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這個不是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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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啊,你確定是這裏了嗎?”
任遙扭頭看了看快要落下山的太陽餘暉,無奈地在已經紮好的帳篷前用法術生起一團篝火。
帳篷,篝火,旅人。這畫麵乍一看上去倒還真有些像四處冒險的驢友一般地浪漫和寫意,但對於早已經走出岐山【縣城】幾百裏,卻還沒找到小狐狸口中的“岐山”,白跑了好幾個山林的任遙而言,卻是有些艱辛地蛋疼。
“唔……我覺得這裏確實有些眼熟,應該是不遠了……吧?”
這句話從一開始入山,小狐狸便說著,現在卻已經都走過半條山脈了……看著小狐狸無辜而迷糊的樣子,雖然萌了任遙一臉,但都已經找了三四天了,卻還沒找到,實在是讓任遙有些糾結。
他抓抓頭,歎了口氣,拿出之前用五行禦法臨時造的一個粗糙的鍋子,倒上水,準備煮些方便麵。
“算了,今天就先這樣吧,也快要入夜了。先來吃點東西,呆一晚明早再繼續找吧。”
有些氣餒的小狐狸隻好點點頭,帶著歉意地坐到任遙身邊,拉著任遙的手賣萌道:“阿遙~~~對不起哦……都怪我記不住部落周圍的樣子……”
“不是你的錯。畢竟山林裏的景色都差不多,換我我估計也不比你好多少。沒事,大不了就是再多走一些。總能找到的嘛。”
任遙摸了摸她的頭,倒是不怎麽忍心責怪小狐狸,這怎麽能怪她呢?而自己作為一個大老爺們(雖然還是處男),雖然本心倒是有些很可恥地覺得有些麻煩,但也不能當真嫌麻煩就違背自己當初答應的話,做出不幫小狐狸找家了的這種人渣事吧?這種擺明不但侮辱任遙人格而且還是個能把好感度從max降到零的選項,除了全事件觸發強迫症和寫攻略的以及獵奇眾,估計白癡都不會去選……任遙雖然說有部分情商有些差得厲害,但起碼他覺得自己人格還是蠻不錯的,智商也應該還是處於上遊水平的。
入夜之後的山林裏還是比較冷的,於是大概才九點出頭的時間,任遙便和小狐狸鑽進了睡袋裏,隨意說著睡前閑話。
過了這幾天野營生活,任遙這種你不去管他他能淩晨才睡覺,然後一覺睡到大中午的貨才覺得當年老祖宗們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實際上是很靠譜的。想來,以前隻有那些即將赴京趕考的書生之類的人,才會和現代人一樣基本睡覺時間在半夜十二點左右吧,不然天一黑,除了睡覺,單身漢還有啥能做的嗎?難道還能無聊到擼一夜管子?而睡早了,第二天早上自然就起得早。想當年小學的時候標準作息就是九點睡覺六點起床,第二天起來生龍活虎得可以繼續瘋上一整天,哪像到了初高中之後,十一二點睡覺,早上六點起床,然後整一副死過一次的狀態癱在課桌上。
聊了一會兒,兩人都相繼睡去。任遙早已在帳篷周圍撒了一些防蟲的藥劑,而之前的篝火也還燃著,也不怕野獸。防蟲和防野獸,這是露營的基本知識,任遙都老實遵守了,所以別的不說,一路上過來,這晚上睡覺倒還是比較安穩的。照任遙的話來說,就是“小爺我怎麽說也是看完了貝爺荒野求生全集的男人,熟知幾百種可食用動植物和蟲子,以及如何在全球十幾種不同的季節氣候環境中求生和捕食的方法。這區區山林,豈還能難倒我?”
第二天早上,雖然任遙也很想抓緊時間多走幾裏路,多找找,但看了看小狐狸那萌到任遙血管抽搐的睡顏和外麵超高濃度的霧氣,他決定還是再多睡一會兒。
八九月的早晨,山林間不但到處都是晨露,濕度大溫度低,霧也會很大,這霧在高濃度狀態甚至會和其他一些諸如沼澤啊,毒草毒蟲啊什麽的共同產生化學作用轉化為瘴氣,經久不褪。不過所幸,畢竟西北這邊還不像西南,林子雖大但不密集,而且環境幹燥風又大,沒那麽多沼澤毒蟲毒草啥的,所以一般情況下,這種普通的霧氣大概會持續到十點十一點左右便會有所好轉。所以他便找了個角落解決了一下生理水庫蓄滿了的問題,又心安理得地鑽回了帳篷裏。
大約是快到中午左右,回籠覺睡得腦袋迷迷糊糊的任遙被小狐狸很是激動地搖醒。胡亂地擦了擦眼屎後,任遙才朦朦朧朧地問道:“哦,小優,你起了啊……唔……怎麽了?哦,霧散了啊。哈啊……哎……那就出發吧。”
任遙悠悠地打了個哈欠,拉開睡袋從裏麵拱了出來。
“阿遙!這次我真沒認錯,肯定就是這附近了。你來看。”
無視任遙慢悠悠地標準習性,小狐狸興奮地拉著他走到帳篷不遠的一根被砍斷的樹前說道:“你看,這肯定是當時那些修真者留下的痕跡。”
任遙摸了摸那棵斷樹的切麵,光滑平整,不過可能因為斷的時日有些久了,周圍起了一圈的樹瘤,而斷樹另一截便倒在地上,看上去的確不像普通人使用工具切開的,也不會是自然原因導致的。
他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有可能。看樣子,也不像是自然折斷或是普通人砍斷的,而且切口如此平整,也不是普通手段做得到的,恐怕很大概率是那些劍修留下的。那麽看來你們部落應該是不遠了。嗯,走吧。”
任遙走回營地,將帳篷拆開重新裝好,又施法聚集了一團水澆熄了篝火,收拾了一下,便讓小狐狸帶著路,自己跟著走去。
沒走多遠,兩人便來到一處與周圍並沒有什麽不同的地方,但任遙卻突兀地感覺到一絲不自然。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本該是有著些什麽的地方生生缺了什麽,有一絲很難察的生硬感。
任遙大概明白這種違和感是什麽,但還是問了問小狐狸。
“到了?”
“嗯。阿遙你怎麽知道的?這周圍是族裏長輩設置的結界,一般人是察覺不到,而且也無法通行的,隻有帶著狐族氣息的我們才能通過,再或者就像那些修真者一樣使用某種法術,再強行用法術打破結界才能夠進入。”
任遙果然沒猜錯。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小狐狸。大概是因為自己體內那時空血脈的原因,所以才會對這種具有一定空間效果的法術有一種特別的敏感吧。
小狐狸也沒在意,自顧自地高興說道:“結界雖說可自我維持,但自上次被那些人類破壞之後至今還如此完好,那麽肯定還有人修複維持了結界,看來長老奶奶他們並沒有出事。真是萬幸。”
看著小優笑靨如花,任遙也覺得這麽多冤枉路也沒白走,反正隻要能讓小優高興、開心,那就好了。
任遙舒緩地呼了一口氣,伸了一下懶腰,說道:“那就走吧。不過,我怎麽過去?”
他雖然能察覺,但是不代表他能破解,就算他有操縱時空的能力,但是他現在的水平恐怕還不比人家標準時空惡魔的小孩子水平高出多少。所以也隻能一臉尷尬地望著小狐狸。
小狐狸卻微微紅了紅臉,支吾了一下,轉過身去,拉起任遙的手說:“這個……反……反正阿遙你跟著我走就行了。”
任遙還來不及奇怪小狐狸的反應,剛“啊,哦”了一下,便被小狐狸拽著向前走去。在走過某一個麵,或說界點後,眼前瞬間變得開闊,出現了另一幅如同平原一般的景色。
“喲……”
眼前是一對刻著圖案的高大木柱,上麵的圖案有些亂,但隱約還能看出是有著九尾天狐。木柱上傳來一陣陣跟在外麵感覺到的相同的空間波動感,看來這個就是小狐狸她們部落的結界法術憑依物了。
再看去,木柱後麵倒確實有些原始部落的感覺,有稀稀拉拉地木屋、茅草屋,但數量真地不多,兩隻手便能數得來。小狐狸說一般她們是不住木屋的,基本都是自己打洞,隻有到過人類世界,比較長期維持妖身的長輩和狐狸才住屋子。
而屋子再看過去,卻是更加像古代或鄉下的人類居地了,是一些種有糧食的農田和圈養家畜的圈子,不過如今卻是亂七八糟的,屋子也是,走近了才發現也是破破爛爛的。任遙看得這副淒涼的模樣,不禁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那些畜生”。那些蜀山的家夥與其說是修真者,看他們做的這些事,倒是像土匪多一些。
任遙正咬牙切齒著,卻突然感覺到前麵傳來一道法術的感覺,抬頭一看,果真有一道白光躍動著射來。任遙不確定這法術有什麽作用,不敢托大,急忙後跳了幾步躲開,但那白光仿佛有著意識,依舊追著避開了的任遙射來。任遙一句“臥槽”,左閃右閃,跑著躲過幾次攻擊,那白光卻威力不減,依舊緊追這任遙進行攻擊,如此反複,那光便趕著任遙繞著圈子上躥下跳,玩起追逐遊戲起來……
小狐狸見那白光,急忙大聲說道:“長老奶奶手下留情。那人是我帶進來,他不是壞人。”
白光趕著任遙跑了好幾圈,才終於隨著小狐狸話音落下而消失。任遙這才狼狽地走回小狐狸身邊,撐著膝蓋彎腰喘著問道:“哈……哈……小……小優,什麽情況……”
小狐狸幫著任遙順了順氣,說著道歉的話。恢複了一些的任遙直起身來,這才看見前方走出一個拄著木杖,身穿麻衣,白發佝僂的老婦人走來。
“長老奶奶!您沒事吧?嗚嗚嗚,我好擔心你們……”
老人(老狐狸?)走來,小優便哭著撲進她懷中。任遙這下知道自己這冤屈看樣子是沒地伸了,也急忙恭敬地拱手作了一揖。
那老婦人卻不理任遙,渾濁地眼淚滑入四通八達的皺紋之中,流的滿麵都是,撫著小優的銀發,沙啞著嗓子說道:“好好,都好……我苦命的丫頭,你回來就好,沒事就好,好好……”
一老一少在那相擁而泣,任遙這局外之人倒是越發地尷尬起來,杵在那,站都不知道該如何站才好。
等了好一會兒,老婦人和小優情緒才緩和下來,老婦人這才冷冷地瞟了任遙一眼,又轉過頭,慈愛地撫著小優說道:“丫頭啊,這個看上去像人類卻又不是人類的東西是什麽啊?你得知道,人類多得是些卑鄙無恥的東西!瞧這個東西,不人不妖,卻不知究竟是個什麽。你如今也算是在人世走了一遭,須得多留心眼,小心些才是啊。”
……?!!
任遙一聽老婦人這話,心裏立馬噴出一口老血。“看上去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是什麽啊?!什麽叫“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啊?!有這麽說話的麽?老子不是東西,啊呸,老子是東西,啊呸……老子是人!啊不對……我貌似已經不是人了……
“長老奶奶,阿遙不是東西,阿遙就是阿遙哦。我被那些壞人追,是阿遙把他們打跑救下我的。”
(小狐狸啊,雖然我很感動,但咱能不能不要提“東西”這回事兒了……)
任遙捂著臉,表情有些扭曲,略似幾分哭笑不得,又似幾分蛋疼菊緊……
聽到小狐狸如是說,那老婦人這才詢問著詳細,待小狐狸總算是把大概說全了之後,她才正視著任遙,略略一點頭,冷哼了一聲說道:“老身岐山狐族長老荇萍,謝過少俠庇護我族人之恩。之前老身多有失禮,還望少俠海涵。”
話語雖是恭敬有禮,但那眼神依舊夾著仿佛隨時能射出的雪片,那冷冰冰的戒備不說任遙都能夠理解。
那名叫荇萍的狐族老婦人貌似感激地說完之後,便不再等任遙說話,拉著小優便欲走,道:“好了,丫頭,走吧。如今岐山已然不可久居,幾位長老協議之後,決定舉族遷回妖界。雖然日子會苦些,但至少可避開人類,安穩些個。”
聽那老人家這麽一說,任遙可就靜不下來了。遷居?雖然不知道那什麽妖界在什麽地方,但光是聽這個詞都能想到一定不可能讓自己跟旅遊一樣的進進出出(旅遊也不能隨便進進出出……)。那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小狐狸了?這……
大驚之下他急忙看向小狐狸,她也是同樣吃驚的表情。
從小狐狸的樣子上,大概確定了小狐狸的想法後,任遙急忙上前幾步,說道:“前輩留步。小優之事,可否容在下再饒舌一二?”
“小畜生口出不遜,老身之前看在丫頭的份上已手下留情,此番卻是你自己找死!”
老婦人看來與人類芥蒂相當深,也不待一臉著急的小狐狸想要說什麽,拉著她,頭也不回地一跺木杖,方才追逐著任遙上躥下跳的白光再次從老婦人身上向任遙射來。這次不似方才那般,那白光來的又急又快,帶著的一股寒意讓任遙背後寒毛都全立了起來。
得虧如今功力非是以前,任遙急忙手捏水決,劃出一道水幕,同時腳下發勁,急忙向後退去。
“奶奶,不要!”
(尼瑪呀!說打就打,這老人家火氣未免太大了吧?而且看這架勢,簡直就是不問三七二十一,先把我撂倒再說啊!)
任遙雖是急忙之中揮出水幕用作防禦,但效果似乎並不理想,那白光瞬間毫無阻礙地穿過水幕,從他胸口一劃而過。看那在空中飄散的幾縷頭發和衣服的布片,要不是任遙頭偏得快,估計他半邊臉都已經沒了。
不過那老婦人似乎也並不想取任遙性命,隻是警告之意,方才靈活自如的白光在劃破任遙胸前的衣服之後,便消失在任遙背後。若是那老婦人真要取任遙小命,那白光拐個彎就能把任遙給洞穿。
待任遙站定,有些後怕地看了看自己胸口,自己這件短袖算是廢了,整個胸口的部位都被劃開,連一直隱藏的月牙吊墜都露了出來。
他正急忙扯著剩下的衣服想要擋住吊墜,回過頭一瞥的荇萍卻是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吊墜。但未曾想,她看到那吊墜之後,表情卻是比都快又要哭了的小狐狸還著急上火,放開小狐狸一閃身,便已出現在任遙麵前,木杖頂著任遙咽喉,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小子,放開手!讓我看看你胸口那玉玦!”
任遙心想,這下死了!大哥、師兄和塗山大人都說這玩意兒來頭不小,千萬不可暴露人前,現在被小優家長老奶奶看到,而且看這老奶奶著急上火的樣子,簡直就是狐狸看見雞的表情啊(任遙主觀認為,其實不然)。
但現在被人家製住,感覺自己稍有違逆,分分鍾都要出事的節奏啊!隻好猶豫著放開遮擋的衣服殘片。
待那月牙玉玦整個露出來,荇萍也不用手觸碰它,隻是隔空細細打量著那玉玦,伴隨著臉上千變萬化,捉摸不透的表情。
片刻,荇萍便急忙退出三尺,語氣竟是天翻地覆,在盡量平和中略帶幾絲難以隱藏的驚訝和……敬畏?
“少……少俠恕罪!老奴之前口出無禮,多有得罪,隻望少……少俠海涵。之前所說,不知少俠有何見解?”
這尼瑪……這裏是西北西陝吧,不是川蜀吧?難道長老奶奶年輕的時候還去過川蜀學過變臉?尼瑪這前後態度變化……略驚悚啊!
任遙看著荇萍這架勢,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啞著口失神了片刻,這才看見一旁淚眼婆娑,更是看不懂這邊情況的小狐狸,想起自己要說什麽,才開口道:“這個……就是想跟長老奶奶您征求一下意見……您看……讓小優留……留在我身邊……行不行?”
任遙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大腦有些運算不過來。這尼瑪……這尼瑪……肯定是因為這玉玦不用說,但是……問題是為什麽這個玉玦有這麽大的影響力?若說是狐族的什麽神器或者是信物,塗山大人沒理由也不知道啊?難道這個跟長老奶奶年輕時候有關?任遙東想西想,腦補出一個標準留仙先生模式的戀愛傳奇小說……所以說腦洞大的人創造力就是強,人類科技得虧了這群古往今來的腦洞帝們才達到如今高度的……
荇萍卻沒有在意任遙的走神,隻是為難地看了看小狐狸,欲言又止,片刻後,才說道:“少……少俠喚丫頭做小優,想必這是你為丫頭取的名字吧?既然丫頭已經接受,你也過得了結界,看來你二人業已經定緣了,如此老奴也無力阻止。少俠既也開口,自然是無不可。丫頭能得侍奉少俠左右,也是丫頭的福分……隻是,丫頭難得回來,可否請少俠開恩,容她流連幾日,再行隨侍少俠。”
(楊白勞,你既然交不上租,那就用你女兒抵債吧!)
任遙始終想不通長老奶奶為何前後態度差這麽多……而且怎麽一股子……感覺上好像是很不情願但又不能不地把小狐狸賣給了他似的語氣。任遙突然有種自己是以前時常被扭曲宣揚的,舊時代那欺男霸女,萬惡的地主惡霸一般的錯位感……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小優期望回來已多時,如今見到您與族人無事,自是要好好敘舊,長老奶奶無需著意,我定會是等她的。”
任遙也不知該怎麽回應荇萍的態度,隻好裝作無視,依舊彎腰點頭,態度恭敬。
雖然荇萍態度變化太大,但怎麽說這也是小狐狸的長輩啊,論起來倒類似於丈母娘一類的感覺,所以任遙的態度也是小心翼翼,謙卑非常,並沒有把那種奇怪表現出來。
“如此便好,老身多謝少俠仁慈。”
荇萍說完轉過身去,重重歎了口氣,卻也不知在歎息什麽,隻是走回去拉著小優,說道:“難得丫頭你無事歸來,我先去帶你去看看其他族人吧。這位……”
“小子任遙,長老奶奶。”
“嗯,這位任少俠也請隨老奴前來。”
任遙隻好拉著殘衣破布遮住玉玦,一頭霧水地跟同樣表情的小狐狸大眼瞪小眼,跟著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