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去找二哥時他還在書房和幾個人議事。我等了一小會兒他們才結束，等人都走了我才對二哥道：“怎麽會這麽辛苦？”

    “雲歸登基以來，開始在更大的地方推行兵製改革，但一直受諸侯王掣肘，年初時才解決好，如今正是全麵實行的關鍵時期，一點也鬆懈不得。”

    我道：“雲歸他也是，總是讓你這麽累。”

    他無奈地笑道：“你呀！他那邊也不好過，他登基時，朝中核心大半都還把持在秋氏和裴氏手中，頭疼的地方多著呢。”他說完，問我道，“你來找我有事？”

    我這才說：“想請二哥派一個可靠的人去一趟雲城。”

    他皺眉問道：“雲城？出了什麽事？”

    “二哥不用緊張，是為了我的私事。我在雲城見到了我的娘親。”

    “莫姨？她還活著？”他驚得一時愣在那裏，過了片刻才笑著說，“真是太好了。”

    我說：“是孟珂救了她。此次我從雲城逃走，也不知有沒有牽連到她，但如今風聲正緊，我也不敢再回雲城，隻好先回阜都，所以想讓二哥派人去雲城找孟珂，看看娘親那邊是不是安全。”

    “你是害怕一般的人去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隻是可有什麽信物？不然見到孟珂隻怕很難。”

    我想起孟珂曾經給過我一塊小金牌，便道：“有的，我等一下送過來給你，隻需給孟珂看，他便知是我。也隻用向他問一句‘家慈安康否’，他便知問的什麽，然後把他的話原封不動傳回來即可。”

    他點頭，又疑惑地問道：“孟珂他怎麽救的莫姨？父親他是不是也……”

    我搖了搖頭，道：“我娘當日不過是侍妾，是和其他人一起關押的，雲城又沒有人認識她，所以孟珂才能悄悄將她救了出來。”

    我並非刻意瞞著孟珂和我的關係，隻是此事太過隱秘，牽扯無數人的性命，而二哥已經完全和孟珂站在了對立麵上，我不能讓他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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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回到阜都之後，我的天地就變得隻剩下了家中的方寸之地，宣逸已經走了，和孤竹之間也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似乎世界一下子就變得單調了下來，隻剩窗前的半片天空，和陽光在門內鋪下的方方正正的光斑。

    我回來的第三天晚上，和二哥一起用過晚飯，他對我道：“我明日就要隨鑾駕出發去秋獵了。”

    薑國每隔三年便有一次格外隆重的秋祭，天子必須親獵祭品，祭祀眾神和先祖。今年恰好是雲歸登基的第三個年頭，所以對今年的秋祭也是格外重視吧。

    我點點頭道：“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

    二哥的臉色卻有些沉重，對我道：“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笑著道：“我又不喜歡狩獵，去了做什麽呢？”

    他堅持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不放心。”

    “我都這麽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我見他還想勸我，隻好道，“我其實是不太想見雲歸。”

    他聽罷終於不再多說，無奈地道：“那你要好好待在家裏，哪兒也別去。”

    我點頭答應。他不知道，天下之大，除了這將軍府，我已經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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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雲歸便帶領朝臣後宮和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去了北琅山獵場。

    二哥走後的第三天，我坐在廊下鋪了厚皮褥的躺椅上曬著太陽喝著茶，看寒茵指揮婢女仆婦們收拾花圃。過去這些事都是我親力親為，現在她們紛紛阻止我動手，我也隻好坐在一旁。

    有婢女來稟報，說中郎常康求見。我心中疑惑，還是讓人帶他進來。

    常康匆匆走進來，道：“請恕康冒昧，本不該這樣直接進您的院子，隻是尚宮局的李司言帶著皇後懿旨來到府中，康有幾件事不得不與您商量。”

    “皇後的懿旨？”我冷哼一聲，“我回來不過幾日，從未出過內宅，皇後竟然知道我回來了。”

    常康道：“想必是為了歲寒宴。”

    每年秋祭，不僅僅是軍中要賞賜錦袍寒衣，還要由皇後賜宴五品以上軍官外命婦，稱為歲寒宴，以示皇恩浩蕩。二哥貴為衛將軍，而我是他唯一的家人，宣碧梧請我去也說得過去。

    我道：“既然有旨意，我去就是了。”

    常康卻麵露猶豫之色：“您就這樣進去，隻怕……”

    看常康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吩咐婢女們都下去，這才問道：“中郎特意趕在我去接旨之前來見我，是有話和我說吧。”

    常康點頭，壓低聲音道：“這次天子秋獵，一下子就帶走了大部分禁軍，隻留下鳳體違和的皇後照應宮中，本是有大的用意的。將軍離開之時，特意讓臣留下來，在萬一之時照應您周全。可這個節骨眼上，皇後找您進宮，隻怕事有蹊蹺。”

    我問道：“你說的用意，究竟是什麽？”

    常康沉默了片刻，道：“此次秋獵，皇族還有很多人都留在阜都。薑國除了有四世家，還有五望族，這五望族裏有三家留在了阜都。”

    常康說的這些留下的人，很多都是反對雲歸登基的，如今大軍一走，留下病中的皇後，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生出什麽不臣之心，雲歸也要一個名正言順除去他們的理由吧。隻是，再好的布局，若是對方不按照設想落子，一切就都是枉然。雲歸他怎麽就能肯定，這些人一定會冒著滅族之罪鋌而走險呢？我想，或許雲歸也隻是試探試探，看看他們是否有叛亂的膽量吧。

    “我明白了。”我歎了口氣，問道，“陛下的安排，皇後知道嗎？”

    常康點了點頭。

    我讓寒茵去見李司言。常康的猜測沒有錯，果然是為了後日的歲寒宴。我本是讓寒茵用我身體不好的理由回絕，但對方言辭強硬，給我扣了一頂不尊皇後的大帽子。

    聽完寒茵的話，我對常康道：“中郎放心，陛下既然早有打算，我去宮中也不會有危險。”

    我雖然猜不到宣碧梧的目的，但也知道她不會真的將我怎樣。她這麽光明正大地請我進宮，如果我出了事，她要如何向雲歸和二哥交待呢。

    常康道：“您既然做了決定，我便立刻讓人去稟報將軍。如果真的出現了什麽緊急情況，有寒茵姑娘聯絡宮裏陛下的人，必定能讓您安全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