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回家之後，本以為雲歸已經答應了我的要求，但很快我就接到了聖旨，封我為永安長公主。我握著手裏的聖旨，有種一把火將它燒了的衝動。

    等到隻剩下我和二哥兩個人時，二哥才道：“小妹，雲歸他這麽做，是有另外的打算。”

    我憤憤地道：“我特意進宮見他，他居然還是把這道聖旨送到了我手裏。永安？哼，真是可笑，這分明是讓我永遠不能安。”

    二哥問道：“你那天進宮，不會和雲歸大鬧了吧？我聽說那天他連桌案都砸了，還去皇後那裏發了脾氣，這可不像他的風格。”

    我怕二哥懷疑什麽，便故意沒好氣地答道：“我這個妹妹在你心裏，就是那種毫無城府的人？”

    二哥輕歎一聲，放緩了聲音道：“如今雲歸他已經貴為天子，他若還將你放在心上，自然是你最大的庇護，可你若還和以前一樣和他鬧，他也總有心煩的時候。”

    我有些不解地看著二哥，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二哥避開我的目光，道：“我知道我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可這是事實。我有的時候其實很沒有自信，慶王之亂時，我聽常康說你被皇後留在了永壽殿，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怕，所有的計劃都掌握在雲歸的手中，他的決定才能影響你的生死。”

    我道：“那我應該努力地讓雲歸他對我舊情難忘，好作為自己的靠山？”

    二哥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當我們被這些規則束縛得時候，他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給你特權的人，你明白嗎？”

    我道：“二哥，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但是雲歸他可以利用我，我卻不想利用他。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不想虧欠的就是他。在我和他之間，背叛愛情的是他，背叛他的人卻是我，他還愛著我，可我已經不愛了。所以，我再也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二哥聽完我的話，問道：“這麽說，你是已經徹底放棄和雲歸之間的感情了嗎？”

    “是。”我回答得很幹脆。

    二哥舒出一口氣，臉色反倒輕鬆了不少：“那我就放心了。你的終身還是要放在心上，已經二十一了，再不嫁呀，可就成了老姑娘了，日後二哥也會替你留意的。”

    我看二哥認真的樣子，便沒有忍心拒絕他的話。

    二哥站起身本是想要離開，走到門口又折轉了回來，卻隻是看著我不說話。

    一看他的表情我就明白了，於是問道：“二哥是還有話沒說吧。”

    他猶豫著道：“剛才看你在生氣，又怕你對雲歸還有……所以就打算以後再告訴你。他合並了東萊的齊溏和扶留二縣為永安縣，作為你的食邑，你可知其中用意？”

    “我隻知東萊素產鹽，是富裕之地。”我道。

    二哥道：“齊溏產鹽，扶留產鐵，永安之富，富可敵國。雲歸登基之後便加封宣碧瑤為平昌長公主，此次為了堵住朝臣的嘴，也給她加封了一個縣的食邑，卻仍是無法與你的食邑相比。為此無數朝臣表示不滿，可他卻一再堅持，因為……因為，他想讓我用這兩縣之產建一支秘密的軍隊。”

    “原來如此。”

    我除了這四個字，竟然說不出其他的話來。這就是雲歸最後決定把我推到風口浪尖的原因，可我竟然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本是雲歸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鬥爭，他卻選擇了將計就計，而我隻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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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入宮謝恩，雲歸將宮人遣出去後，第一句話便是道歉：“對不起。”

    我微笑著說：“那你就許我一個願望吧，如果以後，我想做一件於這個長公主身份不符的事，希望你可以成全我。”

    “好。”他輕聲說。

    我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

    “長樂。”他在身後叫住我。

    我回過頭去，他卻隻是笑著說：“我派護衛送你回去。”

    我說：“你忘了，你已經允許我帶護衛入宮了。”

    按照他的旨意，長公主之宅需十步一崗、日夜輪戍，長公主之行需前驅清道、百騎扈從，即使進入禁中也要由女官前引、護衛隨行。我知道他是想要保護我，可是這等於是為我造了一個金絲籠子，讓我不由得有些鬱鬱。

    雲歸的臉上有很溫柔的笑意：“以後你來，提前派人告訴我，我會讓譚蒙去宮門口接你。今日你不要在宮裏停留，由他們護送著直接出去吧。”

    我點點頭，轉身走出殿外。譚蒙帶著一隊侍衛站在那裏，見我出來紛紛向我行禮。我在心裏暗歎，雲歸他也太小心了些，但也沒有辦法，隻能由他們護送。

    我剛走到玉階下，就看到一個宮人正急急地走過來。她低頭匆忙前行，差點撞到了我身上。我避讓到一旁，那宮人竟沒有向我致歉，依舊急匆匆地向大殿行去。

    身邊的女官想要嗬斥那個宮人，被我攔了下來，我們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到那個宮人喘著氣的聲音：“快去稟報陛下，永壽殿那邊……”後麵的話我沒有聽清，但聽她焦急的語氣，應該是出了什麽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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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被幾百護衛前後簇擁著，浩浩蕩蕩地從宮裏出來，一路往將軍府行去。

    之前從宮裏出來，我都會特意繞遠一點的路回家，因為以前宣逸以他的名義在旭王府附近為孤竹買了那處宅子，而如今的衛將軍府和當日的旭王府離得很近，我回家最近的路就必然要經過那附近，所以總是繞遠走僻靜一點的小路回家。但今日多了一隊皇家護衛，再加上長公主厭翟儀仗，我也隻好由著他們從大街上走了。

    途經旭王府的時候，我忍不住掀開了車簾，朱漆未淡，繁華依舊，隻是府前還懸掛著白色的燈籠，讓人覺得沒來由的荒涼冷寂。

    就在我放下車簾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孤竹站在人群之外，向這邊看了一眼，僅僅隻有一眼，然後轉身消失在小巷深處。

    我放下車簾，無力地靠在了車壁上。那一瞬間我突然就明白了，我其實是想看到孤竹的，不然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掀開車簾，我知道宣逸沒有死，我不是想要看旭王府，我隻是想要看到他。既想看到孤竹，又在心裏對自己說不會有那麽巧，怎麽可能就看到呢。

    我神思恍惚地回了家，便一個人悶悶地坐在房間裏，可透過車窗看到的那個身影總是在我的腦子裏揮之不去。從我回到阜都開始，我就陷入了紛亂的時局中難以抽身，和孤竹之間變得越來越遠，如今這長公主的身份更是讓我和他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

    思及此處，我便是一刻也不想在這滿是仆婢的院子裏待了。於是，我換了身簡單的衣裙，牽了馬向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