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鳳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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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黃色的霧氣中,晝光宛若落霞;正午的太陽遙掛遠方,從未眷顧此處。
屋子裏的人還沒來得及出去,十一個黑衣人已堵住了門口。金老翁齜牙咧嘴地站在他們身前,瞪圓的雙眼審視著坐在匾額下的東因。他手裏還提著滿臉青腫、奄奄一息的洛秋。
容施心痛迎上前來,洛秋便像棄物一樣被扔到了地上。
“這是怎麽了……”她又憤怒,又驚訝地瞪過去。
“我讓他多活一會兒你還有什麽不高興的。”金老翁俯視過來,咬牙蹦出幾個殘忍的字。“非得我拖著他的屍體回來嗎!”
“另外兩人呢?”丁五不解地問道。對於金老翁的脾性他很是了解,如果不是無法忍受的損失,應該是絕不可能激怒這位善於隱忍的商人,何況他現在怒氣衝天。
金老翁鼓著腮幫子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回道:“淦吉跑了。”
“跑了?”伏在桌上的孫海標一聽這話立刻就蹦了起來,“怎麽還給她跑了!”
“那單合呢?”丁五焦急地問。
“死了。”金老翁的鼻息反複而沉重,“那丫頭抱著單合的屍體跳崖了。”
“那她知道自己身份了?”孫海標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知道了,我告訴她的,”金老翁咬咬牙,恰好聽到了丁五哀聲的歎息,他便加重語氣,低吼道:“就他媽一塊玉石嘛!跑就跑了,老子也不打算修仙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根青色細繩,約有一尺之長,攥在掌心顫動著拳頭。斜對麵的鍾依從座椅上起身,來到容施身旁,剛俯身挽住她的胳膊,就見金老翁把細繩擲到了身前的地板上。
“沒用了!”他咆哮著,“這破繩子我留著也沒什麽屁用!等死也無妨!”
孫海標和丁五相視無言,堂內氛圍窘迫,陷入沉寂。容施把頭轉向東因,渴望幫助。雖然不知道這個青年到底是什麽人,但之前分明聽到三人都尊稱他為師父,而且也有合作的約定。她急需有人站出來保證洛秋的存活,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裏。
東因目視前方,避免與她對視。
“你怎麽會死呢?”孫海標的話音總是充滿了自信,“師父還在堂上坐著,你不修仙是什麽意思?”
“師父?”金老翁一臉得嘲弄。“丁五說得對,玉佩是真的,人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滿是期待的容施忽然看到東因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的心頭泛起一陣涼意。
丁五瞥見東因閉眼的模樣,急忙開口:“你想說什麽?”
“你說是吧!”金老翁嘲弄依然,“我的師父喲!”
東因用力抓著座椅兩邊的扶手立起身子,門口的黑衣人同時一齊向前跨了一步。位於中心的黑衣人又再往前,走到這大堂中央,恰好站在鍾依的麵前。
“多麽普通的吐息,”他冰冷的話音向著東因飄去,“足下連生死屋都未曾見過,怎敢大言不慚教人修仙?”
孫海標瞪大瞳孔顯得難以置信,在他的眼裏,東因那張冷峻的臉龐上沒有一絲的動搖。
“他是個騙子?”他木訥張口,話音輕如蚊蚋。
“仙人吐息不同凡人,提仙氣運作施法,此前提需有仙人氣息。”黑衣人接著說道,“足下吐息與凡人無異,為何要以仙人自居?”
東因莞爾一笑,伸手拍拍額頭,忽而放聲大笑起來。
“還有臉笑!”金老翁嗬道:“區區一個騙子,竟敢讓老子來伺候你!”
“暴露了也沒辦法。”東因聳聳肩,坦然說道,“我隻是想混口飯吃而已,誰知道你們那麽多的秘密呢,一不小心我也覺得好奇,就陷裏邊了,其實我有很多機會可以逃跑的。”一麵抬起手來,“比如現在!”
他的腳下生起一道金色透光屏障,呈環狀向外擴張,避過桌椅與倒地的洛秋,也未妨礙抱頭的容施與靜立的鍾依,可竟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動著丁五與孫海標往外去。那黑衣人不慌不忙擊出一掌,將這屏障震得粉碎,灑落地上的碎片倏忽間便消失了。
“我乃能施展隔礙之人,”黑衣人淡然說道,“自然也能破除它。不過足下既非仙人還能用隔礙到如此程度,實在讓我大開眼界。”
狼狽翻身的孫海標厚唇翕動,完全起立之後,憤怒得對東因嚷道:“你這小雜種!敢騙老子!”掌心生火,剛要擲去,黑衣人大手一揮,滅卻了他手中的火焰。他怪責回頭,對方卻壓根沒把自己置於眼內。
“足下如此天資,何必行騙?”黑衣人不解地說,“若一心修行,遲早會升入仙班,彼時再來教人豈不更好?”
“承蒙誇獎。”東因讓容施拖著洛秋躲到自己身邊,鍾依自然也跟了過去。
“束手就擒如何?”黑衣人問。
東因沒理他,而是麵向了丁五。“知道我為什麽來這嗎?”他問。
“為什麽?”丁五動了動身子。
“後山那個駱駝爺是我的朋友。”東因麵色凝重地回道,“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了。我這次本是來看他的,卻不想他被你們給逼死了。我那時候在想,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才能把一個沒有雙腿的人給逼死?他給我寫信的時候經常提及兩個小孩,他信中跟我說的原話是‘璞玉未琢,願守衛保全。’我這位朋友性格如此,既然他死了,我當然要幫他完成遺誌,何況這地方肯定是充滿了危險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偶爾低頭看看半昏半醒的洛秋,好像在確認他是否還有意識。
丁五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他跟自己說這段話的原因。
“負隅頑抗並非是好的選擇。”黑衣人催促著抬起手來。
見此,東因忙大喊一聲:“別著急!”同時把右手舉過頭頂。“我給你看個好東西!在新的戰線上,我當然得讓我的同伴對我完全的信任才行。”
黑衣人的五官極其舒展。“喔?那你的話說完了嗎?”
孫海標、丁五以及金老翁感到莫名其妙的左右看看,他們隨著這二人的對話而不斷轉動著腦袋。
“說完了。”東因說,“既然是騰翟屋的仙人,那我不得不使出最後的手段了。”
黑衣人瞧瞧他平直的右臂,忽然見他握起了拳頭。“凡人能有什麽手段觸得我分毫?”說話間已將自己的手放下。
但見金光自他指縫溢出,照亮滿堂。又見他朝著金老翁譏諷一笑,“不過我就不明白了,你身邊守著這麽大個騰翟屋的仙人,你瞎嗎?怎麽不拜他為師呢?”
“我們與他是約定關係,幫他摒除修仙幹擾,解決商業阻攔,僅此而已。”黑衣人道,“其他請求,概不接受。”
“當然當然!我明白得很!”金老翁憤憤說道,“我求了半天你們才派出一個人去尋找淦吉,還跟我說什麽不會動手!我當然知道了!隻要能告訴我她在哪兒,我自己會去抓她…”
話未說完,堂內忽然熠熠生輝,金光刺眼。黑衣人目不斜視,透過光芒盯住東因高舉的右臂,他已攤開五指,金色的光球正在掌心輕微躍動。
“時間夠了。”東因仰頭望著天,“花草埋幽徑,衣冠成古丘——”
黑衣人終於驚訝出聲:“這是帝江訣?”
東因依然繼續念道:“忽然而已。青天外,帝江池,孤譬諸梧桐,喚汝止此!”他的話音漸漸變得空靈,仿佛能穿透九天。霎時間,氣壓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大地開始震動,桌椅起起伏伏。黑衣人抬頭望天,一臉震驚。堂內除鍾依外的所有人因莫名的恐懼而不住嘶喊。
與此同時,每個人的耳邊都回蕩著同一句震耳欲聾的話音:“妾身受何人所喚?”
隻聽他仰天喊出自己的名字:“東因!”
忽然金光聚攏,大地震顫停歇,光球升至半空,開始疾速擺動,數秒之後,赫然迸裂。又有聲音近耳,“鵷雛領命而來。”循聲源看去,中央憑空有一女亭亭玉立。
餘下十個黑衣人驚聲連連,圍聚過來。先前與東因對峙之人更是大驚失色,半晌才愕然喊出二字:“鳳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