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終是於心不忍，緘默無言。圍聚的村民反倒熱情高漲，沉悶的氣氛使他們起哄喧鬧起來。波一附耳小聲對洛秋說道：“就這麽走了可不行。”

    “我知道。”洛秋低語回應。他仰頭巡望四周，眯起眼睛充滿了不屑。村長緊張地望著他，淦吉則用手掩住口鼻，啜泣聲陣陣傳來。

    “我，”洛秋開口說道，“淦吉，村長，咱們仨進屋談談行嗎？——就我們仨。”

    眼見村民愈發靠近，圍聚的人也越來越多，村長立刻便點頭答應。淦吉率先轉身往屋裏走去。老道士奪步過來擋在村長身前，悄悄指了指自己，村長黯然搖頭，繞過他前往屋內。

    “你們在這等我一會兒。”洛秋對波一波二囑咐說完，便也進到屋子裏。

    正廳一股脂粉氣味混著五陰香氣，條案上原本栽花點綴的瓷瓶已消失不見，此前近十年的馥鬱芳香頃刻間被滌蕩煥新，這裏是添了新主人，所以連氣味都完全不一樣了。洛秋坐在酸枝木鑲理石的杌凳上，前傾著身子，合握雙手搭在膝間，眸子裏看不到一絲情感。

    “我就想說一件事，”他對站在廳堂正中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淦吉說道：“你們的事情我無意間知道了，我沒有任何意見，隻是——”見淦吉坐下去後，他把目光轉向了太師椅上一臉無畏的村長，“你就別去找我娘了。”

    村長張著嘴欲言又止，稍後才木訥的點頭說道：“行，不去！但我可說好了，石頭不能還給你。”

    “你要就拿去，那石頭根本就無所謂。”洛秋坐直身子，側過頭盯著紙窗，“石頭你要就留著，但咱倆得約好了，別去找我娘說成親的事情，我與你的口頭約定就此作廢。”

    “行，我沒意見。”村長撓了撓腦袋。

    洛秋起身，拉開木門，將要出去，又回頭說道：“約定作廢，希望你謹記於心，這件事就不能讓我娘知道，我的擅作主張可能會傷害她，總之我得提醒你，我既能讓人將你大門踢飛，那肯定也能對於失約者作出一些讓他後悔終身的事情來，你對我有恩，希望你別逼我。”

    村長一瞬站起身來，洛秋已然走出屋內，他望著洛秋背影，咬牙切齒地捏起拳頭。淦吉過來輕撫著他的後背，悵然搖頭。

    波一波二與洛秋離開宅院後，村長泄憤將門口的好事者逐一罵走。扭頭回來，就迫不及待的邀請老道進屋子察看仙石。院子裏的淦吉一言不發，沒有參與興趣，回到了西廂房內。

    村長把石頭遞給老道，訕笑說道：“今天的事情您別見怪，已經過去了，這是那小子贈我的三顆仙石，您給看看，若有仙體的話，咱是不是也可以像鎮安石那樣提煉出來。”

    “你說你把石頭放進火爐，這村民們見院子沒了石頭也不著急嘛，”道士拿起石頭在鼻前嗅著氣味，“當初還說那計出萬死，要承擔什麽生命攸關的後果，這如今怎麽就又獲得三顆仙石了？”

    “說來話長，那些村民隨意糊弄就過去了，這實在是方便了我，先不說這個，”村長道：“您快看看，仙體如何？”

    道士忽然眉頭緊蹙，隨手將三顆石頭扔到了地上：“臭！真臭！”

    見他嫌惡模樣，村長瞬間心冷，擔憂問道：“怎麽了？”

    “若把這石頭放進五色火爐，我那爐子可就沒法要了！”道長說道：“我看你這是被人騙了，這不過是普通石頭。”

    “那怎麽可能呢！”村長著急嚷了起來，“我親眼見到它們騰飛。”

    “怎麽個飛法？”道士鄙夷望來。

    “上下彈動，簡直就是有自主意識。”

    道士一揮長袖，那三顆石頭竟飛到他的身前，一瞬便又落下，砸的四分五裂。“可是如此？”

    村長呆滯說道：“依你意，這是他施法所致？可不應該啊，那孩子我看著他長大的，哪會什麽法術！”

    “人家連你那大門都能踢飛，何況招幾塊石頭？”道士折身坐下，飲了口茶後，又道：“你那鎮安石頭炙烤得也差不多了，有那等極品，何必再管這個呢？”

    “不行！”村長又是齜牙咧嘴，“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一定要那小子付出代價。”說罷這便要出門而去，打算集結人手好好教訓教訓洛秋。

    老道士卻喚他歸來：“你就算去了也沒用，憑你們這些身手隻不過是自討苦吃。要真打算教訓人家，且等那鎮安石提煉的仙體出來，我用納氣葫蘆收了給你飲下再說。”

    村長隻得又退回來，坐下後呼哧喘著粗氣。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又開口問道：“你當初說煉那石頭會有風險，這風險還在嗎？”

    “在，除非仙體被炙烤得脫離石芯，現在還沒到那步。”

    “到底是什麽風險？”

    “隕石之源需自然消耗，若人為提煉，必定會觸怒九天，我看這裏黑霧纏繞陰氣十足，沒準能遮天蔽日，所以才稱之為風險，若非如此而隨意提煉，必將受天譴啊。”道士說著，端過茶盞，又道：“說起來，早就想問你，你是如何得知這是仙石的，凡人不見得有這等眼力。”

    村長舒了一口氣才道：“二十年前我便在河岸撿到一顆怪石，拿起來沒多久，偶遇一個持劍青年，那青年拿三個銀錠與我交換石頭，說這是隕石，我當時沒多想就換給他了。後來又窮困潦倒，想起這事，便四處搜集文獻查閱，隻是後來就再沒從天上降過石頭。”

    道士莞爾一笑，“傳言這九天之上任何物種都熏染出了仙體，降來陽間可是一種饋贈，你倒好，三顆銀錠就交付他人了。”

    “那是不知情啊——若我之後吞服下那仙體，是否也如你一般有了仙術？”村長問他。

    “那可不是仙術，”老道一捋長須，“縱使我們對九天和陰間一無所知，但從巫陽古書所記載內容來看，這不過是些低等法術，說到這，我得提醒你，記住答應我的事情，若你有了法術，此地將成為萬仙源新的根基，你成了我的副手，要使全村村民拜服於我，我們就在這裏擴大門派，一定要解開這三域之謎。”

    談話間，屋外忽然間電閃雷鳴，頃刻間大雨滂沱，道士暗覺不妙，望向門外，卻已是風雨晦冥，愈發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