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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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隻剩下了我和孤竹兩人。

    我看著他,輕輕地道:“很好看。”

    他笑著道:“我還艾綠、煙藍、石青各定了一套,這下可是色彩豐富了。”

    我心裏熱流湧動,走過去輕輕地抱住了他,嘴上卻說:“你該再做幾套紅的黃的,就可以配一條彩虹了。”

    他笑著環住我的腰,道:“好,我等會就讓季喬過去。”

    就在這時,突然覺得心口一痛,仿佛有一隻鷹爪猛地在心口抓下,痛得我身體一陣痙攣,瞬間連呼吸都停止了,視線也是一團模糊。

    孤竹也感覺到了我的異樣,立刻鬆開了我。失去了他的懷抱,我的身體隻能向地上滑去。他忙又扶住我輕輕將我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榻上。

    最初的銳痛過去,胸口的疼痛已經變成了持續而綿長的鈍痛,恨不得胸腔中的每一個地方都不再屬於自己,好從這樣的折磨中解脫出來。

    孤竹握住我的手,一種清涼的感覺從手上慢慢向胸口流過去,而胸口的疼痛也仿佛被這股清流衝淡一般漸漸緩和下來,孤竹焦急的臉這才在我的眼前清晰起來。

    我輕輕回握他的手。

    “怎麽會這樣?”他的聲音有一絲的顫抖。

    我勉強笑道:“荷包裏有黃柏開的藥丸,吃一粒就好了。”

    他忙取下我腰間的青色荷包,從裏麵的小瓷瓶裏取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端起桌上的水喂給我。

    吃下了那藥丸過了片刻,我這才覺得胸口的疼痛減輕了很多,雖然還覺得隱隱作痛,卻已經沒有大礙了。

    我坐起身斜靠在榻上,對孤竹道:“我已經沒事了。”

    他卻十分緊張地拉過我的手腕,搭上了我的腕脈。我本想躲開,但也知道再也瞞不過了,便任由他查看我的脈象。

    過了片刻,他才放開我的手,卻是一臉的擔憂和怒氣:“你的身體,怎麽會變成了這樣?連我都可以摸出微脈之象。黃柏說的靜心修養,你為什麽就是不聽?”

    我笑著道:“我已經在修養了呀,你不要太擔心,最近我已經好多了,隻要吃了藥,就可以馬上控製住,再養個一年半載,就沒事了。”

    我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裏卻知道血影花的反噬已經開始,就不是黃柏的藥可以控製的,他的藥不過是暫時修複長久的氣血虧虛和當日毒藥的影響罷了。

    孤竹道:“我明日就給黃柏送信,讓他再來一趟阜都。”

    我點頭,輕輕撫平他蹙著的眉心,微笑著說:“黃柏給我開的藥我每日都在喝,隻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麽容易的。你放心吧,我會好起來的,我還要和你一起活到滿臉皺紋、滿頭白發的時候呢。”

    請原諒我的謊言。我隻想將你的快樂留得久一點,將你的痛苦延遲一點,雖然笑著對你說謊,實在太過痛苦,但哪怕隻能多一日,多一刻,多一刹那,也是好的。

    他的臉上突然顯出一抹痛色,卻隻是看著我半晌沒有言語。然後,他柔聲說道:“好,我們要一起白頭。”

    我靠在他的肩頭歇了片刻,道:“今年因為皇後病重,上元節宮中也不會有什麽活動了。不過民間卻是不怎麽受影響的,很早就開始在城南布置花燈會,聽說今年城中來了好多外地有名的花燈匠人,有許多新奇的花燈在上元節這日展出。我早就計劃好了,到時候我們兩個人一起去觀燈。”

    往常不管我說什麽,他總是都順著我,今天他卻拒絕了:“你身體這個樣子,還是好好休息吧。”

    我用指尖拉住他的衣袖:“就看個燈,不會累著。我們晚一點出門,街上的人也不多,看一小會就回來,好不好?”

    他並不妥協,依舊笑著拒絕:“不好。”

    我拉住他的衣袖輕輕晃著,一邊裝可憐一邊胡亂找理由:“你看,你剛做的那身新衣服,不穿出去給人看看多可惜。你看,那街上的花燈賣得多貴,現在不去,以後就再也不能裝成小姑娘,去和那些商販殺價了,多不合算。你看,我從十四歲以後就再也沒有看過花燈,要是以後和人談起這個,豈不是要被人嘲笑沒見過世麵……”

    “好吧。”他終於投降,但還是補上了一句,“不過那天一切都要聽我的。”

    我心滿意足地點頭,伸手將那被我揉皺的衣袖拉拉平,輕輕放回原位,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靠回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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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節前一日,我午睡多睡了一會兒,醒來已經是傍晚了,剛起身就聽寒茵稟報說宣碧瑤的侍女晴香來過,邀請我明日入宮去。

    我問道:“可有說是什麽事?”

    “沒有。殿下一直睡著,晴香要趕在宮門落鎖之前回去,便也沒有多待。”

    我皺眉道:“她怎麽會突然來邀請我?”我心中十分猶豫,沉思片刻終於道:“罷了,我明日進宮去找她吧。還有,讓人去梓漆堂那邊說一聲。”

    看著寒茵走出去,我不禁歎了口氣。孤竹若是穿上那件雪青色的衣服,一定會成為上元夜最美麗的風景,可惜我還是沒有機會看到。如今皇後病重,雲歸對宣碧瑤的態度卻不甚明朗,宣碧瑤此時突然讓我進宮去,我擔心出了什麽變故。

    上元節當日我到宣碧瑤那裏時,卻見她穿著一件十分簡單的鵝黃色裙子站在門口,像是已經期盼我多時了。她見到我,沒有招呼我進去,卻反而笑著拉住我的手臂向外麵走去。

    看著她一臉神秘的笑容,我不禁問道:“碧瑤,你拉我出去做什麽?”

    宣碧瑤小聲道:“我要和姐姐一起去城南看花燈。”她星眸明亮,臉上有興奮的笑容,臉頰更因為這欣喜微微泛紅。

    雖心中有些微不悅,見她這樣歡喜,我還是笑著道:“這麽神秘,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宣碧瑤吐了吐舌頭,歉然道:“我求了陛下很久他才答應,我便馬上讓人去找姐姐了。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出去了,所以打算坐姐姐的車。”她頓一頓,輕聲道:“從前總聽小宮女聚在一起說,上元節的花燈有多漂亮,她們還沒大沒小地開玩笑,說我這個公主竟然都沒見過。”

    聽她說完,方才生出的那些不悅,瞬間就沒有了。

    宣碧瑤和我同乘一車重新向宮外駛去。行到宮門外時,卻見譚蒙早已等在那裏。這個當初在營門外擋住我的小兵,如今已經成為了新的衛尉。原來一轉眼鄭光弘就已經離開那麽久了,這個世界已經將他代替,也不知除了我這個遺孀,還會不會有人記得他。

    譚蒙走到車門外低聲道:“陛下派臣護送殿下出宮。”

    他沒有明說護送的是誰,但我們都明白雲歸是不放心宣碧瑤這才專門讓他來的。我轉過臉,果然見到宣碧瑤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