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彭番外篇 第六章修理機器 投影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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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客人,我可以問一下嗎?」
「又有什麽事?」
「耶納小姐的修理還需要多少時間呢?」
「這個嘛,要看情況,具體時間我也不知道。」
「能夠趕得上明天上午11點的演示嗎?」
「不可能,按照現在的進程至少也需要一整天才有可能。」
前提是我的體力和耐力能夠支持我修理到那個時候。
她低著頭沉默了片刻,
「那麽,我是否應該發出明天停止演示的通知呢?」
「隨你便吧!」
反正也不會有人來的。
「明白了,我會把它登記成為業務上的首要事項的。」
聽到她那麽認真的宣言,我吃驚的看了她一眼。
這是說明她能夠準確的區分給客人緩和氣氛的廢話,和作為解說員的職務嗎?
「......」
看來為了能讓我的耳朵舒服一些,這有價值也有必要去試一試了。
「給我安靜點。這是業務上的首要事項。」
「是,我明白了。」
她深深的低下了頭。
『太棒了!』
當她低下頭的一瞬間,即便是我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陣興奮。
對了,這才是人類忠實的仆人,機器人。
「對了客人,這件工具您似乎還沒有使用過,是不是應該到它了?」
「果然是沒有那麽簡單嗎......」
「嗯?客人,您在說什麽?」
「嗯,沒事了。隻能怪我不應該期待那麽多的。」
「如果在耶納小姐的修理上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地方,請盡管吩咐。我會誠心誠意的盡力幫忙的。」
「我知道了。那就請你不要再擺弄那些工具了。」
「是,我知道了。」
「知道了的話,那就先把那個鉗子放下來。」
「那麽,現在還沒有輪到使用這件工具的時候嗎?」
「拿去夾住自己的嘴巴好了。」
「那個,對不起,我不太明白客人您的意思......」
「你該不會是在耍我吧?」
「先不管這個了,我想這件工具一定也在期待您去使用它的。」
「......你沒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
「是,您剛剛說什麽來著?」
正當我在機器人的騷擾下擦拭了幾塊鏡頭的時候。
一個消失了一段時間、本來就應該在這裏的烏爾蘇斯出現了。
「哥哥,你在做什麽?咦,旁邊好像還有一個人。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聽到聲音,我翻了一下眼白,沒有回應烏爾蘇斯。
而她卻站起來,恭敬的向烏爾蘇斯鞠躬,
「歡迎光臨天象館,這裏有著無論何時都決不會消失的,美麗的無窮光輝。滿天的星星們在等待著大家的到來。」
第二位客人到來的情況,讓我與她都有些高興。
她是因為還有客人光臨開心,而我則是為終於不會再遭受她的騷擾感到高興。
「您是我們的第249987名來賓......」
「不,我不是客人。我來這裏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哥哥的。」
「客人,您的哥哥是......?」
「嗯,就是那個不知道在修理什麽東西的家夥。」
「是這樣嗎,客人?」
「嗯,算是個不成器的弟弟吧!」
「哎,我在哥哥心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嗯......」
「噗嗤!」
她忍不住笑出來。
「你在笑什麽?」
「沒什麽,隻是感覺客人您和您的弟弟關係很好。」
「......」
好險,差點被她帶進去了。
真是的,一旦開始說話,她就停不下來了。
「現在我比較感興趣的還是你啊!按照我的傳承記憶,這裏應該不會出現人類才對的。難道在我們進來以後,也有人跟著進來了嗎?」
烏爾蘇斯興奮的圍繞著她。
「第二位客人,對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的頭又開始傾斜了。
不過,不管怎樣,她的注意力總算是留在烏爾蘇斯身上了。
這讓我重新認識到烏爾蘇斯的價值。
「哦!這個世界應該是不存在其他人的了,那麽你是機器人?」
「是的,我是本館的解說員,林夢美。」
「哈哈,真的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機器人,好想看看和魔法吟唱者製造的傀儡有什麽不同。」
「客人......」
她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我沒有去關注著那一邊。
因為我發現了更重要的事情。
在恒星球的內側,有一個沒有安裝鏡頭的大圓孔。
兩條已經斷裂的電源線無力的垂在圓孔的邊緣上。
我輕而易舉地就想象到了本該出現在那裏的東西。
即使被烏爾蘇斯糾纏著,也一直在觀察著我的她,察覺到了我並不算是太好的臉色。
「第一位客人?」
「你說過這是用燈泡影射星星的裝置吧?」
「是的,星象儀其實是由古希臘的發明家阿基米德......」
原本想說什麽的烏爾蘇斯,也靜下來聽我們的對話。
「我是在問你這台機器的燈泡。」
「是。耶納小姐的恒星投影儀使用的是額定功率10000瓦特的鎢絲燈泡。在熒光燈成為主流的今天,過去這種使用燈絲的燈泡已成為十分貴重的物品。」
「所以呢,這是我找不到這種貴重的燈泡的原因嗎?」
「咦?」
她歪起了頭,發出微型馬達的轉動聲,她開始上下仔細觀察著投影儀。
「是的,南天及北天的恒星燈泡沒有安裝。」
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高聲宣布。
「連燈泡都沒有,你打算怎麽投影啊?」
「投影?這是投影星星用的裝置嗎?真是厲害。」
聽見我們對話的烏爾蘇斯眼前一亮,走近那個巨大的裝置。
「真的是很大,第一次見到那麽龐大的東西。」
烏爾蘇斯高興的對耶納小姐摸來摸去,十分的開心,像個小孩子一樣。
「不過,能修理它的哥哥,也很了不起啊!」
「沒什麽,隻要對照一下說明書就可以進行基礎的修理了。」
雖然要看懂那個已經發黃的說明書浪費了我不少的時間和氣力。
「是嗎,可我就不會......」
烏爾蘇斯小聲的嘀咕著。
「你還沒回答我,沒有燈泡後,這台機器要怎樣投影?」
我可不希望浪費大力氣去修理後,才發現這是台不能使用的廢物。
「我以前也曾有過同樣的疑問,但是館長告訴我說不用擔心。所以我將其理解為星象儀的設計已經變更了。」
「怎麽可能?」
或許是為了把握現狀狀況,她沉默了幾秒鍾。
然後微笑了起來,
「確實是呢。我已經修正了學習型數據庫的資料。」
她是在開什麽玩笑嗎?
我強烈感覺到,更需要修理的不是那台一動不動的投影儀,而是她本身。
「那麽,這裏還有沒有備用的燈泡?」
「有的,現在應該還保存有4個。」
還有4個嗎?隻是我也不知道幾十年前的東西到底還能不能用。總之先拿來實驗一下吧!也隻能這樣了。
我歎著氣用破布擦去了沾在手上的油汙。
「那麽,燈泡是放在哪裏的?在那堆垃圾裏麵嗎?」
「啊,是的,就在那邊。」
她正要伸出手去指,卻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了。
「怎麽了,是忘記在哪裏了嗎?那就讓我去幫你們找吧!」
沒等我們回應,烏爾蘇斯就衝向了那堆垃圾之中。
她保持著頭頂的高度,慢慢的轉過身來。
「那個,客人,真的很對不起。現在距離深夜0時,還剩下三分鍾了。按照常規業務設定,我需要馬上進入睡眠模式。」
她用十分內疚又十分強硬的口氣對我說道。
「哎!這也太突然了吧!你們機器人難道還要睡覺嗎?還那麽準時。」
一頭紮在垃圾堆裏的烏爾蘇斯驚訝的說著。
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看來也隻有他會對這個嘮叨的機器人感興趣了。
然後,她不顧我和烏爾蘇斯的反應,她筆直的走向了投影儀的底座。
之後,她放下了一張最前排的椅子,就好像在誇耀著特等席般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做的位置正好是處於修理中的左右兩個鋼球的正前方。
「起床時間是明天早上的9點,晚安!」
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喂,等等......」
她根本就聽不到我的聲音。
因為從閉眼到入睡為止,連一秒鍾都不到。
說得準確點,那不能算作睡眠,用關機來說明的話會更好。
停下一切動作的少女,立刻顯出了不同的氣氛。
既沒有呼吸時喉嚨的運動,也沒有睫毛的抖動,就好像一個精巧美麗的等身大人偶。
淺色的嘴唇上,還帶著臨睡前的最後一絲微笑。
「可惡!」
我已經數不清楚這是我第幾次失去理智了。
最想要修複好這台破機器的人已經睡著了,而我這個最想要離開的人卻仍在辛勤的進行著修理工作?
這到底算怎麽回事?
我把工具扔到了地上。
刺耳的金屬聲消失後,隻留下了一份連自己都想笑出來的滑稽感。
「嘛嘛!哥哥你不用這麽生氣的,機器人和傀儡都是一樣的。它們都沒有個人感情,不管你怎麽說,它們也隻會按照預定的事情來進行相應的行為。」
「不過,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她似乎是真的有感情的,想想也對,畢竟是在廢墟裏出現的......。不管怎樣,哥哥,我也要去睡覺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我怔了一下,沒有回應烏爾蘇斯。
是啊,機器人都是沒有感情的,隻會按照特定的程序去執行。
可這個她卻好像有些不同。也許還是程序的設定,也許是出故障了,也許是因為廢墟。
但不管怎樣,大概是她的這種特性才會讓我停留在這裏,做那些無聊的事情。
仰望巨大的投影儀。
披掛著無數鏡頭與齒輪的舊世界的機器,仍舊保持著百眼賢王般地威嚴與沉默。
封印在都市深處,如死一般沉睡著的機器人的小醜,與等待著複活節中出場的古老零件與工具的良民們......
我俯身撿起被我狠狠摔在地上,仍然筆直著的螺絲刀,再次開始清理潤滑油了。
啊,新來的仆人是多麽的勤勞。
我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
耳邊傳來了連綿不斷地炮火聲,熟悉的輕裝坦克的履帶和炮台轉動的聲音也在響著。
我睜開眼睛,看見了在我身旁帶我烏爾蘇斯與貴公子一夥人,以及對麵數不盡的對人武裝機械。
我沒有戴上防毒麵具,甚至連為了避免被雨接觸而特意拿的防護服也都沒有穿上。
沒有經過過濾的空氣和那濃濃的火藥味直接流進了我幹燥的喉管。
我貪婪的呼吸了幾次,然後抬起頭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最先看到的,是雨。
在微微黯淡的天空不停地下著雨。
霧雨如同雲煙一般,靜靜地融化著本已模糊了的視野。
對人武裝機械們仍在繼續追著拚命逃跑的人們,而無論是他們還是它們都完全無視了我。
仿佛我本來就不存在一般。
我看見狼狽的人們與無情的機械遠去。
我站在原地,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平靜。
蕭蕭的風吹在荒蕪的大地上。
油紙般平坦的烏雲覆蓋住了整個視野。
我躺在溫暖的泥水中,隻是目光呆滯地凝望著天空。
聽著身後逐漸遠去的聲音,我的力氣也隨之遠去。不知為何我竟然提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
天上的浮雲中映射出了昏暗的橙紅色光芒。
這該死的廢墟也總算要一改往常的姿態,終於可以見到真正的眼光了嗎?
但是那光越來越接近,四周也慢慢開始變得熾熱起來。
是太陽嗎?
掉下來的太陽......
「......客人?」
「......」
「早上好,客人!」
「......是你在叫我嗎?」
「是的。」
「我做了一個夢。」
「真的是很羨慕呢!是愉快的夢嗎?」
「不......」
「因為我是機器人,所以不會做夢,怎麽說好呢?我對做夢一直都是很憧憬的。」
「夢不是什麽值得憧憬的東西。」
「是嗎......」
她用孩子般的眼光好奇的注視著我。
我睡意朦朧的大腦在這時終於開始清醒起來了。
居然和這個機器人聊起天來了......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您現在感覺還好嗎?如果身體還是不舒服的話,我可以通知......」
「昨天不是說過嗎,我沒有病。」
「是,對不起......」
她有些不情願的回答道。看來是非要把我當成病人對待才甘心。
「烏爾蘇斯呢,他去哪裏了?」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昨晚才回來的烏爾蘇斯竟然在不知什麽時候再次消失了。
他是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嗎,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雖然我也沒有在擔心他的安全。
「烏爾蘇斯......?是指昨晚的那位客人嗎?如果是指他的話,在我剛醒來的時候,他已經醒來了。後來因為等不到您醒來,便跑出去了。」
「不過,我真的是很羨慕您呢!擁有那樣活潑的弟弟。因為我是機器人的緣故,所以我無法擁有弟弟或者妹妹。館裏也因為經費不足而無法新增另一個機器人......」
她滔滔不絕的講著。
眼裏發出奇異的光芒,也許那和光學樹脂有關。
而我則是被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的她就已經無法讓我承受了。如果再多出一個她,我想我絕對會崩潰的。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能再多一個夢美姐姐的話,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熟悉的聲音,是烏爾蘇斯。
隻不過他所說的話我絕對不會認同的。
「太好了,第二位客人您能這麽認同我的話。」
兩個人聊得很開心,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們的關係已經變得這麽好了。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
突然發現身邊放著幾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那看上去就好像是巨大的水珠。
大小就像小孩子的頭一樣,在透明的玻璃球中心,封閉著幾根天線般地金屬絲,球體的一段是粗粗的螺旋狀結構。
玻璃球共有四個,在地麵上整齊地交錯排列著。
我拿起其中一個。
玻璃的表麵就像冰一樣寒冷,重量也很輕。
它非常的脆弱,我甚至隻需要一隻手就能將它捏碎。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地麵。
「這就是燈泡嗎?」
「是的,是我在您休息的時候準備的。」
「原先放在哪裏了?」
「那邊的控製台下設有一個專用保險櫃。這是為了投影中的應急更換而準備的。」
「我在那些垃圾堆裏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最後是夢美姐在那個保險櫃裏拿出來的。」
烏爾蘇斯向我抱怨著。
對於這個有著魔法吟唱者的身份,卻沒有相應的智商的家夥。像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真希望什麽時候他能夠成熟一些,畢竟我們是把背後交給對方的兄弟兼夥伴。
要是夥伴靠不住,我也會很苦惱的。
在靠近牆壁的地方,正擺著一台黑色的桌子,看上去很像教會的風琴。
大概那就是投影儀的控製台吧!
就像是小孩的玩具一般,表麵布滿了各種凸起的按鈕。
大概是為了方便在黑暗中操作,才故意做成那個樣子的吧!
「那個,客人,可以問一下嗎?」
「什麽?」
「真不好意思剛睡醒就問您這種問題,耶納小姐的修理狀況,現在進行得怎麽樣了呢?」
「嗯嗯,哥哥,我也想知道。聽說修好了耶納小姐就可以看到星星,有些小期待啊!」
「謝謝,第二位客人對本館報以這麽高的代價。」
「應該的嘛!這個世界的星星想想就有些好奇。」
「抱歉,讓你們失望了。那台機器還在修理著呢!狀況跟昨晚一樣,如果你們想要看星星的話,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
「是這樣嗎......」
她看上去似乎很失望。
「真的嗎?哥哥,該不會是你昨晚偷懶了吧?」
「那你來?」
烏爾蘇斯立刻不說話了。
「那麽,我這就去發布投影暫停的通知了。」
「嗯!」
聽到我的回答後,她就像風向標一樣突然轉過身來,走出了投影室。
「開始幹活吧......」
「那麽我......」
「你當然也要幫忙,烏爾蘇斯,我的弟弟。」
我伸了個懶腰後,開始研究燈泡了。
投影儀的修理要比我想象中的複雜得多。
如果打個比方的話,它就好像是搞錯了比例的精密時鍾。
它出廠後的時間恐怕已經經曆了至少一百多年吧!
不但在結構上為了達到最好而忽視了檢修時的效率,而且核心部分也驚人的精密。
這是我們這些業餘人員所不能了解的複雜。
如果不是專門的技術人員的話,就連更換個零件也都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
它可以把宏偉的星象運動完整的濃縮在直徑以內,任人觀賞。
而對於除此之外的世俗之事,它則表現得毫無興趣。
可是,即便是有上等的鋼材與哲學家般出色的工作方式,再加上無數精密到令人發指地零件。
它始終也沒能抵擋的住歲月的力量。打開它動力部分的外殼看看,就能明白它被侵蝕得有多麽的淒慘。
沒有塗漆的部位布滿著暗紅色的鐵鏽,軸承黏連在了一起,導線的外皮也已是傷痕累累。
我皺著眉頭。
這種程度已經不是隻靠手工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像我和烏爾蘇斯這兩個從未接觸過類似儀器的業餘人士,到底能不能將它修理到至少能正常運行的程度。
我認為這十分的困難。
我搬來絞車,開始了一次大規模整修。
從堆積如山的器材中找出一些看上去還可以使用的零件,一件一件的進行著試驗。
但是由於我們技術與器材的問題,有幾個輔助的投影儀,也就不得不放棄修理了。
與此同時,這裏的另一台“機器”,此刻則在良好的工作著。
「歡迎大家光臨星象館。」
「這裏有著無論何時都絕不會消失的,美麗的無窮光輝......」
我拿著水瓶來到服務台前,發現她正對著雨滴傾訴著拿手的台詞。
「客人,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呢!」
她看到我的身影後,開始這樣說道。
看來不管是人還是機器人,在聊天的時候都總是喜歡先談天氣開始。
「哦,今後大概也會永遠是這個樣子的。」
「是啊,秋季的雨總是會持續很久。真希望能早點放晴呢!」
「是啊......」
她管這叫秋季的雨麽?
確實夠長的。
「對了,客人,找我有事嗎?」
「隻是來接水而已,烏爾蘇斯那個家夥已經吵到不行,一直在喊渴。」
「是嗎?客人和第二位客人真是太辛苦了。對不起,這原本是本館的工作,卻要麻煩兩位客人來幫忙。真是非常抱歉!」
她的臉上又出現歉意,開始了源源不斷的道歉。
「嗯,就那樣吧!」
我把水瓶放在地上,裝上淨水器,接起了從屋簷上流下來的水。
她好奇地看著我和流進水瓶的透明雨滴,就好像頭一次看到煉金術一樣。
「那個,客人,這雨水是用來做什麽的?」
「用來喝的。我們跟你們機器人不一樣,我們是人類,沒有水就活不下去了。」
她側著頭,試圖理解我的意思。
「如果願意的話,我就去為您準備一些飲料吧!」
「飲料?」
我吃驚地問道。
她還真是經常會說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話來。
「是啊!其實,我很擅長泡茶的。今天天氣比較寒冷,或許熱咖啡會更好一些嗎?」
我聯想到了一副她帶著滿臉的微笑向破碎的茶碗裏注入泥水的圖畫。
「醫生囑咐我隻能喝自己接來的水。」
我肯定的點頭。
「那麽,第二位客人呢?」
「嗯,他大概也是一樣的......」
「是,明白了。我會將其作為重要的資料進行登記。」
她一本正經地接受了我玩笑般的回答。我真是搞不懂她的思考方式。
這,應該也是故障的一個地方吧!
可是,她一說起飲料,我倒是被有些被她勾起了胃口。
在這座廢墟中基本上每一天都在喝經過淨水器過濾的雨水,實在是令人心生不滿。
在這裏我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飲料,隻有酒。那是,最為美妙的東西了。
還有香煙也不錯。
不需要煙壺,也沒有大大的雪茄。隻是那麽一小根,卻是離我那個世界最接近的東西。
「這裏有酒嗎?要沒有開封的烈酒,或者密封保存的香煙也行。這是對我來說相當重要的東西。」
我抱著一縷希望問道。
「嗯,有啊!」
她馬上像天使一般微笑著回答道。
「真的?在哪裏?」
「本商場地下一層設有高級洋酒專櫃......」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如果我不拉住她的話,她一定會跑到浸水的高級洋酒專櫃去確認庫存的。
歎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隨著肺裏的空氣跑掉了。
我不由得撓起了自己的頭發。
沒有其他問題,隻是肚子太餓了。
我們原本所剩的食物就已經寥寥無幾。而烏爾蘇斯又沒有帶回來足夠的食物。
缺乏食物的局麵,很快就要到來了啊!
「那個,客人?您身體不舒服嗎?」
「......老毛病了,不用在意。」
「是,我明白了。」
「那麽,客人,耶納小姐的修理現在進行得怎麽樣了呢?」
「誰知道呢?我也不清楚,那台機器實在是太精密了。沒有到最後,誰也不敢確定什麽時候可以修好。」
「就是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修好嗎?」
「嗯,沒錯。」
「是這樣嗎......」
水瓶裏終於接滿了水。我把蓋子蓋好。
你就打算這麽一直站在那裏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這裏的她,似乎還要繼續在這裏站下去。
「是的。有客人光臨的時候,我必須向他們解釋投影暫停的事情。」
不會有客人來的了。這可不是下不下雨天的事情。
隻能說她所做的都是白勞而已。
「會生鏽的哦!」
「不必擔心,我的身體屬於第二類業務防水式設計,多少淋些雨水是不會妨礙到工作的。」
「是嗎......」
我不知道她的防水功能到底有多完善,不過作為噪音汙染源,她倒是非常的優秀。
既然她願意在這裏鬧騰,我也就用不著把她召進投影室去了。
「那麽,我先回去幹活了。還有現在的雨水可不是你以前見過的那些雨水,自己小心點。」
「是,我明白了。耶納小姐就拜托您了。」
恭恭敬敬地向我鞠了一躬。
之後,她再次轉身麵對著門外的雨幕。
「歡迎大家光臨星象館。」
「這裏有著無論何時都絕不會消失的,美麗的無窮光輝......」
「你就是在這裏攬客,我也不可能馬上就修好哦!」
「不,這是發聲的練習。為了能再任何時候都能完美的迎接來訪的客人,我必須保持完美的接待狀態。」
「是嗎?那麽待會見了。」
我背過身向她揮揮手,背後就再次傳來了她的聲音。
「滿天的星星們正在等待著大家的到來。」
「歡迎大家光臨星象館......」
水瓶中充滿了鐵鏽和硫磺的味道。
這不隻是淨水器的問題。
遭到侵蝕的,是這顆星球的大氣循環本身。
即使把杯子貼到雨雲的下方,也不可能接到幹淨的水。
因此哪怕是河流也無法保持幹淨的姿態了。
除了偶爾能從密封的礦泉水那裏嚐到還算幹淨的水以外,我已經忘記了什麽事真正的水。
如果能挖到地表一下幾千米的地方去,或許還會找到免受汙染的未知地下水係。
但那既不是區區外來者的我們可以做到的事情,也不是能靠等量的烈酒可以換來的東西。
所幸的是,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了,離開這個一點也不討人喜歡的地方。
不過,那得先修好那台複雜的機器才行。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打開了最後的錫紙包。
咀嚼著一點味道也沒有的壓縮餅幹。
「哥哥,怎麽老是吃這種難吃得要死的東西。我想吃烤肉,哪怕一點點就好。」
烏爾蘇斯皺著眉頭,一邊咀嚼著難以下咽的壓縮餅幹,一邊不斷地抱怨著。
「要是你能找到其它一些比這個難吃得東西更能填飽肚子,更美味的食物。我也不介意換個口味。」
「我......」
「不能就閉上你的嘴,老老實實的吃下去。這是你釀成的苦果,就要自己去承受。」
不過,烏爾蘇斯倒說得沒錯。
在這裏生活的日子確實是非常痛苦。如果在這裏待久了,我們肯定是要死掉的。
我借著水瓶中的水咽下了嘴中的餅幹粉末。
我曾一次又一次的目睹了死亡,也曾想象過自己死時的樣子。
那是與汙泥混在一起的靜脈血。
時而是被凶殘的魔獸吃剩下的殘軀斷臂,時而是被敵人的劍或魔法洞穿的身體,時而是被水浸泡的肉塊散發出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