樁下沒了話音，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似是在地底活動。洛秋不願幹等，拔腿就往回走，卻故意放慢步子，側目望來。

    那聲音果然焦急起來：“上仙留步，我剛才翻遍全身，並不見什麽寶物，實在無法報答呀。”

    洛秋折身回來，又道：“城隍爺貴為陰司，倒可以往這方麵琢磨琢磨。”

    “使不得使不得，”聲音惶恐回道：“上仙若是讓我以權謀私，妙法將受重刑。何況此地城池不複存在，妙法也早已降格，下轄三司百年前就解散了。”

    “那你就不是城隍咯？”洛秋道。

    “曾經是——現在不是了。”

    洛秋聞他話音苦楚，嗟歎良久。與他說道：“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自知挪不動樹樁，遂回去叫來波一波二，途中簡單講述之後，三人又趟水來到此地。波一見樁前符文，與洛秋道：“這東西我們碰不了，得由少爺你來揭了，順便把整串銅錢取下，我才能拔起樹樁。”

    洛秋照他所說去做，取了符文和銅錢，側身站在一旁。波一往前，踉蹌幾步，又顯虛弱。波二奪步前來，躬身抱住樹樁，猛一使勁，樁子被拔地而起，拋往九霄，瞬間沒了蹤影。洛秋仰頭驚歎，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垂首注視土壤深坑。久之，見黃土彈動，坑隙擴大，草枝震搖。忽見地底湧出一股黢黑煙霧，霧中站著個垂須老者，不及波二身長；其麵如黑煤，睛似赭石；手執曲折木杖，頭上無冠，著一身金色襤褸官服，各處破洞。

    洛秋冷眼瞧去，見他興高采烈模樣，平靜說道：“你既已出來，那我們就走了。”

    妙法卻道：“不急，我雖沒了官職，但還藏了些私貨，聽上仙——”說話間眼珠轉動，細細打量他半晌，又道：“閣下並非神仙呀！”

    此話一出，波一波二也驚詫望來。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神仙，”洛秋回道，“我隻是個普通凡人。”

    “那怎麽會聽得見我說的話呢！”妙法驚嚷道。波一也道：“是啊，少爺之前不是也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我也不知道，”洛秋乏味說道，“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什麽神仙。”

    “罷了罷了，”妙法說道，“無論如何，閣下救我出來是真，我欠你個情，聽閣下所言，似是有求於小仙，不妨說出來吧。”

    “你又沒官職，說了也沒用。”洛秋道。

    “萬一有用呢？”

    洛秋見他目光堅定，一副胸有成竹模樣，這才說道：“我娘隕石壓死，若你有辦法的話，能否幫幫我？”

    妙法眼露笑意，得意說道：“巧了！妙法如今也隻能複活凡人了。”

    “真的？”洛秋興奮問道。

    “自然是真的。”妙法從懷間取出一顆藥丸，伸手再一指，莞爾說道：“這便是妙法的私貨，北太帝君所賜的往生丸，當年取了十顆，如今隻剩下這一顆了。”

    洛秋未見波一波二驚喜模樣，隻是平靜問道：“這藥丸有何用？”不等妙法回答，波一就激動說道：“少爺，這可是稀缺珍品啊！北太帝君的往生丸是可以直接救活你娘的！”

    “當真？”洛秋驚喜又問。

    “方才便說了是真的。”妙法一捋長須，轉身邁了兩步，持杖觸地三聲，嗬道：“土地何在？”須臾，見一更加矮小老人自地心竄出，躬身駝背，垂首作揖回道：“土地領命至此，上仙還請吩咐。”

    妙法不顧三人好奇模樣，隻問洛秋：“令堂所在何地？”

    “八牛村，田地邊的一所農房，人喚布生嫂子。”洛秋欣然答複。

    妙法扭頭對土地說道：“可聽見了？”

    土地思索片刻，回道：“便是那五方村嫁到八牛村的容家孤女容奇。”

    妙法遞出手中往生丸，又道：“你尋得她魂魄，使她吞服下這藥丸，施法將她帶來此地。”土地接過藥丸，遲疑不遁入地底離去。

    妙法再嗬道：“還不快去。”土地隻得答複說道：“上仙不知，這八牛村被天降隕石砸中，隻怕這人並不好找。”

    “那也得找！”妙法斥道，“速去速回，半刻不得耽誤。”

    見土地遁去，洛秋滿心歡喜盤腿坐下，遙望八牛村方向。波一自知他不是神仙後便困惑難解，又見他心念遠方，遂知當下不便細問，唯可靜候。一旁的妙法倒拍打起身上塵土，得意自語：“那家夥困了我二十年，想不到我今日就能出來吧——當年還讓我反省千年，實在可笑！”

    洛秋聞聲回頭，疑惑問道：“誰把你困在這的？”

    “一個自以為是的神仙。”妙法答後，舉頭望著高空，便不再說話。

    不到半個時辰，土地複來，卻是孤身一人，滿麵膽怯心虛模樣，謹慎遞還藥丸，喃喃道：“這石內的魂魄取不出來。”

    妙法慍怒接下藥丸，問道：“何故取不出來？”

    “內設末路舍的隔礙禁製，”土地咕噥說道，“小老還被金光打了一頓，怕是上仙去了也取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