親一手帶出來的將領兵卒，都因孟曆的疑心而死於莫須有的罪名嗎？”

    聽他說完，我不禁冷笑一聲，道：“你若死了，孟曆也未必會殺軍中大將。他當年讓我嫁給太子孟珂，不就是為了利用他們牽製你嗎？即使你死了，他也不會忘記南邊還有虎視眈眈的薑國。何況，你不也忌憚著當年忠於父親的人，隻怕恨不得他們死吧？”

    他見我不信，臉色愈加懇切起來，道：“我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卻也不會做有損楚國的事。真正殺你父親的人是孟曆，你不想找他報仇？難道你想孟曆變得越來越強？你不覺得，我們可以合作嗎？孟曆以對付北方戎族為由，將我唯一的兒子晨輝派往北軍扣為人質。為了防止薑國趁火打劫，他雖依舊讓我鎮守南方，卻不斷在鎮南軍中安插效忠於他的人。”

    我心知他也許隻是在拖延時間，但他說的也並不是沒有值得考慮的地方。我麵上不動聲色，試探他道：“你若是恨孟曆，大可用各種辦法，何需要找我合作？”

    他看著我，輕笑一聲道：“再沒有人比你更加恨孟曆，可以不顧性命地去殺他。你說，我去哪裏找這樣好的合作者去？”

    我考慮了一瞬，麵露不屑的神色道：“那你又要用什麽辦法幫助我殺死孟曆呢？”

    他道：“我這裏有一樣東西給你，你一看便知。”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心中略有所動，但還是用嘲諷的語氣道：“是麽？那你站著不要動，我自己取。”

    好。”他說，“就在你左手邊的桌上有個花瓶，機關在瓶底相對的桌麵下，你轉動機關，牆上會出現一個暗格。”

    我看著他，將左手放在血影珠上，慢慢向那張桌子移動。我將右手伸到了桌子下麵，果然摸到了一個凸起。我慢慢轉動機關，牆上發出一聲輕響，果然露出了一個暗格。

    微弱的月光下，那個暗格像個幽深的黑洞，什麽也看不清。我不敢貿然行動，正打算問李觀那裏麵是什麽，可就在這時，我聽見了暗器激發的風聲。

    暗器來的方向，不是從牆上的洞裏，而是從李觀所在的位置。

    我的左側是桌子，而此刻我身體左傾，向右側身躲避肯定來不及，我隻好整個人順勢向後倒去。好在李觀已然中毒，所發暗器速度和力道都大減，堪堪貼著我的肩膀飛過，隻留下了一道不太深的傷口。在倒下去的瞬間，我已按下了藏在袖子裏的暗器，數枚金針直向李觀射過去。當我重新站起身來時，就見我射出的暗器已射中了李觀的右腿，他正痛苦地單膝跪在地上。

    我冷笑道：“我的好叔叔，我差點就著了你的道。”

    李觀卻突然得意地大笑道：“剛剛你轉動那個機關，就已經通知了府中所有的護衛和弓弩手。你即使殺了我，也走不出這大將軍府。”

    我凝神去聽，果然聽到盔甲發出的嚓嚓聲已經在四周響起。

    但我隻是微笑著對他道：“我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

    他像是已經看透了我的心思，笑著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死，你還要殺孟曆，怎麽甘心去死？”

    他說的對，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怎麽甘心在這裏止步。但這一次，我不會像剛才那樣傻了。

    我道：“方才你說的話我想了想，也有道理，我決定不殺你了，因為我既不想為你這樣的人搭上自己的命，更不想便宜了孟曆。不過，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他道：“我隻回答你一個問題。”

    一個就夠了，你說多了，我也不敢相信。”我說。

    他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坐在了一旁的榻上。我看得出，他神色疲憊，顯然是已經開始很難抑製影馨之毒了。

    我道：“我要問的是，昭帝當年到底擔當了什麽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