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津鴉
字數:5224 加入書籤
十一人已退出門外,在院中擺好架勢,淡漠神情恍然一變,此刻如臨大敵。鵷雛的眼目漆黑,修眉聯娟也難顯善意,她周身環繞著一層淡薄得赤色火光,屏蔽了氣流與飛沙,飄出陣陣寒意。每一次輕啟朱唇的話音都足以顫動大氣,耳膜將要被刺穿。
“枝椏何在?”她腦袋平移向後,眼內仿佛有無窮引力。
“不在此間。”東因的話音已恢複平常。趁這對話之間,丁五、金老翁及孫海標躬身逃離到室外。容施拖著洛秋躲到了屏風之後,她始終抱著腦袋,恐懼的不再開口。
鵷雛回頭,閉目不視,眼瞼闔落竟生新眸所覆:赤紅雙睛在狹長目中,映出山山水水。數秒後,方才頜首道:“確不在此。”又側目瞥向東因,此刻目已複原,“如今,妾憑何而來?”平淡的話音飄向四方,掀起狂風,將堂外十一人推離二尺有餘。他們無不狼狽掩麵,仙力附著腳掌才勉強站穩。當間的黑衣人已大汗涔涔。
“高人助我。”東因指指一旁的鍾依。
鵷雛定睛看了她半晌。堂外的黑衣人正捏決吟唱,齊聲念道:“天動,地動,我不動。”合十一人之力,使仙氣肉眼可視,形成一道巨大的梯形秉甲,擋住她一句話音所帶來的颶風,使之由兩旁掠過。
刮飛了朱漆木門,吹倒了半壁護牆。
堂外災禍亂象,屋裏卻沉靜異常。鵷雛瞧著屋外的十一人,輕聲歎息道:“枝椏既不在,妾身便要歸去了。”
見她縱身之姿,東因著急喊道:“你得幫我啊!”
“自然幫了。”她說,“妾身若不以仙息環護,憑君本能,此刻已不知飛往何處了。既有約定,哪怕巧合而至,也不該違背。”
語畢已騰空而去。忽聽一陣淒厲嘶鳴,門外有物影劃空竄入,伴有此聲。如一線劃過,筆直而來,拖著長長的黑影,肉眼不見其物。她立刻調轉首尾倒懸半空,出手一握,才見是一副冒著寒氣的腳鐐。
屋外同時閃現兩道黑影,停穩佇足,衣裳一黑一白,甚為奪目。觀之頭戴高帽,其上有字,從上至下,左邊寫一見生財,右邊是天下太平。這二人各執器物,一個手持魂幡,一個背負巨鐮。
鍾依正視,蹙眉輕咬下唇,歎出一口氣來。
屋外,勁風已歇。躲在石獅後的金老翁哆嗦著趕到十一個黑衣人身旁,丁五和孫海標緊跟其後。剛才還勉強站立的黑衣人已蹲下身子,滿身滴水如柱,發間白煙升騰,一個個環抱雙手,正瑟瑟發抖。
“你們怎麽了?”金老翁粗聲問道。
“寒氣而已。”中間的黑衣人跪倒在地,雙手撐住身子,想再次起身,奈何兩腿不聽使喚。
“哪來的寒氣?”丁五環顧左右,周圍霧氣依舊,除了殘垣斷壁,氣溫如常。
突然便下起雨來,傾盆大雨淋濕了院子裏的所有人。
孫海標抬頭看看天,抹去臉上的雨水,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高人也許是提前感受到天雨的寒氣了。”
成排的黑衣人裏,終於有其他人開口說話。“他們要我十一人讓路,當時秉甲成型,要是不擋住狂風,我們都要被吹飛了!哪有時間讓路!那二人真是毫無道理可言!”他似乎心有不平,使勁捶打著地板。
“他們?”丁五疑惑問道,“你說的是誰啊?”
“管他媽誰呢!”金老翁氣急吼道:“把東因給拖出來啊!”
最左端的黑衣人解下衣帽,露出桃腮杏臉,竟是一個女娃。她麵向金老翁,厲聲斥道:“我們不過是不讓路,被那二人伸手一推,便受寒氣所困,如今之事,已不是我等可以介入的了,你若那麽心有不甘,何不自己進去!”說話時不斷咳嗽,言罷又立刻盤腿運氣。
金老翁挨訓後就不敢出聲,麵向位於正中那位自己一直仰仗的人,小聲囁嚅道:“到底怎麽了?”
那黑衣人正閉目屏息。他吞了口唾沫,才聽到回話:“你且回頭看看。”
丁五與孫海標同他一齊回頭,看見大堂門口憑空多出了兩個人。對方那稍顯佝僂的背影依舊難掩頎長身形,就如同兩顆將要傾倒的枯樹,讓人不敢靠近。
“他們是什麽人?”丁五喃喃問道。
“地界府無常二爺。”黑衣人的話音綿軟無力。
“誰?”孫海標回頭瞧著他。
左端的女娃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嚷道:“黑白無常!”
孫海標怪叫起來,“他們來幹什麽!”
“我怎麽知道!”女娃啐道。
“先是木神枝椏池裏的鳳屬,如今又來了無常二爺,”當中的黑衣人起身而立,直視屋頂那卷雲翻湧,電閃雷鳴的奇異天象,歎道:“萬不可再往前一步了,這之後的事情,即便是我也招架不住。”
餘下十人靜默不語,眼含恐懼,席地而坐。
屋裏的鵷雛已重新回落地麵,她麵前站著的是地界府的兩大得力部將,黑白無常。白無常高舉的魂幡風聲獵獵,黑無常則將巨大的鐮刀從身後挪到了身前。
“竟是這世上最後一個鳳屬。”白無常幽幽開口,淩厲的目光穿過鵷雛落到了鍾依的身上。“木神既不在,你又如何從帝江池脫身?”
鵷雛回複,狂風再起,“妾身何須向汝等小兒解釋?”
黑白無常任憑風吹衣擺,平靜處之。
“莫要攔路,否則將是與我二人作對。”黑無常的嗓音異常嘶啞。
“那又如何?”鵷雛語畢闔眼,漆黑雙眸已覆以攝人心魄的赤紅雙睛。
院中十一人再次感受到了這雙眼睛帶來的壓迫感,紛紛捂住胸口垂目避開了。
黑白無常均往後退了一步。白無常放平魂幡,遙指鍾依。他對鵷雛說道:“你身後那人無三域之身,我們隻是奉命緝拿,抓回地界府一探究竟,你貴為上古神獸,何必亂了秩序。”
鵷雛舉起手中腳鐐,寒氣已由火焰燃盡。她玉指一壓,留下兩個指坑後扔了回去。“向著妾身扔來這腳鐐之前,汝作何想?”
白無常伸手一接,掌心受腳鏈附著的火焰燒出個一道黑痕來,他用力攥緊以覆滅,一麵說道:“若按陽間時辰來算,我們已追她數十年,今日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跑她了。”
黑無常身子不動,腦袋回轉向後,望向院外影壁後方。
“退去。”鵷雛說。
白無常低頭看看掌心的傷痕,收回魂幡豎直在身側,扭頭看了眼黑無常後,淡然道:“也罷。”
黑無常身子回轉向後,他道:“這地下有隻災禍蟲,末路舍的係帶怕是死了,再過一會兒,這裏的人就活不了了。”
“當真?”白無常亦已麵向屋外。
“當真。”黑無常道,“牛頭馬麵該有的忙了。”
話音落下,這二人忽然便從眼前消失了。與此同時,鵷雛縱身一躍,成一道金光飛往天際。
鍾依走到屏風後把容施叫了出來。
“怎麽這樣了?”容施目瞪口呆的盯著一片狼藉的院子,可這屋內除了桌椅翻倒外卻毫無破損。
“沒事了。”鍾依回她。然後麵向東因問道:“他們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東因呼出一口長氣,透過雨簾,他看到屋外那十一個人正伏在地上,另外的三人陪伴左右,即便屋外的黑白無常已不見,他們也依然不敢靠近這屋子。
“末路舍的災禍蟲,”東因回說,“當然就隻有津鴉了。”
“這是何物?”鍾依又問,“末路舍又是什麽?”
東因略一思索,徑直走到平躺在地上的洛秋身旁,低頭問道:“單合是不是有個蟲盒子,駱駝爺寫信給我提過,說那裏麵有幾隻波蛆,盒子呢?”
“地窖暗道盡頭的空地上。”洛秋痛苦的回道。他的肋骨被打斷幾根,現在連喘息都極度困難。
東因沉吟片刻,轉頭看向鍾依,為她解答疑惑。“看在你借了些仙氣給我叫來鵷雛的份上,我現在就替你解答一下吧:這末路舍是九天第七殿堂的仙人白染著建立的一個組織,這白染著被天帝和後土娘娘視為邪神,這組織自然也就是邪惡的了,末路舍的宗旨是什麽一直沒人知道,但世上長腦子的人基本上都不會去惹他們,也絕對不會和他們扯上關係。畢竟那是和整個地界府與九天作對的人。這些隻要是修仙的人都知道,入了殿堂的仙人就更應該知道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見鍾依搖搖頭,他又接著說道:“這津鴉是白染著飼養的一種仙蟲。它原本是生活在列姑射山脈的普通蟲豸,後來被末路舍全數捕捉,扔到成天雲禮池飼養,又被白染著賦予了仙的特性。白染著會把這些津鴉分送給一些他所關注的人飼養,飼主就會成為津鴉的係帶,一旦飼主死亡,津鴉也會死去。津鴉一旦死了,白染著就會對死去津鴉的地方降下天災。至於為什麽,我也不明白。所以津鴉會才被稱為災禍蟲。”
“什麽天災?”洛秋抬起脖子問他。
東因頭也不回地說道:“降顆大石頭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