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演技派庭主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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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想暫停了。”鍾沅說, 她的舌頭被苦茶泡過, 這一點更加強了她口吻裏的澀氣。
“怎麽回事?”袁自舒麵色陡然凝峻了起來。
袁自舒的臉色突變讓鍾沅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訝異, 她低垂了眉目:“突然寫不順暢了, 不想瞎寫,準備等思路開闊的時候再繼續。”
“那就好。”袁自舒喝茶掩飾自己剛剛的激動,喝了幾口氣氛已經沉寂下來了,他深深地看了鍾沅一眼,又說道, “我很想知道後續,希望你能寫完。”
鍾沅淡淡一笑,凝視著地板的某處紋路,慢慢道:“臣會謹記殿下的鼓勵的。”
袁自舒放下心來, 愉悅地喝了一口茶, 小心翼翼地深深地吸進了幾口屋內的空氣後,他又提議道:“你日後也不用臣裏來殿下裏去的了, 你可以喚我自舒, 我們可以交流得像尋常……”
袁自舒心跳突然劇烈得跳動,全身血氣上湧,但理智逼迫他吞下“夫妻”那兩個字, 所以鍾沅隻看到他和善地一笑後說道:“朋友那樣。”
“這越矩了。”鍾沅麵色不變地說,委婉地表示拒絕。
“我們私底下這麽做不好嗎?”袁自舒氣血上湧的後效還在, 他低著頭急切地表明心跡,意識到自己衝動了後,又緩慢地用半真半假的話補充, “不然太生疏了。以前我不喜歡你是以為你不好,但我看了你寫的那些,我能感覺到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鍾沅在袁自舒的專注的視線裏沒有再感到絲毫的不自在,因為她已經用審視的目光沉靜地看著袁自舒。
“文章和人是不一樣的。”她淡淡道。
“文氣可以代表人。況且我能感覺到你寫的東西裏麵個人風格很重,你裏麵所闡述的世界的看法肯定也有你的看法,我能在裏麵感覺到你的個人情緒。”袁自舒用低啞的聲音說道,但還是泄露了他情緒激動的地方。
“可能別人是如此,但臣是不一樣的,殿下想得有點多了,臣本人和文章沒有多強烈的聯係。”
“隻是你意識不到而已,我覺得有。”袁自舒說得眼睛有些發紅。
袁自舒太過較真的話語又讓鍾沅想到他總愛自說自話、容不得其他人的觀點的性格。
鍾沅心中不喜他這種很難動搖觀念、也不善於傾聽別人的人。
“可能吧。”鍾沅不再辯解。
她清楚自己,一開始肯定是有的,但故事一寫完,就已經是別人的故事了,因為她已經變了一套觀念。
所以袁自舒如果在她寫作的時候說出這番話,那袁自舒就是正確的。但現在不一樣,現在她鍾沅說的才是正確的。
可惜,她避得開雲倦,卻無法避開袁自舒。
“我感覺你有些不開心。”
在鍾沅送走袁自舒,抱著抱枕娃娃發呆的時候,係統突然說道。
“一時的不開心而已,後麵又會開心的,隻要我學會轉換情緒。”鍾沅輕笑。
“怎麽轉換情緒?”
鍾沅情緒變得讓係統琢磨不透,它愣愣地問。
“比如說把所有負麵的情感變成寫作的動力。我在文字裏讓筆下的人物按照我的軌道行走一遍,這時候我是個旁觀者,而且是個權利最大的旁觀者,我就可以通過人物的行為進行理智的綜合分析。這樣我就知道應該怎麽做了,我可以繼續正確的想法,產生正確的想法,消滅錯誤的想法。我變成了另一個更好的自己,就更能過得更好了。”
係統聽得不太懂,默默在錄下的信息條重點存檔後,它提議道:“其實你也不用那麽麻煩,多想想美好的時光,就能轉換情緒了。”
“我的生活相對於這個世界的很多人來說已經夠好的了,但畢竟是不會滿足的人,所以不如意的事情還會常有。對我來說,不如意的時候想著如意的事情根本不能治愈自己,聽別人如意的事情都比回想自己如意的事更能轉移我心神想要沉溺的**。”
人類真是麻煩。
係統不能理解這種情緒。
“桶桶,你最好的記憶是什麽?說來聽聽。”鍾沅笑著問道。
係統愣怔了好長一會兒,它作為戀愛係統那麽多年,和無數的智慧生命打過交道,但印象裏好似從沒有過人問它過這個問題。
“最美好的記憶啊,”係統的聲音突然變得縹緲起來,但那縹緲裏麵有讓鍾沅莫名想流淚的溫柔,“保護我的家人的時候。”
不管做任務的時候它是失敗還是成功,它的情緒總是來得強烈,去得也快速。
唯一永恒不變的美好便是它回想起它還是防禦係統的時候,沒有實體的它靜靜和其他的防禦係統一起飄在係統世界所在的星球的周圍。在寂靜的宇宙中,它感受不清晰時間的流逝,但它卻因為保護係統世界的安定而感到無比的光榮與滿足。
可惜,已經是一段回不去的時光了。
係統上層要它成為戀愛係統,它要跑各種外派任務。
不過這也是保護係統世界的一種形式。
它希望所有的係統都能和它一樣往上爬,因為這意味著係統世界裏的精英係統會越來越多,到時候係統世界將恢複往日的榮光了,它就可以不用做戀愛係統,轉而繼續它第一次出廠的功用——防禦。
“家人?”鍾沅好奇地問。
“嗯。”係統雖然隻說了一個字,但它的語氣很歡快。
“聽起來真美好,被桶桶守護的家人一定很幸福。”鍾沅沒有追著問係統家人怎麽回事,而是強笑著總結。
係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回憶起那段時光帶來的感覺,讓它鍾沅變得特別美好。
鍾沅在係統的笑聲裏笑顏如初,可是心情卻有些失落,不,是十分的失落。
她從小抱到大的抱枕娃娃,隻屬於她一個人的抱枕娃娃,它嘴裏珍視的家人好像不是她呢。
鍾沅敏感地閉上了眼睛,掩去了所有的陰霾。
最強烈的的喜怒哀樂都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人實在太難得了,希望她不要有生之年都遇不到。
鍾沅第二天就背著裝著抱枕娃娃的包裹出門走動,她睡了一夜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了,沒心沒肺得很。
她今天本隻是打算去護城河邊遊玩觀賞的,卻沒想到遇到了懼內妻子聯盟的盟友。
“張姐——”鍾沅驚喜地上前。
“鍾姐——”張小姐同樣激動地上前。
兩人親密地手挽手一起走,懼內這種對外人難以言道的情緒讓她們的心與心無比貼合。
“昨晚我家那個又把我踢下床了,夜深寒氣重,他卻讓我睡地板。”張小姐痛苦地哭訴,“今早我醒過來腦袋就特別重,所以今天我要到護城河這邊吹一吹,我要加重病情,讓他愧疚!”
“張姐,你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鍾沅理解張小姐的心,但還是不讚同地說道。
“哼,好歹還賺二百呢,我要讓他愧疚,這次絕不動搖!”
張小姐走路虎虎生風,一點都不像腦袋沉甸甸的樣,加重病情的心無比堅定,看來真是病到腦袋了。
鍾沅帶著張小姐往風小的地方走,準備挑時機勸張小姐及時就醫。
“你呢?你家那位最近是不是又刁難你了?”張小姐自己都顧不了,但還是關心地問道。
“嘿嘿,”一聽到這個問題,鍾沅就表現得喜氣洋洋地說道,“沒有,最近不知道他抽了什麽風,突然懂得對我好,還不罵我了,雖然他的變化給我帶來了不少煩惱,但我總體的生活還是在變好。”
張小姐一聽就嫉妒了,她們兩個因為懼內而凝聚的友誼出現了破碎的危機。
張小姐有些不屑地說道:“變好了也不錯,但你要知道他們那些男人情緒最不穩定了,喜怒多變,你要做好他日後又開始刁難你的準備。我們家那個也是對我時好時不好,一陣一陣的。”
“唉,我知道。”鍾沅憂愁地抹去了一丁點對未來的擔心的眼淚,“他對我好一開始是因為上次說我說得太過了,所以愧疚想補償;後來是發現我還有點世人意識不到的才華,就被我的才華打動了。但我知道,這種打動是很膚淺的,我還是一樣,隻是光環加多了點,他就對我好,等他對我的光環習以為常了,就應該會變回原樣吧。”
“你還有才華?”張小姐特別不信,但看到鍾沅澄澈的眼睛和聽起來很真實的語言,她艱難地相信了,“你有什麽才華,說來聽聽。”
“嘿嘿,都說是世人意識不到的才華了,隻有我家長明王子才能發現。”鍾沅嘚瑟地說道。
張小姐嫉妒又心塞地低聲說道:“你變了,我察覺得到,你再也不和我心連心了,你居然還讚美你家那口子。”
“張張,別擔心。”鍾沅板正了她的肩膀,直視她的雙眸,“雖然我暫時脫離貧苦了,但我的心還是保持在貧苦時期的時候,我們曾經的過去我絕不會拋棄!”
兩人緊緊相擁,通過一起回憶當年互相分享艱難歲月、互相支撐的日子,兩人在淚流滿麵中再次親密無間,友誼長存!
待在抱枕娃娃聽完全過程的係統:“……”
昨天的鍾沅果然隻是一時的,現在的這個智障賤人才是它熟悉的鍾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