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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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扶著走進屋裏,屋子不大,收拾得十分整潔漂亮,桌案和窗台上都裝飾著新鮮的花朵,走進去便能聞到淡淡的幽香。這麽多年了,娘親喜歡侍弄花草的習慣還是沒有變。
那場宮變中,許家幾十口人,除了以死脫身的二哥,隻有我和平陵長公主兩人幸免於難。本已死於獄中的娘親突然出現在麵前,重逢的喜悅讓我一時幾乎有些弄不清眼前的情況。
過了很久我才回過神來,問道:“娘,您怎麽會在這裏?父親他是不是也……”
她臉上的笑意暗淡幾分,輕輕搖了搖頭,道:“我和你父親當時並不在一起,是珂兒從牢中用死囚換出了我,你父親他……”
娘親能夠活著,已經是奇跡,我怎麽還能奢望更多呢。
我被這大悲大喜弄得一團亂,茫然地問道:“珂兒是誰?”
片刻的停頓,然後她答道:“孟珂。”
心中隱約意識到了什麽,嘴上卻隻是問道:“他隻在那年上元節見過您一次,怎麽會獨獨救您?還有,您為什麽叫他‘珂兒’?”
她看著我,目光躲閃了一下,半晌才道:“他是你的哥哥。”
原來,那個孩子並沒有死,他就是孟珂。孟珂從小容貌清秀,和孟曆一點都不像,大家都說他是像母親的。如今想來,恰好皇後關氏和母親一樣是西南人,容貌也有相似之處,這才沒有被人懷疑。
我問道:“我聽忘塵穀穀主和青姨說過,母親因為一些事情離開了上夷,那之後發生了什麽?孟珂為什麽會成了關皇後的孩子?”
她們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她露出一個微笑,眼眶裏已經有了淚水,卻是高興的淚。
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這才道:“當初我離開上夷,流落到了孟曆當時所在的充州,才發現自己已經有了珂兒,勻青她定是早就知道了,卻沒有告訴我吧。那時還是寧王妃的關月心救了我,讓我住在王府裏。後來,我聽聞上夷被毀,悲傷過度導致早產。而當時,恰好關月心出生幾天的孩子夭折,孟曆又征戰在外,我便悄悄將珂兒交給了她,打算獨自回上夷。那時我已經明白,沒有了家族,要想獨自扶養珂兒,隻能為奴為婢,可我不希望剛失去了父親的珂兒有那樣的人生。但是,我還隻走到青州,身體就支撐不下去了,你父親救了我,將昏迷的我帶回了臨州。再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聽她說到這裏,我的心突然開始微微地疼起來。孟珂還在繈褓之時,她就已經開始為他打算整個人生了。可我在她身邊十年,她留給我最多的記憶,隻是她的沉默和清冷。
我已經不敢再去看她的臉,我怕自己會流下淚來。於是,低著頭問道:“那年上元燈節,您第一次見到了孟珂,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所以居然一反常態地發了脾氣,對嗎?”
對。”
我又問:“後來許家出了事,關皇後告訴了孟珂真相,孟珂救了您?”
嗯。”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可以連起來了。當初孟曆要將我賜婚給孟珂做側妃時,關皇後是極力反對的,後來沒法再阻止時,她還把我叫到了椒房殿,告誡我說,要我不要接近孟珂,說她不希望有許氏血統的孫兒出生。
然後,屋內就隻剩下了沉默。
娘親道:“看你也累了,精神有些不好,先去睡一覺吧,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我想珂兒應該還會派人來的。”
我答應著,被她扶到了裏間的床上。我閉上眼躺著,聽到她出去向張叔詢問了什麽,之後屋裏傳來了攆缽的聲音,過不多久聽到她走進來,輕輕地解開了我腳上的布,開始給我敷藥。
敷完藥我卻沒有聽見她出去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她說:“樂兒,我知道……你沒有睡著。”
我睜開眼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道:“等傷好了我就下山去,我在這裏會給您帶來麻煩的。而且,山下還有一個人在等我。他若死了,我是要給他收斂屍|身的,他若活著,我也要陪他回薑國去。”
她的眼裏已經有了淚水,卻什麽也沒有說。
這時,我聽見窗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怎麽會死呢?你可不能咒我。”隨後,就看到孤竹和張叔掀簾進來。
我怔怔地看著孤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走過來,坐在我的床前:“我說過了,我可以用朝日綾出來的,你怎麽能不相信我呢。”
我想起當時的那一幕,都覺得後怕,我知道他和孟珂都是為了救我,嘴上卻故意說道:“你們兩個居然一起來騙我,而且孟珂他居然關了城門,他明知道你已經體力難支了……”
他柔聲道:“他一直在救你,他最後也救了我。你看,我不都好好出來了嗎?”
我悶悶地說:“我知道……我已經欠了他太多太多了。”
自從許家出事以後,孟珂一直都在幫我,我以為那都是因為我們年少的情誼,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我的哥哥。
我想起來娘親還在旁邊,便對孤竹介紹道:“孤竹,這是我娘。”
孤竹有些驚訝,還來不及說話,娘親已經勉強對孤竹笑了笑,道:“我去做飯,你們先歇一下吧。”說罷,也不再看我們,很快就轉身出去了。
看著娘親走出去的背影,心裏隻覺得愈加黯然。孤竹看著我,似乎想要問什麽,我忙岔開話題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孤竹將背後的卻羽琴取下來,道:“它救了我一命。”
我伸手想打開看一看。
他道:“不用看了,它已經不能再彈了。”
雖然他是笑著這樣說的,但我知道,這張卻羽琴承載了他的過去,承載了他無數的回憶,就此毀去,他怎麽會不難過呢?
我收回手,道:“我們還是要盡快出城的好。孟曆必然會進行全麵搜捕,早晚會搜到這裏。單是娘親一個人,就算被發現了也沒關係,畢竟雲城沒人認識她,但我們住在這裏就太明顯了。”
他點點頭,道:“你的腳好些了我們就出發吧,孟珂說他會安排的。”
沒事的,隻要下了山,我就可以騎馬。”我說。
孤竹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我。
信封上是平陵長公主的筆跡,我急忙打開來,上麵隻有寥寥數語:“長樂,計劃敗露,離宮已難。母親暫無性命之虞,切記盡快離去,勿以為念。”
從字跡可以看出這封信是匆匆寫就,看罷隻覺得心情又沉重了幾分。如今鎮南軍全部收歸孟曆手中,母親於孟曆再也沒有用處,從此以後母親在宮裏的日子隻怕更難了。
我將信放回信封,輕輕歎了一口氣,我回雲城一趟,竟是一件事情也沒有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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