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南方王,北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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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的退潮造成了極為可怕的影響,不費一兵一卒,羅德裏戈就使整個佛蘭德右翼都暴露在自己的騎兵麵前。一麵麵淚珠形盾牌、一頂頂符文圓盔,正在形成一股新的海潮,席卷白沙。

    羅伯特此時早退到中央陣後,他那習於遊獵放鷹的身體已無法適應高烈度的劇鬥,靠著馬鞍,佛蘭德伯爵依然感到一陣陣眩暈,所以英格蘭騎士的第一聲戰吼傳來時,他幾乎當成了眾海鳥的喧叫。

    但是那啟示錄一般的吟詠轉眼昭示出武器的最後審判,七百多名向天揮矛的鐵甲騎士燃燒過來,銀粉一般潑灑在戰爭平原上。

    徹骨的寒意攫住了羅伯特伯爵的喉嚨:他們是從哪裏過來的?

    諾森布裏亞的藍眼近衛與威爾士的紅發騎士散開緋紅披肩,吹號手的角聲震得空氣嗡嗡作響,散播出殺戮的魔法。

    世襲貴族們統禦著重甲騎兵的行列,籠麵的鋼甲和大腿上的鎖環扣都在瘋狂的速度中匯聚成一道道寒光,槍尖在放平,斜探出來,猛烈撞入佛蘭德人的傷馬和殘騎之中。

    海風從鎖甲護頸的鏈環間吹過,鋼鐵緊張地震顫,恐懼統治了地麵。

    沒有盾牌遭受撞擊,沒有木屑四處飛濺,布魯日的精銳騎陣隻是簡單地融化了。

    “堅守陣地,懦夫!”佛蘭德伯爵在遠處看見這丟臉的一幕,氣得胡須翹起,“你們的誓言呢?你們的騎士名譽呢?”

    上千把武器墜落地麵的聲響著實悅耳無比,“巴維埃卡”的鐵蹄幾乎是踩著盾牌和劍斧踏進佛蘭德伯爵環近的戰地,這匹西班牙名馬的背上,聲名顯赫的羅德裏戈伯爵抽出無玷之鋼“科拉達”,直指敵酋所在。

    “聖地亞哥!”阿爾瓦的吼聲穿透了數重盾牌,瞬間令羅德裏戈精神大振。

    在這個雙重突破的打擊下,羅伯特身邊的殘餘扈衛如風中敗葉,動搖不止,伯爵看見這些來自根特、阿拉斯和布魯日的騎士心神俱喪的模樣,身體裏忽然有什麽東西爆裂一樣,肥胖軀體猛地向前一傾,帶著一旁的熱爾博神父翻到在地。

    數十年的驕傲就這樣土崩瓦解了。

    “佛蘭德伯爵投降了!”歡呼聲如漣漪般散開,造成的卻是一場雪崩……

    “南方王必強盛,但他的封臣將比他更有權勢,統治自己的疆土……”

    “後來,南方王女將與北方王聯姻,但此盟約必煙消瓦解,南方王與王女將被背叛……”

    “北方王將侵入南方王的封疆,但最終必歸於故土。”

    腓力王靜聽這個亞眠來的僧侶布道講經,雙眼微合,不知在思索什麽。

    “彼得弟兄,今天就到這裏吧。”腓力眼皮不瞬,卻如同知道誰剛剛進來一樣。

    隱修士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離開了長廳,肮髒的袍子拍打在一個古代墨洛溫國王的石像上。

    “我的兄弟,你渴望過這頂王冠嗎?”

    於格伯爵露出震驚之色,但在他試圖解釋什麽以前,腓力揮了揮手:“這冠冕沉重得像鉛一樣,壓垮了我們的父親,馬上就要壓垮我了。”

    維芒杜瓦伯爵於格發現兄長的臉上露出一絲黑青,顯得越來越猙獰起來。

    腓力的聲音也變得凶狠無比:“不要可憐我,我的兄弟。我可以忍受我的卑劣,但不能忍受失敗!”

    “陛下,我願意隨時跟隨您北上,和我們的敵人作戰至死。”

    腓力微笑了片刻,似乎非常滿足一般,但他沒有給出任何回答,隻是跪在地上,用畏懼的聲調反複念誦著含混的禱詞。

    “你相信他的保證嗎?”諾曼底的魯昂城中,埃德加國王輕鬆地問道。

    “如果是馬丁大人,一定會警告陛下不要相信羅伯特。”羅德裏戈伯爵答道。

    “我問的是你的看法。”

    “我寧願相信一個基督徒的誓言。”羅德裏戈鋒利的嘴角間露出不屑,“他的靈魂是他自己的事情,但如果這個佛蘭德人背棄了神聖的誓言,我會把他握劍的手割下來。”

    “那就這樣吧。”埃德加也不想為佛蘭德伯爵的事再花更多時間,“告訴他,我們同意釋放他,條件是他接受三年流放,如果他希望去聖地,我們將釋放五百名佛蘭德騎士,以便保護他到達耶路撒冷。”

    “諾曼底公爵會很高興的。”羅德裏戈答道。

    “我的朋友太天真了,他想要整個公國,卻不希望流一滴親人的血。”埃德加搖著頭,似乎在感歎什麽,“不過佛蘭德伯爵畢竟是他的舅舅,如果沒有我們,他其實沒必要和我的朋友作對。”

    “下一個輪到誰了?”羅德裏戈忽然提了一個讓埃德加心念微顫的問題。

    “威廉·盧福斯?不,他不是我們的對手,現在還不是。”英格蘭國王似乎不希望說出那個名字,但他最終向自己最信任的姐夫承認道,“下一個要解決的必定是我們的腓力表弟。”

    “為什麽不讓王後……”羅德裏戈想要勸說什麽,說到一半卻自己放棄了。

    “我們去打獵吧。”埃德加感到顱殼針刺般的疼痛,他想要呼吸點新鮮空氣,剛才的話題和臭烘烘的魯昂城一樣讓他感到窒息。

    塞納河畔的森林間彌漫著金色的光輝,國王抬腿上馬後,便以雕像般的姿勢衝向這片林地,秋風可以驅散任何擾人的符咒,看見國王如此熱切,羅德裏戈也斜戴上野豬皮軟氈帽,縱馬執弓追了上去。

    遠方有一頭公鹿慌不擇路地靠近了伯爵的坐騎,羅德裏戈非常詫異,國王竟放跑了這樣一頭獵物!

    他姿態優雅地一箭射翻了這美麗的生靈,獨自將這具鹿屍放上馬背,牽馬靠近了樹林。

    一隻枯葉色的雄兔梭地穿過伯爵腳下,羅德裏戈心中漸漸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盤旋飛舞的油墨色樹葉中間傳來幾聲蟲鳴,伯爵的匕首錚然出鞘,他扶住病態的槍矛形枯樹幹,幾乎感受到自樹根中傳遞到指尖的地底翻騰。

    漆黑的空氣正在凝結,翡翠色的地麵,國王的金發赫然在目,黑色獵馬靜立一旁,俯視著伏倒在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