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就這麽上賊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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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能不能再問個問題?”

    任遙小心地問道。

    “啥?說!”

    任日上大手一揮,豪邁得一如在買酒的李太白。

    “咱這行平日工作,也就是上班,具體是個什麽內容和情況?”

    “……”

    任日上一頭黑線,也不知道是為了任遙這問題的二,還是為了不怎麽好回答,糾結了半天,隻好打著哈哈說道:“嘛……這個嘛……基本上,不出任務那就都是在休假啦,那至於出任務的時候麽……嘛,那什麽,也就像是在旅遊啦,啊哈哈,啊哈哈。”

    他說完這話當即就扭過頭捂著半邊臉……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任遙除非腦子被驢踢了才能信這種連自己都不信的鬼話……

    糾結了一會兒,他才抹了抹臉,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瞬間換了一副表情,意外嚴肅地看著任遙,沉聲說道:“說實話,我們隻要出任務,遇到的不是異能者就是妖魔精怪或者是修士,那些家夥既然惹了事,也不會在意手上有了一條兩條人命。相比他們,那些什麽西疆的暴力分子啊,旭日教的邪教徒啊什麽的,那都算是溫順的小羊羔了,說不危險那種屁話連我自己都不信。但我跟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於情,說起來,我們才是你的同類。同類的意思你明白麽?你的親人,你的朋友,雖然依舊會關心你,和你開玩笑吹牛,可你的喜怒哀樂,隻有同類的我們才會理解,隻有我們才能幫你。你已經不是一般人了,以後也將遇到不少不屬於凡人的事情,你再也回不到凡人的世界中去了,蛄蜩鳩雀是永遠也理解不了大鵬的,你能懂麽?”

    任遙有些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任日上說的一點都沒錯,他是知道的,這個問題他是知道,早就知道。但他一直無視,甚至是刻意回避著這個問題。他雖然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都已經不是人了,但還一直想要把自己當做一個普通人來看,過些普通的生活,偶爾靠著異能和法術可以做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為自己謀取一些便利。

    但他也能夠感覺到,自己要麽永遠不顯露自己這力量,一旦顯露,踏出了凡人的世界哪怕一步,那麽自己就會離那個世界越來越遠,再也回不去了。自己那黨兄弟再鐵,親人再親,他們終究已經不再與自己是同一類人了,自己也不能跟他們說,因為異類是無法理解異類的。沒錯,普通人和異能者、修士,和一切光怪陸離的事,本就是異類。就好像南大的《龍族》裏所說的,擁有龍血的混血種如果不與同類在一起,來自血液深處的“血之哀”就能將其逼瘋。那是異類之間無法消弭的永恒之牆。任日上所說的同類,他其實也很清楚。

    任遙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有些複雜。氣氛也有些複雜。上一分鍾的言笑晏晏突然變得有些嚴肅和沉重,他有些不太適應。任日上的言辭也突然犀利起來了,就像他的拳,爆發力驚人,不動則矣,一動,眨眼之間就像出膛的子彈般直擊心胸。

    “那麽於理來說,擁有了力量,我們能夠做到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的事。那麽這力量對我們而言究竟是什麽?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怎樣使用這力量你又有沒有想過?而我們擁有這份力量,總是要用的,既然如此,何不如去想想如何用這份力量更好地建設祖國?”

    “啊哈哈……大哥,你這話聽著一股濃濃地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味道啊……你確定你今年25?”

    任遙幹笑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氣氛有些沉重,他不太適應,隻能說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以試圖掩藏自己被任日上的突如其來弄得有些手足無措的狀態。

    任日上沒有像之前那樣地跟著任遙的爛話繼續下去,一直板著臉對著任遙,瞪著的眼直視任遙,其中射出一種好像太陽一樣耀人的光輝和熱情,讓任遙感覺有些炫目。他繼續說道:“特務局成立之初,元帥曾說過‘既然我們擁有了不屬於凡人的力量,我們就注定生而不凡。如果我們能用這力量讓中華再次君臨天下,死何足惜?’。你也學過中國的近代史,那是什麽?那根本就是一本屈辱史!既讓人心痛,又讓人憤怒!”

    “他老人家不止隻是說了這句話,他一輩子做的事都是為了能讓中華再不受任何人欺辱,讓世界上再沒有一個文明膽敢輕視我中華文化,讓每一個中華子民,有朝一日可以在他國用漢語驕傲地說道‘我是一個中國人!’,讓中國人走到哪裏,都能夠挺起自己的脊梁,重現我上國天威!他是這樣做的,他也幾乎做到了!”

    任日上在說這話的時候,雙手抑製不住地顫抖著,一股難以壓抑地激昂讓任遙不自覺地竟也有些莫名地熱血沸騰。

    他越說越激動,雙手抓住任遙的雙肩,眼中的熱情向著一種異常的狂熱靠近。那種光芒,大概隻能在那個用算盤創造了原子彈的老一輩們身上看到。那是一種幾乎難以用言語和文字去形容的偉大,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不為名,不為利,不索求任何形式的回報。他們拋棄了作為普通人的一切享樂,透支著自己的生命,貢獻出自己能夠貢獻出的一切,隻為了一個遙遠地看不見,摸不著的未來能夠誕生!隻因為這個未來,是千萬萬人的未來!所以他們懷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毫不遲疑地走了下去,所以他們眼中才時刻綻放著這股偉大的絢爛。任何對這種絢爛的形容,其實都是貶低!

    任遙突然有些哽咽地說不出話來,眼眶有些發酸,大概是被那耀人的光芒花了眼。他也是個憤青,他也是個中華民族主義者,他在心裏也曾想過無數次,有朝一日,全世界的人都會主動來學習中文,而不是中國人去學習他國語言;有朝一日,中國人能夠不再懼怕任何形式的強權,敢於對自己遇到的不公平迸發出反抗;有朝一日,中國重臨世界之巔,再現大中華上國天威,君臨天下!

    他當年之所以隻看了一次便崇拜著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潘九黎,就是因為傳說潘九黎當年帶領著中國軍隊擊退了所有的入侵者;傳說他帶領著中國的鐵騎席卷了從西伯利亞到東瀛到整個亞洲陸地的南端,讓中國幾乎統一了整個亞洲,創造了一個曆史上絕無僅有的中華版圖,一手締造了現在以亞洲的中國、歐洲的德國、美洲的米國三國鼎立的世界格局,讓世界上所有人、所有國家,再也不敢輕視這條已然騰飛於九天,曆史悠久的神龍。

    若說當年他還懷疑著,這樣的壯舉不可能不被載入史冊;這樣一個與毛爺爺,周爺爺,與那個時代所有被記錄下來的先輩們一起創造了一個這樣輝煌的時代的人,不應該不存在於任何的記錄之中;這樣的傳說不應該會悄無聲息。那麽是否真的有這麽一回事,是否那傳說一般的事跡是真的如此,當他聽到任日上的一句“是真的”時,他表麵沒什麽動靜,其實心裏早已經波瀾起伏。原來這樣的英雄,這樣的偉人,是真的!這樣一個傳奇,是真的!

    中國人是一個崇尚英雄主義情節的民族,從古至今都是。所以《史記》裏有《項羽本紀》,有《刺客列傳》,大唐有無數的傳奇小說,近代有金庸、有古龍的武俠小說。任遙突然想起任日上說的,元帥為期一個月的新人指導。他突然心中燃起一股熱情,他無比地想要去看看這個幾乎算得上是活著的傳奇!

    小狐狸在一旁看著他突然麵紅耳赤,知道他正是情緒波動正烈,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柔柔的,仿佛握在任遙心上。

    “我也不妨告訴你,這是一個危險的職業,我們麵對的都是些要命的東西!我們過的就是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你幾乎不知道下一個任務會不會就是一這輩子最後一次任務!你知道為什麽我們四隊隻有三個人麽?因為第四個人,前不久才死。死在我身邊!”

    說起這個,任日上的情緒也似乎處在了失控的邊緣,激烈,激昂,一股熱血好似要噴湧而出。他扯了扯領口,說道:“但我特麽從沒有後悔過!七星跟我是過命的交情,他死在我旁邊我他麽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對我說:‘走,完成任務’,他麽的他跟我說‘完成任務’!然而如果那天死的是我,我也會這麽說!為的什麽?為了百姓的安寧,為了國家的安定,為了中華之君臨!我們為什麽領的是軍銜?因為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這些!而我們特務局的所有人,為的也就是這些!”

    “你也該知道,我們不缺錢,不缺物質上的東西,這世界上物質的東西我們幾乎都能弄到手。然而我們放棄了可能的舒適生活,這般跑出來拋頭顱灑熱血,為的什麽?為國而死,死不足惜!為了中華之君臨,死不足惜!如果我的一條命,能夠換回那輝煌一刻哪怕早到得一秒鍾,我都死不足惜!你明白麽?!”

    任日上說道最後幾乎是咆哮而出,溫雅和嶽岩急忙上前拉住了有些失控的任日上。任遙早就知道,任日上心裏關著某種猛獸,他是一種極端的融合體,柔和與暴烈,懶散與激昂,就像一杯老酒。他的懶散,純粹是因為他的激昂已經將他其他的東西全都燒空,所以剩下的隻有了懶散。所以他才會在不動手時風平浪靜,一出手便風行雷厲,隻因為他除了該激昂時,剩下的再沒有別的,就隻有懶散了。

    而且他嘴上說著之前的那個隊友死在他身邊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看似冷血無情,實際上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一直籠著厚厚的陰翳。那陰翳是內疚,是痛恨自己的無力。他若是真的冷血無情,又怎麽會在提到這件事時露出這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瘋狂?他的手一直在顫抖,眼睛紅得像倒進了血。任遙在病理心理學上看到過,這似乎是叫戰後綜合症。

    任日上在溫雅和嶽岩的拉拽下,顫抖著閉上眼睛如牛一般喘息著,過了好一會兒,青筋暴起的手才終於平複了下來,他這才啞著嗓子咳了咳,幹笑了笑,對任遙說道:“哈,那啥,哈哈,我好像一不小心有點激動了。哈”

    任遙一直握著小優的手,握得不重,但也是青筋畢露,不住地顫抖。他看了看小狐狸,對她笑了笑,卻更像是對自己笑了笑,眼中悄然重新燃起了著某種叫做信念的光芒。小狐狸知他心意,柔柔挽住他的手,隻輕聲叫了他的名字:“阿遙”。語氣柔和,但卻堅定。她的手也應和著心意,緊緊與任遙反握住。一種堅定的意味從她手掌中傳遞給了任遙。

    其實她根本不明白任遙眼中那光芒究竟有著什麽意義。她從小生活在狐族,與凡人隔離,凡間國家大事與她毫無關係,他根本不知道任日上說了這麽多,這麽激昂,這麽熱血沸騰地說了這麽多究竟有什麽意義。但她知道,任遙現在需要一個肯定,需要一個肯定來肯定自己的肯定。所以她沒有多說,她隻是輕輕呼喚了一聲任遙的名字,用自己的心意告訴了任遙,肯定了任遙。

    任遙說不出什麽,隻能同樣握緊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輕輕說道:“小優,謝謝你。”

    他說完,在小狐狸明媚地笑容下,堅定地“嗯”了一聲,走到任日上麵前,抬起頭,說道:“任哥,我同意。”

    “我同意入夥了。”他笑笑,但是感覺這種嚴肅不像他的風格,於是他頓了頓,撓著鬢角繼續說道:“福利這麽好,理由這麽高尚,還有傳說級的老國寶出麵,我再不答應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好像真是個什麽東西了。”

    在任日上等人喜笑顏開,一副“沒有白費口舌”的笑容中,他突然繼續說道:“不過……咱這一行……能有試用期麽?”

    三人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額頭莫名地浮現了許多黑線。

    “不是……你看哈,現在連結婚都還有個什麽鬼試婚期是吧,你突然這麽慷慨激昂地讓我拋頭顱灑熱血,雖然我也是很願意啊,但我真是沒啥心理準備啊……你總要讓我試一試吧,陳龍大哥也說要試一試才知道,你說是吧……”

    任日上突然像變作了灰色一般,無力地扶著額頭,深深地歎息著說道:“呃哎……你難道就沒有‘嚴肅’這個概念麽?”

    任遙突然發現自己答不出來這個問題。嚴肅,是要麵對自己本心的。他不知為何,總是下意識地就這樣了,刻在了骨子裏。

    他隻能幹笑了笑,撓了撓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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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此章內容,建議可以伴隨橫山克的《アゲイン》(agein),也即是《四月是你的謊言》的一首插曲一起食用。因為我是聽著這首曲子寫的這部分,我覺得這樣我寫這一部分的某種心情,大家大概可以一同體會到。

    p.s.2:大家可以去看看《那年那兔那些事兒》,真心推薦。因為我覺得如果看完了《那兔》,對我這一章的感情體會,大概會更深一點。

    p.s.3:如果不想照p.s.1做,那麽可以伴隨gala的《追夢赤子心》一起看。《追夢》同時也是《那兔》的ed。

    p.s.4:此兩章中許多內容屬於另一本前傳性質的書,(不過我還沒寫。簡單來說就是我構思好了一本書,隻差下手就可以開坑坑人了。)同時也是本書的曆史骨架和現實背景設定。如果不清楚,可以提出,我會在非正文裏解釋一些東西,不過不能說太多,因為說多了我另一本書就沒必要寫了。至於與現實違和的部分,就當做我的夢囈好了,不喜勿噴,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