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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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我的問題,李觀看著我的眼睛,臉上慢慢顯現出一抹笑意:“你想到問昭帝,說明你還是聰明的。”

    我隻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道:“在你和太子孟湜婚期前,昭帝曾給你父親下了密旨,說孟曆在充州暗中養兵,已有謀反之兆,他會下旨借太子大婚的理由讓孟曆到雲城,所以讓你父親也提前去雲城,以打消孟曆的疑慮。可是在你父親出發後的第二日,就有昭帝的密使過來找我,要我不管雲城發生什麽,都要對鎮南軍封鎖一切消息。”

    那場陰謀的真相,如今終於清楚明了。

    我和二哥進入楚宮,就說明昭帝對父親有了防備,我是他承諾給父親的蜜糖,二哥卻是時刻抵在父親脖子上的匕首。所以,父親當日去雲城時,定是覺得有李觀和鎮南軍在臨州,昭帝不敢將他如何,卻沒有想到多年的同袍兄弟會背叛自己。

    我冷笑著對孟曆道:“可惜昭帝沒有想到,你表麵聽從他,卻暗中選擇了孟曆。”

    對。”他臉上有得意的神情。

    我問道:“當日下旨誅殺太子孟湜和許家的,是昭帝還是孟曆?”

    他嘴角牽起一個輕蔑的笑容:“你希望是誰?”

    是啊,無論最後聖旨是何人所下,都是昭帝、孟洵、孟曆、李觀一起促成了許家九族俱滅的結果。我隻是在心裏希望是孟曆,那麽這個故事至少會讓我好接受一點點。在楚宮時昭帝一直對我很好,偶爾會說起他和父親年少時的往事,我一直以為,即使在彼此成為君王和權臣之後生了忌憚,但總有一些東西不會隨時光改變。

    我將思緒從往事中抽回,走過去拔下李觀插到柱子上的劍。我一邊看著那冰冷的劍鋒,一邊走過去站在了他麵前。

    你要幹什麽?”他的眼裏有一絲驚慌,手緊緊抓住了榻邊的扶手。

    我看著他,突然猛地將劍向他刺了過去。他伸手從側麵去拍那劍鋒,我卻方向一轉,將劍刺進了他沒有受傷的另一條腿上。

    你……”李觀咬緊牙關,隻說出了這一個字。

    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拔出劍抵在他的脖子上,道:“走吧。此刻你已經是去了利爪和牙齒的老虎,還是乖乖聽話吧。”

    他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但也隻得站起來。他彎著腰,蹣跚地走向門口,每走一步就有汗和血一起滴下來。

    打開門,果然滿院都是手持弓弩刀劍的士兵。但此時我有了李觀這個護身符,他們隻得給我讓出通道來。我挾持著李觀,一直走到了大門外的路上,都沒有人敢靠近一步。

    等到遠遠超過了弓弩的射程,影華幻影在我的指尖倏然綻放,花開如血。很快,李觀便目光漸漸呆滯,神情恍惚,顯然已經陷入了影華的幻境中。

    我轉身迅速逃離這裏,在離去的那一刻,我聽到他喃喃地似乎說了一聲什麽,卻因為聲音太小沒有聽清。

    身後傳來憤怒的吼聲:“將軍,將軍,您怎麽了?都給我追,抓活的!”

    我心中一緊,在街角處一拐,進了一個巷子裏。我必須甩開身後的追兵,然後找一個地方藏身。此時城門關閉,出城已經不可能,明日李觀必定會封城,所以隻能靠易容才能混出去了。

    我在那些狹長的巷子裏折轉前行,急急地向北邊奔去。過不多久,我已經覺得體力難支起來,使用血影之術後的暈眩更是讓我腳下奔跑的速度逐漸變慢。

    火把的光亮越來越近,馬蹄和劍戟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記憶裏重複過無數次的場景再次浮現,那些無處可去的倉皇,那些奔逃無門的絕望,一點點襲上心頭。

    我拐進一個狹窄的巷子,將身體藏進連月光都無法觸及的黑暗中,終於全身虛脫地扶住牆停了下來。本想在這裏先歇一口氣,等身後追來的人離開再出去,可是不到片刻,巷子右側的街道上已經傳來了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我盡力屏住呼吸,扶著牆放輕腳步向巷子更深處移動。腳下發虛,暈眩的感覺在黑暗中顯得更加明顯,我抬起手將手腕放進嘴裏用力咬了下去,強烈的痛感終於讓大腦清醒了一下。

    身後的聲音愈來愈大,火把的光亮也已經清晰地朝這邊映了過來,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住自己狂亂的心跳,借著光亮迅速看了看巷中的情況,隻見眼前不遠處就是巷子的出口,繃起的心弦微微一鬆,忙加快腳步向前移動。

    就在我離巷口不到五步的距離時,突然麵前火光驟然一亮,腳步聲正快速向我這邊移動過來。心裏頓時有些絕望起來,片刻之後巷子兩端的追兵就會發現我,若我不用血影珠,隻能束手就擒,可若再用血影珠,隻怕連片刻都支撐不到就會暈倒。

    我將後背靠上牆壁,看著那火把的光亮沿著巷口一側的牆壁射過來,切出一條分割光明和黑暗的清晰界限,並且迅速向我的麵前移動。

    就在那道界限將要觸及我的裙邊時,突然一個溫暖的事物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同時有什麽東西環住我的腰,身體驟然一輕,片刻後再次落到實地,眼前已經又是一片模糊的昏暗。

    身處的似乎是一個極其狹窄的牆壁縫隙,身體被人緊緊地護在了懷裏,腰上的手已經鬆開,捂住我嘴的手沒有放下,反而捂住了我的口鼻,但手指間留出了縫隙並不覺得憋悶,背後緊貼著的應該是一方溫暖的胸膛,鼻尖嗅到悠然的檀香氣味,那樣清冷又熟悉,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巷子的兩端都傳來說話聲,應該是追來的人已經到了,火把的光亮在身側亮了片刻,很快便重新恢複了黑暗。

    過了片刻,身體一輕,反應過來時已經再次回到了巷子中。熟悉的聲音低低地在耳邊響起:“長樂,是我。”然後唇邊和腰上的手都放了下去,緊貼我後背的身體也後退一步分開了距離。

    我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孤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