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把錢袋揣在懷裏，用手緊緊按著外層衣服。波一問他何故如此，他搖頭不答。少頃，過了白花綠葉的田地，才轉頭過來說道：“你們有什麽地方想去嗎？”

    波一愣說：“少爺難道出門前沒想好目的地嗎？”

    “沒有，”洛秋答說，“我隻是厭惡這地方，所以能趁早走最好。”

    “若問我們的話，”波一似是為難地撓了撓頭，“有到是有，隻是怕您不方便。”

    “有何不方便的，說出來就是了。”

    “我們想去昆吾山…”波一試探性的一問，緊張地望著他的反應。

    “陰間嗎？”洛秋臉色平靜，直視前方，“我能去嗎？”

    “得想想法子。”

    “那咱們就先去昆吾山，你們是去打算幹什麽？”

    “跟陸之道大人道個謝，以後我們就不受雇於他了。”波一說道，“現在就去嗎？”

    “不。”洛秋忽然佇立不動，眉宇緊蹙，“我們得先解決一些麻煩的事情再上路。”

    他領著波一波二穿過村子，傍晚時分，行人漸漸少了，沿街的屋舍裏盡是嚷叫的嘈雜聲響，各家主人站在門口對過往路人笑臉相迎，他們的房間已經住滿了旅客而燈火通明。有人跟洛秋打招呼，他也隻是微笑回應。

    徑直來到村長家前，洛秋站在門口不動，波一波二疑惑地望著他。

    “少爺，不進去嗎？”波一問道。

    “進去，”洛秋呼出一口粗氣，“當然得進去！”

    “那我去敲門。”波一踏上樓梯將要叩響大門，隻聽洛秋道：“踹開它！”

    波一回頭不解地望過來，洛秋又道：“踹開。”他一麵說著，自己便上前去狠狠地揣了一腳。木門受力發出巨大聲響，但隻是震顫幾下就紋絲不動。緊接著，遠遠聽見裏邊有人聲罵道：“沒人教怎麽敲門嗎！誰這是吃了豹子膽了！”

    洛秋再抬腿又要踹去，波一旋身一腳踢去，木門應聲飛出很遠。視野開闊後，就見到彎著身子嚇傻了的村長立在遠處，他一副驚顫模樣，瞪大瞳孔仔細望過來。

    “我當是誰呢？”村長立刻直起身子走過來，“你小子吃錯藥了！洛秋！你想幹什麽！”

    洛秋快步過去，慍怒的麵孔絲毫沒有收斂。“把石頭還我！”

    “什麽石頭，那不是你娘的嫁妝嗎！”村長吼道。

    “婚事取消了，你也別再去找我娘，把石頭還我就是了！”洛秋冷言說道。

    “你這小娃說話一點兒不靠譜！”村長捋起袖子，驚見波一瞪著自己，又遲緩放下，一麵喝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說話到底管不管用！怎麽決定好的親事說取消就取消！”

    “我之前與你說的是你一生未娶與我娘在一起才是正常的，可現在已經不是如此了。”洛秋回道。

    “怎麽不是如此，我依舊未娶任何人！”村長聽見身後房門啟開的聲響，瞥見萬仙源老道出門，又聞西廂房細細腳步聲傳來，知是淦吉出來了，底氣便也足了起來，站得比剛才更直了一些。

    洛秋身後此時也圍了一些人來，村民們聞聽響動扒著大門往裏窺看。

    “說啊！”村長大聲嚷了起來，仿佛是說給村民們聽的，“你洛秋說布生嫂子喜歡我，依布生嫂子之意，拿了三塊仙石作嫁妝讓她嫁過來，我倒是也答應了，如今出爾反爾說取消就取消，你該怎麽跟我解釋。”

    十五歲的洛秋漲紅了臉，見淦吉和老道站在村長兩旁，身後又是竊竊議論和傳來嘲笑聲的村民，一時竟不知所措，滿腦子想的事實也不知是否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講述出來。

    “沒話說了吧！”村長接著又道，“你說你這小娃，我尊重你才與你口頭約定，你這般出爾反爾就要收回仙石，那豈不是拿我這老頭開涮嗎？”

    一旁老道小聲問他：“什麽仙石？”村長輕聲回道：“稍後給您過目。”

    洛秋想把他與淦吉苟合一事說出來，但見淦吉麵露擔憂的望著自己，想起幼時情分，又顧忌身後村民，最終還是吞下不說。

    “你若是不要臉，那我替我家少爺說了！”波一卻是忍不住了，隻是剛說完，便覺洛秋輕拍後背，回頭見之搖頭示意住嘴。此刻，波二卻大步上前，打量著淦吉滿身奢華綢緞，嫌惡的笑出了聲兒。

    淦吉知是理虧，羞愧地垂下腦袋。

    “把石頭給我，我不想和你爭吵。”洛秋瞪著村長，嗓音有些顫抖。

    “你得先給我解釋清楚了。”村長冰冷回應道。

    靜候的波一有些著急，他完全無法理解洛秋因何要執著於糞坑邊的三顆石頭。本以為此次進屋是撇清成親一事免去布生嫂子的麻煩，可洛秋顯然還有其他打算。

    “你們在廳房一側的室內——”洛秋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村長，他甚至瞥到淦吉滿臉痛苦地咬著牙往這邊看來。

    舒了口氣後，他才接著說下去：“我都看見了。若要我在這大庭廣眾下說出來的話，那我可就說了。”

    村長臉色稍稍有些不安，狐疑問道：“你都看見了？看見什麽了？”悄悄瞥向淦吉後，又大方的望向周圍：“不管你看見什麽了，說出來嘛，說出來讓大家知道。”

    “你身為八牛村的村長和自己兒——”

    他激憤脫口而出，話到一半，卻被淦吉尖聲打斷：“洛秋！”

    木然回望，眼眶泛著淚花的淦吉正咬著嘴唇，哀媚的雙眸出神望著遠方。“我求你了。”她輕啟朱唇，一再重複，“我求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