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彭番外篇 第七章 開始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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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
那也會是陶器般脆弱的骨骼從鞋底崩潰的感覺,或是插在土堆上的衝鋒槍的槍托在風雨拍打下的回響。
亦或者是某位熟悉的陌生人用普通的布條做成的假花,與鐵鍬交錯下的泥土的沉重。
對我來說,這些要素中的某一些組合,再加上一瞬間或是持續數日的痛苦,就會完成抹殺自我的手續。
一天天,從踏入這片土地開始。
我們就一直在麵臨著危險,一旦某些巧合的要素湊齊了,我們便麵臨著死亡。
無論何時,死都是與雨相伴的。
死並不屬於自己。就好像這綿綿無盡的雨一樣。
現在,死正存在於幹燥的天花板下。
它混雜在古老的零件中,以單純的姿態展現著自我。
如果伸手抓住它,就隨時可以聯想到自己。
我很難想象這居然就是麵前的現實。
我一個個地拆卸著投影儀的螺絲,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處在何方了。
就好像,我的理智也隨著那一顆顆螺絲的脫離而離去。
時間變得像霧氣一般朦朧,整個世界也被濃縮在了這小小的投影室中。
圓形的鏡頭正在一枚枚地找回自己冰凍般地光輝。
外邊的雨還在下著嗎?我甚至連這個都無法確定了。
幾十個小時以前,我還在雨中喘息。
為了逃避人類與武裝機器的追捕,我和烏爾蘇斯像地溝的老鼠東躲西藏的。臉上甚至是衣服裏都沾滿了一層厚厚的泥漿。
我現在早已回想不起,那個時候的我到底在害怕什麽。
在一切本都已死絕的封印都市中。
在由機械支配的秩序下。
我就像被巨大的魚吞下,在胃中垂釣的舊世界的漁夫一樣,辛勤的工作著。
「客人,辛苦你了!」
「怎麽,攬到客人了嗎?」
「沒有,今天一個客人都沒有來,還是隻有您們兩位客人。」
「是嗎?」
「不過,我想明天一定會有很多客人光臨的。」
是嗎?我不這樣覺得。
到了夜晚,這裏又成了她一個人的舞台。
「......最近,1樓入口的綜合服務處配備了兩台最新型的905係列。」
她柔和的聲音在室內回蕩著,似乎要融入投影室的燈光中一般。
現在,我正在進行著修理工作,從我這裏完全看不到她。
她則從背後注視著在幹活的我。
「然後呢?905係列的機器人有什麽不一樣嗎?」
我興趣缺缺,可烏爾蘇斯對此卻十分的感興趣。
「兩台都屬於ft型機體,比我的性能還要高出許多。」
說完了自己的機能,現在又開始炫耀起她的親戚來了。
「而且,905係列是能夠流眼淚的。」
她麵帶羨慕的說著。
「......眼淚?」
「對,眼淚。因為本商場的兩台是用於禮儀業務的,所以不需要這種機能,於是這種機能便被鎖定了。不過這是自投入實施以來就大受好評的機能。而且作為等身量大的量產禮儀用機器人,也是業界首次采用的機能。」
「那還真是厲害呢!」
「嗯嗯,流淚的機器人,那不就是真正的人力了嗎?」
「不一樣的......」
我一邊把導線卷進馬達的電源處,一邊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客人,我可以問您們一件事嗎?」
「什麽?」x2啊
「流淚,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不知道,哭起來的話就沒功夫考慮這些了。」
「哭嗎?一般都是在失去什麽或者得不到什麽的時候才哭的吧?不過,哥哥說得也對,要是哭起來就沒有功夫去考慮那些事情了。」
「我把眼淚理解成是感到悲傷或痛苦的時候,自然流出來的東西......」
「沒錯。」
「大概是這樣。」
「是嗎......」
隻聽見她小聲的嘟囔道。一定又是在側著頭考慮我們所說的話吧。
不過,這不是在她的業務範圍以內需要的事情,所有她根本沒有必要去知道也不可能去學會流淚這種事情的。
「該怎麽說才好呢,因為我是不能流淚的廉價版,所以一直都很向往著流淚。」
「流淚又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夢美姐,流淚可不好。每一次流淚都意味著有很重要的東西要從你身邊離開。所以我從不喜歡流淚。不過,我也聽說過有人高興的時候也會流淚,隻是我從來沒有看過而已。」
「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
每天下班後,她就不願從我的......
正確來說,是不願從投影儀身邊離開了。
雖然她還是那樣喋喋不休,但是過了那麽長的時間,我也總算是習慣了。
與其無視,還不如隨便應付她幾句,這樣一來會話的總量還會少些。
這就跟陪著嘮叨不休的老人時是一個道理。
而且一旁的烏爾蘇斯時不時也會吸引她的火力,讓我輕鬆了不少。
隻要烏爾蘇斯繼續這樣下去,哪怕他在我旁邊什麽都不幹,我也能得忍下去。
可是,即便是對她很感興趣的烏爾蘇斯也做不到完全吸引她的火力。
尤其是在麵對那台巨大的機器時,所有的一切在她眼裏都不如它更重要。
「那個,客人,是不是該安上恒星燈泡試試看了?」
「有那麽快嗎,還沒到吧?」
烏爾蘇斯看著巨大的機器質疑道。
「還沒幹到那一步,再等等。」
「是嗎?」
通電測驗後發現,4個燈泡中就隻剩下2個還可以使用。
幸運的是,投影所需的燈泡的數量也是2個。也就是說,當這兩個燈泡被使用以後,整個廢墟就再也沒有它的備用品了。
萬一修理時不小心被工具碰壞,或是被電流燒毀的話就完蛋了。既然已經知道能用了,那就等到最後再安上去,這樣比較安全。
「把緯度軸向上提高一些,慢一點。」
「是,明白了。為了確保安全請退到旋轉範圍外來。」
她用認真的業務語氣對我們說道。
我和烏爾蘇斯離開巨大機器所在的高台。然後把活梯收起搭在了底座上。
投影儀的操作,並沒有使用手動控製台的必要。
支柱的接電盤裏接有一根粗大的數據線。
那根線在地上盤了兩圈後,被接在了她左耳的接口上。
也就是說,她現在與投影儀連接在了一起。
這樣的畫麵,與其說是古怪......倒不如說是一副傻到家的情景。
她自己這樣說「不好意思,這是展示時所采用的緊急措施。」
就好像在表達她的內心一般,她長長的發帶變成了耀眼的警戒色。
「感覺,有些奇怪......」
這是烏爾蘇斯說的。
「沒辦法,她隻能這樣了。」
本來這是可以像空調和照明一樣,由她自身進行無線操縱的,但投影儀的接收裝置已經完全失靈了。
這是無法或者說不可能被修複的。
「已經安全了,開始吧!」
「是,已經確認安全。那麽就開始驅動投影儀了。」
老式的馬達開始發出垂死的馬蠅般的響聲。
與此同時,軸承也開始轉動,投影儀也開始輕輕抖動了。
但是其它的什麽都沒有出現。
「怎麽回事,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烏爾蘇斯看著它說道。
隨後又皺起眉頭,
「咦?這味道是?」
從帶著悶響加熱的馬達中,漂出了機油的氣味。
「停下!」
「是,馬達已經停下了!」
隨著馬蠅振翅聲的消失,周圍再次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架好活梯,再一次開始了檢查。
從齒輪的蓋子上散發出的熱氣撲麵而來。
「還是不動嗎......」
從聲音上聽,我想馬達是沒有問題的。
那麽,要麽是摩擦力太大了,要麽齒輪的咬合出了問題,要麽就是符合太重了......
我利用腦中的在傳承那裏得到的可憐的知識與現實的邏輯結合,勉強分析出那幾種可能。
這時,我感覺到了她的視線。
「那個,客人,可以問一下嗎?」
「什麽?」
「耶納小姐的修理,大約還需要多長時間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
「能趕得上明天中午11點的演示嗎?」
「不知道,向神祈禱吧!如果能感動到神地話,說不定就可以。」
「那麽,我該向那位神明祈禱呢?」
聽到她這樣問我,我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你說什麽?」
「如果要向神明祈禱的話,會有很多的神明。像希臘神話的話,有宙斯,阿波羅,赫爾墨斯,阿耳特彌斯,德墨特爾,波塞冬......」
就像是異世界的語言發音一樣,她開始像模像樣地陳述著這些詞匯。
這些大概就是這個世界的神明吧!
我不知道,她所念出的每一個名字都沒有我認識的。
我看了烏爾蘇斯,身為魔法吟唱者,在對於神明這一方麵應該會比我懂得多。
但是,當我看到他懵懂的神色時,我就明白了。不能指望這個家夥,估計他連魔法之神是誰也不知道吧!
「你知道得還真多啊!」
「謝謝誇獎。因為我是機器人,所以在記憶方麵比較擅長。」
她高興地回答道。
「不過,有時也會遇到比我更了解星星的顧客光臨天象館哦!」
看來也沒有忘記謙虛。
「那麽,我該向那位神明祈禱呢?」
「不知道呢,就選一個你最喜歡的神明來祈禱吧!」
「那麽,我就向迪爾尼索斯祈禱吧!」
「迪爾尼索斯?呐,夢美姐,那是司職什麽的神明?」
「迪爾尼索斯是酒與富饒的神,在英語中的名字是巴克斯。」
「酒與富饒啊......」
真是個不錯的神明。
不過向他祈禱遵守時間似乎也沒有什麽效果吧?這不是他能管到的範圍,不是嗎?
「而且這很符合您與第二位客人的愛好!」
她得意的補充道。
看來在她的記憶中,我已經被設定成一個病入膏肓的嗜酒鬼了。
嘛,不過她說得說得好像也對。
烏爾蘇斯那家夥確實是非常的喜歡財富。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養起的習性,可能是從前過過得貧窮的生活的影響,也可能是他這個職業需要的錢太多。
他對錢有著一種近乎癡迷的態度。
「說得倒是一點也不錯......」
望著苦笑的我,她天真的微笑著。
「喂喂,哪裏不錯了?我可不是那種貪財的家夥啊!」
「那麽,你就把這次收獲換來的錢全部交給我,如何?就當是我替你保管了。」
「......」
我看著她,
「這又不是為了我,你該向你自己的神祈禱啊!」
「我自己的神嗎?」
「也就是機器人的神。既然有那麽多位神的話,總有一個是專門負責聽你的祈禱的吧?」
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了。
睜大眼睛考慮了一會後,她開口說道,
「在我的基本數據庫及學習型數據庫中,並未找到相關的信息。」
「是嗎......」
「那位神是今年新上市的嗎?那樣的話,可能就不會立即被登錄到我的數據庫中。真是對不起!」
我是不清楚了,這個世界的神會有新上市這個說法嗎?
看來,豪華的眾神名單,在她眼裏就像是零件的庫存清單一樣。
「對了,客人。我想,是不是應該安上恒星燈泡來放鬆一下了?」
「......」
這種熱愛工作的性格,似乎也是與生俱來的東西。
不過,這種放鬆方式還是算了吧!
看到我不說話了,她就俯身將恒星燈泡抱在胸前,一步步向我走來。
她每走一步,連在身上的數據線就會像蛇一般在腳邊改變著形狀。
我真擔心,她會不會因此連著燈泡一起摔倒。
「別帶著數據線到處亂跑,要是把這最後的兩個恒星燈泡摔壞了,那我也沒有辦法修理了。就在那裏給我老老實實的坐著,我不叫你你就不要過來。」
「是,我明白了。」
點了點頭,她停下了腳步,坐到了身邊的坐席上。
她就那樣滿足般地沉默了一會,而我也滿足的享受著這難得不易的安靜。
「客人......」
安靜的時間總是很短的。
「我的弟弟,烏爾蘇斯,你不用做了,去休息吧!」
「真的嗎?」
「嗯!」
原諒我小小的利用了一把烏爾蘇斯,那個家夥一旦閑下來肯定會去找她的。我就可以繼續享受這難得的安靜了。
反正那家夥也是樂在其中。
「那麽,哥哥我走了。」
「嗯,拜托了!」
「......?」
心大的他,最後還是走了。
我繼續回去埋頭於修理齒輪箱的工作。大廳裏能夠聽到的隻有工具的聲響。
片刻之後,她開口說道
「以前,曾經有過這樣一件事。」
烏爾蘇斯那個家夥,離開了他應該在的位置。
「又怎麽了?」
「過去,曾經有過以神話中的天堂為題材的演示。和同事們商討演示內容的時候,我們談論到了天堂......」
她懷抱著燈泡,小聲地繼續說著。
天堂,就是這個世界中生物死亡後靈魂要去的地方。
「當我問起,機器人是不是也有天堂的時候,大家都告訴我當然有的。」
「大家都說,機器人的天堂是一個既沒有故障也沒有零件老化,既沒有程序漏洞也不必擔心電池消耗的美麗的地方......」
「大家都說,在機器人的天堂裏,機器人所有的願望都可以得到實現。」
「是嗎......」
一邊感歎客流量的減少,一邊閑適的聊著天,一邊喝著熱騰騰的咖啡。
在很久以前,人類還在過上幸福生活的那個時候,這座城市也一定是擁有過這幅場景的。
大概她也曾加入過談笑的一角吧!
獨特的語氣和定型的業務用語,多少存在著的知識上的矛盾,以及不合理的行動方式。或多或少都是從同事們的身上學習來的吧!
「住在機器人的天堂中的神,就是機器人的神,你就這樣記住吧!以後你的事情就向他祈禱吧!」
「是,已作為重要的信息登錄了。」
她極其自然地回答道。
這說明我們終於建立了合適的會話模式嗎?
如果習慣了的話,倒也沒什麽不好的。
她再一次默默地注視著手裏的燈。
這樣看上去,她似乎要比她外觀上的年齡設定要略顯成熟一些。
「客人,可以問一下嗎?」
「啊,什麽?」
「您有向神許過願嗎?」
「啊......,可能有過吧!不過應該許得都不是些什麽重要的正經的願。大概是因為我不怎麽相信神吧!我想要的東西,與其去依靠神,還不如自己去得到。」
「是嗎......」
「那你呢?你向神許過什麽願望?」
「嗯,現在我有一個願望想拜托機器人的神。」
「是許願投影儀能修好嗎?」
「不是,因為這件事即使不去許願,也已經有您們來為我實現了。」
真是樂觀啊,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難得被這麽信任一次,看來要更認真的進行修理工作了。
「那麽,你要許的是什麽願望?」
「我想要許的願望是,不要把天堂......」
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下來了。
「怎麽了?」
「那個,客人,對不起。還有3分鍾就要到深夜零點了,我必須按照常規業務設定,立刻進入睡眠模式。」
「已經這麽晚了嗎......」
沒想到時間會過得這麽快,更沒想到是因為和她在一起才變得快的。
她回到投影室後的5個小時裏,我也一直在工作著。
我在活梯上伸了個懶腰後,聽到她坐在那裏說道,
「起床時間是早上9點,晚安!」
「嗯,我知道了。晚......喂,你今晚就打算抱著這個睡嗎?」
恒星燈泡還抱在她的懷裏。
她微笑的臉龐似乎在告訴我不必擔心一樣。
隨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發帶的顏色正在慢慢的轉變著,顯示著她已經進入睡眠狀態。
在這座天象館中,活動著的物體又隻剩下我一個了。
烏爾蘇斯那個家夥,更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隻能確定他仍在這棟大樓內活動。
「隻有睡覺是挺在行的嘛......」
雖然我覺得不可能被她聽到,但是我感到她似乎微微的一笑了。
在空調運作的,封閉的房間中,
一年一度,隻有一周的活動限定。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麽遇上這一種情況的,還是廢墟的故意為之。
這種狀況究竟是故意還是隻是偶然的產物,我已經無從知曉了。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所在的那顆小球中得到的一些關於機器人的傳聞。
開戰後,絕大多數的機器人都接收到無線強製停止信號,停止了活動。
因為如果不停止它們的活動,使它們與網絡相連接亦或是彼此連接就有可能感染到病毒。
一旦感染到病毒,它們就會變成兵器的危險性。
機器人的軀體是有機材料和精密電子儀器的結晶。無論是在室內還是室外,如果放置不管的話,幾年內就會化作一堆廢品。
我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被創造出來的,但是我可以確定她在這裏的時間絕不止僅僅的幾年時間。
也就是說......現在仍然還在工作的她,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這究竟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呢......
我望著她天真無邪的臉龐。
同時身為敬業者和雄辯家的機器人正在沉睡著,但卻連做夢的機會也沒有。
懷抱著巨大的燈泡,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安詳的微笑。就好像在懷抱著星星一樣。
......
修理已經進行到最後了。
我小心的把恒星燈泡擰進底座,關上外殼,然後用螺絲固定好。
現在,所有的修理都已經完畢了。
自從我來到這裏開始算起,已經經過了整整三天時間。
不知道因為什麽理由,我們一直留在這裏,對那台巨大的機器進行修理。
離開,危險的對人兵器,獵殺與反獵殺的人類。外界的一切似乎都變得與我們無關了。
她正呆呆地站在服務台那裏,麵對著綿綿不盡的細雨。
「幹完了喔!」
聽到我的聲音,她猛地轉過身來。
「您是說耶納小姐的修理已經結束了嗎?」
「嗯,我能幹的事已經全都幹完了。」
我回答道。
現在,投影儀正等待著通入電流。
所有的軸承,鏡頭,燈泡,還有各種輔助裝置......
雖然有一部分電子控製裝置已經無從修理,但應該不會影響投影本身的進行。
以我的實力也僅僅能修理到這個程度了,剩下的要麽是無法修理的,要麽是我不會修理的。
但是沒有關係,沒有進行修理的部分應該不會影響到投影了
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我可以做的工作了。
她半信半疑地凝視了我一陣。
之後,她看上去就像......安心地吐了一口氣一樣。
「我真高興!」
「我想,耶納小姐也會很高興的!」
「我代表全館員工,向您表示感謝!」
「真的是,太謝謝您了!」
她將雙手合在膝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用謝了,真要感謝我的話就快點讓我看那些所謂的星星吧!」
「是,我明白了。感謝您對本館報以的期待。但是距離投影還有13分鍾,請到館內等候吧!」
說完,她走向了立在入口處的一塊牌子。
『投影暫停』
她收起了那塊告示牌,走到了服務台的旁邊。
之後筆直地站好,注視著雨煙對麵的樓梯口。
看到這裏,我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麽。
「打算攬客嗎?」
「是的,現在時間是下午4點47分,距離入場結束還有3分鍾。」
「其實,像今天這種雨天正是生意興隆的日子!」
她發帶上的圖案開始變化了。
隻見金色的星星和英文字母在與製服相搭配的藍色中跳躍著。
這大概就是她一直珍藏著的正式裝束了吧!
她向靦腆的笑了一下,隨後便再次轉身麵向了雨幕。
「歡迎大家光臨星象館。」
「這裏有著無論何時都絕不會消失的,美麗的無窮光輝。」
「滿天的星星們正在等待著大家的到來。」
「歡迎大家光臨星象館......」
我把背依靠在牆上,靜靜地聆聽著。
這與平時的『發聲練習』相比,音量和抑揚頓挫根本沒有什麽不同。
但是,現在的她正在自豪的向他人傾訴者。
在靜寂的街道中,隻有她的聲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
製造她的技術人員和工人們,究竟給她設計了多少種的表情呢?
「已經修理好了嗎?真不愧是哥哥,不過還是我最厲害了,正巧一回來就能碰到機器修理好這種時候。」
不知所蹤的人又再次悠閑的跑回來了。
「如果你回來的時機能用於我修理機器的時候就好了。」
「嘛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就算修理機器的時候我在場,也起不了什麽作用吧!對於機器這種東西,我是一點都不懂的。」
「如果你能像你在學院的老師一樣聰明的話,那我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
「啊哈哈,這個世界的星星到底是怎樣的呢,好期待啊!」
「那個,客人,投影快要開始了。」
「......」
「嗯。」
......
機器人的天職大概就是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那對它們來說或許就是幸福。
現在,她看上去正漲紅著臉,眼中還閃爍著幸福的光輝。
「歡迎來到天象館。」
「我是本館的解說員林夢美。」
「在投影開始之前,先向大家介紹一些簡單的注意事項。因為館內的......」
「這些都已經聽過了,省略掉吧。」
「對不起,按照業務規定,這些都是不能省略的。」
她絲毫不顧觀眾的奚落,毅然地說道。
不管是計算來客總數,還是自作主張地更換劇目,她總是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那麽的認真。
而烏爾蘇斯那個家夥也成為了她的小跟班。
對她一直言聽計從,我想,那家夥是不是天真的過了頭。
比如現在,
「說的對,哥哥,要好好尊重夢美姐。看星星就是要享受一個過程,沒有耐心可看不了美麗的星星。」
我已經失去與他辯論的耐心了,也不想想他能看到星星是拜誰所賜。
「知道了。隨你們的便吧!」
「謝謝您。那麽繼續向大家介紹簡單的注意事項。因為館內的回音會打擾其他觀眾,所以在投影進行中請盡量保持安靜......」
繁長的說明結束以後,她略微停頓了一下。
又是這個......
「最後為大家介紹一下,帶領各位來賓進入星空世界的搭檔。請大家鼓掌歡迎!」
「我們的耶納小姐!」
為了配合她的熱情演出,我們也全力拍起了手。
但是如果是敷衍性的,純粹是濫竽充數地估計也隻有我一人了。
拍手聲停下後,過了幾秒鍾,她環視了一下坐席說道,
「其實呢,耶納呢,是這台大機器的名字哦!」
「啊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真的還會有人覺得有趣嗎,這個短劇?
盡管這大概是已經上演了上千回的短劇,可她還是在認真的表演著。
「那麽,現在請耶納小姐來向大家問好~!」
馬達開始靜靜地發出沉悶的聲音,這絕對是那個把我折磨到最後一刻的緯度軸。
在她的身後,投影儀靜靜地低下了頭。
這看起來有些微妙。
就好像是一頭被天真的少女馴服的異形的猛獸一般。
幾十年以來,頭一次順利地完成了一連串的表演,她和投影儀看上去都很滿足的樣子。
而被她與它的表演所吸引的烏爾蘇斯,也同樣如此。高興和滿足在他的臉上得到體現。
「今天,我們的天象館迎來了第2489676名和第2489677名來賓。」
「我謹代表全體員工向您們表示真切的感謝!」
「為了紀念這具有重大意義的一天,我們特別準備了紀念投影。下麵,就請大家盡情欣賞我們的演示......」
「秋季的一天,窗外的雨在不停地下著。」
「下雨的日子實在是很無聊,無法欣賞那些迷人的美景,晾曬的衣服也不會幹。就連作為機器人的我也會感到消沉。」
她的聲音緩緩變得低沉就像是在刻意隱秘什麽似的。
隨後她的聲音又漸漸提高。
「不過,請您盡可以放心。在天象館中,您可以隨時找到耀眼的太陽。」
在西南的天空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圓盤的形狀。
「大家請看,這是太陽。」
她得意地介紹著那難看的橙紅色物體。
「哇啊!」
烏爾蘇斯驚呼著。
「不過,那個太陽真的可以晾曬衣服嗎?」
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真是不好意思,這是不可以的。」
她毫不在意地並且誠實的說道。
那麽,她在剛剛說的話又有什麽意義呢?
算了,這種事情計較了沒用,她隻是從記載的資料,程序員預先設定好的程序所說的而已。
看回那個所謂的太陽。
在投影儀的投影之下,它顯得非常的真實,似乎真的是小型的太陽在此一般。
可惜,如果我更認真點去擦拭鏡頭的話,或許效果還會再好些吧!
我正這樣想著的時候,日周軸的馬達開始轉動了。
「太陽慢慢的向西方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