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傭兵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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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邁森邊伯埃格伯特眼睜睜望著自己的城堡變成無數巨大的破碎方石,又被一輛輛兩頭牛拖曳的大車一塊塊運走,曾經五彩斑斕的條形窗廊已然化作空中泡沫,那些小斑鳩一樣的美麗侍女一個都不見了。

    現下他儼然無地之王,他的弗裏西亞人被皇帝的士瓦本劍士一一殺斃在冷冰冰的高牆,嗚咽的冷風令他回憶起條頓人的號角。

    “我的祖先曾在暴風雪中與諾斯人死鬥,隻為留下個勇名。”埃格伯特邊伯歎息著,“我曾追隨一位偉大帝王(魯道夫·馮·萊因費爾登)征戰,親自爬上雄偉的布羅肯山巔,遍數南方軍團的營帳,我的長矛粉碎過無數盾牌和鐵甲……現在我卻在這裏,替一個邪惡的僭君看守邊疆。”

    “大人,北方的血已經流幹了,韋廷家的小子如今早已破膽,薩普林堡聽說被一群意大利騎士屠空了,我們既然被放回來,現在隻能按照偽帝的意思做。等到偽帝的某個兒子進入薩克森,這片土地恐怕也會望風歸降。”邊伯的城堡總管亨利悲哀地答道。

    “韋爾夫有什麽動靜?”

    “巴伐利亞公爵眼下顧不上我們的,士瓦本人和偽帝恐怕已經在向他的領地下手了。”

    埃格伯特沒有感到任何同情,他隻感到寂寞,就像他曾在眼前已化為廢墟的城堡上蘇醒時感受到的一般。

    他們全都死了,隻剩下我。

    倫巴第的戰火間歇給人一種錯覺,仿佛這片陽光籠罩的土地已經恢複了真正的和平,隻有空無一人的果園生機盎然地揭示著這片土地上的真相。

    安格斯從一座城堡中醒來,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遮蔽,他那和年齡頗為不符的強健上體暴露在陽光中,惹來一聲慵懶的讚歎。

    “我以為你終於死在床上了。”

    “我很可能會。”安格斯咬了一口幹果,“我感覺自己喚醒了一座沉睡的火山。”

    床上拋過來一件袍子。

    “你那個小情人呢?”

    “她不是我的情人。”安格斯第二十遍強調著。

    “你們在一起很可愛,那是個迷人的小妖精。”

    “我得去軍營了。”

    “看來我該給你加點軍餉。”

    安格斯聳聳肩:“我相信吉利克一定會很高興的。”

    “而我還得忍受你那位教士朋友的道德勸誡。”女邊伯哀歎一聲,“如果我懷孕的話,他一定會搬出律法,用石頭砸死我的。”

    “我走了。”安格斯從武器架上取下皮革劍帶和鎖子甲,衣衫蓬亂地離開了女主人的房間。

    安格斯很喜歡在軍營,即便在達戈貝特某次“不小心”泄露給自己,那些士兵的舊主“風雅大師”雷諾就是女邊伯的上一個情人後,他依然喜歡和士兵們在一起。

    羅伯特·馬利特給他的那本手冊也成為他訓練間歇的讀物,雖然他本能上更信任養父的教導,但書裏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幾乎有一種控製人心的力量,仿佛穿越了時空的神諭,專橫地令人服從並相信。

    瑪蒂爾達也從不回避在他麵前談論雷諾——那個“老私生子”,而安格斯是她的“小私生子”。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拒絕我的錢,雷諾一個上午花出去的就比得上你一年的軍餉。”有一天,她這樣對他說。

    安格斯記得自己隨後報複性地像一把小刀一樣紮進了她的身體,讓她再也不敢隨意開玩笑。

    我是父親的兒子,莫萊的繼承人,我隻賣我的劍——我不是出賣身體的私生子。

    然而諾曼人的話適時地湧上腦際:你不止有一把劍。

    然後他又想起女邊伯絲綢一樣光滑的大腿,於是下體立刻堅硬如鐵,走近軍營時,安格斯才將雜念驅逐幹淨。

    作為一個傭兵指揮官,他最初接手的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一支儀仗,由於某個塗脂抹粉的“風雅大師”的個人愛好,這些家夥既缺乏打仗的經驗,又缺少良好的聲譽,他們都是些追隨主君出入宮廷的漂亮兵人,全身上下幹淨得如同棋子一樣。

    但是安格斯不肯屈從他們毫無道理的遁詞,更不打算當一個漠不關心的傀儡,最初是為了保命,他用長劍強逼著這些人進入敵營偷襲,好在那時候托斯卡納叛軍經曆半天廝殺,加上驟然遇襲,猝不及防,他靠著個人武藝毫無困難地解決了殘敵的抵抗。

    等到正式成為這支軍隊的首領,安格斯就開始糾正任何營中的錯誤,他首先將雷納喜歡的那種華而不實的輕薄盾牌全部扔掉,讓士兵們使用北方人的箏形盾,然後讓他們練習列成密集陣型作戰的本領。在讓大家都全身披上鐵甲訓練,樹立起百萬一心、無堅不摧的信仰後,安格斯已經將部下們的習性完全轉變過來,他們不再將錢財浪費在漂亮的衣服和餐具上麵,而是更加樂意投資到銀光閃閃的胸甲和馬具,隻有精致的女人依然是士兵們無法擺脫的弱點——安格斯自己也並無立場指責這些男人。

    好在一個盔明甲亮的武士似乎比一個穿金戴銀、塗脂抹粉的混混更能贏得女人的芳心,士兵們沾沾自喜之下,也就忘記了平日訓練的苦楚,紛紛追求起扮演意誌堅強、勇猛剽悍的硬漢形象來。

    安格斯經過一名向自己舉矛行禮的衛士,隨手按住自己的劍柄。

    下一次,我會保護好她的,高地武士應該守衛自己的女人,哪怕來犯者是羅馬皇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