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九神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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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因進入洞中尋紅果的同時,九重天正進行一次會影響天下格局的會議。
在遙遠的成天之上,一切顏色隻剩下素白。白雲陸地呈環狀分布,自一道深淵而始。深淵為成天中央,仙者稱之為均天崖。此崖中心浮有一座重簷廡殿,其門楣高懸匾額,寫有篤恭殿三字。巫陽古籍有言,從崖中跌落者將直入陰魔冥府的最底層,無論是人是仙,終將粉身碎骨。
殿內裝潢樸素,正中有一張古沉木製成的圓桌,光滑如新,桌麵可以明顯看到縷縷韻動的仙氣。
當下,有九神圍桌入坐,正北方位是位矜持不苟的中年男人,神光環繞在他的頭頂。任何見到他的仙人都應欠身施禮,自遠古神去往寰宇之後,他已高踞此位三萬萬年之久。此人名為姚今,為第七殿堂恒遠殿九神之一,神名為天帝,乃九天規條的製定者。
他的左右分別是木神枝椏與洛神邗卿。
往枝椏一側看去,又有賦知天神晏繼,同心天神鬱樂。
往邗卿一側看去,則是萬源天神古啼,不悟天神康應,懾陣天神共興。
執威天神白染著與天帝姚今相對而坐。
寰宇星空在他們頭頂閃爍,世間萬物似溪水般流經腳下。他們剛剛入座時,便將周身的仙氣收回體內,看似已與凡人無異。
“吾所托非人,”姚今嗓音平板無趣,但極具威嚴,“早年與巫陽達成共識為天下普及三域,孰料卻造成如今局麵,這天下…”
“今上何必自擾,”古啼用掌心撫著下顎長長的白須,蒼老的麵容顯得相當的從容,“合合分分,下界早有定論,縱使仙人入了朝政,也未必不是好事。”
他正對麵的晏繼輕淺一笑,“神君對此倒是很能理解,不知是有何高見?”
“那到沒有,”古啼回道,“老朽隻是看重隨緣罷了。順其自然,未必是件壞事。”
執威天神白染著倒在靠背上,抬起眸子瞧了過來。整桌人轉頭看過去,古啼的身子因此抖了一下。
懾陣天神共興忽然起身,兩隻手按在圓桌上。他淩厲的目光打量著古啼,冰冷地說道:“無聊至極的把戲。”
姚今問他:“共興何出此言?”
“這圓桌之上各懷心思,”他起身向門外去,“如何議事?”
“止步。”姚今的話音穿透而來,篤恭殿便闔上大門。“議事缺一不可,殿堂仙屋之仙人混入天下朝政軍中,乃眼下大事。”
“那好,”共興佇足回頭,“我認為,無須介入。”
古啼嘴角牽動,露出滿意神態,他本以為共興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卻不想他雖冷言相對,但立場卻和自己一致。
閉目養神的康應高聲問道:“既與萬源老頭所見相同,那我得問問二位,這未經審議的高見有何依據?”
“超脫的戰力也不足以為懼,”為他解答的是同心天神鬱樂,“若雙方對等,又有能人居中調度,何足畏懼。加之姒政眼界寬明,已設下規矩有所牽製。當下倒有一例足以證明,這下界用兵神人專柳工在見識仙人之力後,亦成功討伐皇爵葉姿,那霸武仙君不也知難而退,敗走小南國麽?我等應視之為朝政之力,這天下自會形成天下之規矩。”
“此例未免偏頗,”晏繼反駁道,“霸武仙君在與三仙交戰時未盡全力,而後又去了神碑洞與我相見,”他吞了口唾沫望向白染著,“又陰差陽錯地招來執威天神,受了苦難才能力大減,若以他全力的話,三仙怎能敵得過他,同心天神萬不可因被三仙視你為尊而有所偏袒。超脫之力難免使天下失衡,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此時,共興折身回來入座桌旁,他將椅子往晏繼這邊挪了挪。“依你之意,”他問晏繼,“我們該如何禁止?由今上頒布禁令,那又如何監管?”
“托洛神描繪玄鏡,映出這世間萬物。”晏繼回道。
“便是發現違禁仙人,”古啼環抱雙手,平靜問道,“莫非還將之一一斬殺不成?”
“這還有待商榷。”晏繼道。
“那便是了,”古啼說道,“此乃天下大勢所趨,我等何必自擾,如今議事之題,未免乏味了些。”
姚今蹙起眉頭,看向正前方的白染著。“霸武仙君於洞內將神君喚去後,神君是否對其動手了?”他打算從是否失衡作為議題的切入點。
白染著冷眼相對,並不回答。姚今轉而麵向洛神邗卿,“神君可否重現當時事態。”
邗卿點點頭,伸出一指在半空劃出一個圓圈,隨後一麵玉鏡浮空而去,立於圓桌正中央。玉鏡中映射出白染著和姬桀身處神碑洞時的場景。
洞內的白染著一動不動,姬桀已因為恐懼而倒在地上。威嚴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強忍著心悸起身。理智在告訴他後退,但狂妄讓他決定一試高低。他將三尖兩刃的戰戟揮向執威天神,還未近身,就感到有千鈞之力在推開自己。沒能堅持多久,他就橫身撞擊在石壁上,神碑洞因而破了一個口子。
邗卿看到這一幕時,驚訝地捂住了嘴,隨後嘀咕道:“看來妾身得把那山洞弄得再結實些。”共興的目光瞧向她,她又立刻平靜端坐。
鏡中,白染著始終未動,姬桀接連數次嚐試,最後竟因全力一擊而使自己彈落不周山外。至此,邗卿伸手一握,玉鏡消失。
姚今歎了口氣再次望向白染著,“霸武仙君全力時,神君用了幾成力?”
“三成。”白染著終於回話,他的嗓音伴有寒意。
“三成,”姚今思索了一會兒,又麵向古啼,“萬源神君與霸武仙君既是相識,可否評估他與三仙的力量對比?”
古啼摸著自己的下巴回道,“依老朽看,蒼穹閣那三仙與霸武仙君全力一戰的話,霸武仙君得輸。”
果真如此的話,那就不存在力量失衡了。晏繼急忙說道:“那可不見得,我可贈了他門磚的。”姚今皺眉看他一眼,他又道,“這是我與今上達成協約之前就給他的承諾了。”
“那是幾殿門磚?”姚今隻問。
“第七殿堂恒遠殿之門磚。”晏繼回道。
坐上的康應睜開眼睛,朗聲發問:“即便有了這門磚,萬源天神依然認為此戰力對比並未失衡嗎?我可知道這霸武仙君被稱為曠世奇才,在剛入騰翟屋時為了試試力量就已誅殺過第六殿堂的仙人,此等神力,如今又身居第六殿堂,堂內無出其右,便是姒政手下最大戰力的蒼穹閣三仙也未必是之敵手,何況又有了晏繼所贈之門磚呢?”
“閣下分析的很有道理,”古啼意味深長地笑笑,“便是閣下所言正確,但最終敗走的也是姬桀啊,這不恰好證明了這天下自會融貫一切嗎?”
“說是這麽說,”康應一聲冷笑,“若沒有執威天神介入,敗走小南國的恐怕就成專柳工了。此君本為大將之才,卻因這超脫之力而成了一個玩偶般的存在,被人隨意扔來扔去,這也是一種並未失衡的表現嗎?那姬桀大手一揮,滅了十二萬大軍,軍中盡是凡人,有家室,有子女,這也能稱之為並未失衡嗎?”
“過了生死屋的人,”古啼諷道,“怎還把生死看得如此重要。”
“我說的可是那些沒過生死屋,”康應正色回道,“為了自己而奮鬥的普通士兵。”
“天下脈絡,”鬱樂接口道,“萬不可因超脫之力而改變,暘穀之戰還不足以證明嗎?”
“少拿遠古神說事,”共興握來一杯酒,啜了一口,“如今暘穀何在?早已灰飛煙滅。當下之事,你們若能找到可靠的法子約束殿堂的仙人,那便好,不能的話,何必多費口舌?專柳工即便是大將,那也會被更新的時代而淘汰,今後這仙人坐鎮軍中甚至朝野,又有何不可?我等靜觀其變才是上佳之策,妄自介入,恐怕隻會讓九天亂作一團,天下也陷入大難之中。何必在意條條框框,哪怕這神聖的篤恭殿中不也有框架之外的存在嗎?所謂邪神,還大大方方的坐在這呢,也不見九神亂鬥啊!”
白染著眸子轉動,他手中的酒杯一分為二。“太閑的話,”他幽遠的話音飄入共興的耳中,“我倒是願意陪你練練手。”
“哎喲,”共興將手中酒杯捏的粉碎,嘲諷道,“別動怒啊,執威天神一動怒我們可就麻煩了。”
鬱樂冰冷地問他:“依你之意放任不管,到時天下大亂,一發不可收拾,你又該如何?”
“走一步算一步,”共興發出尖銳地笑聲,“還能怎麽辦?製定條文那是今上的事情,我們不必擔心。我等又不涉朝政,在這九天也不屬條規之中,何必惺惺作態呢?”
姚今忽然轉頭麵向洛神邗卿,問道:“邗卿可有高見?”邗卿搖搖頭,他又把頭轉向木神枝椏,“枝椏?”
“今上何必問一個沒有神識的天神,”古啼麵帶嘲諷地說道,“這木神不知為何要把自己的神識封存,封存於何處也不得知,隻有為神記憶的天神,對於此類議題應該沒有什麽高見才是。”
木神枝椏果然也隻是搖搖頭。
姚今凝重地呼出一口氣,向眾人宣告:“如共興所說,在朕經朝臣研討對策之前,此事便放任不管吧,姒政再有祭天,我會差神官向他傳達。此後,活躍在天下的殿堂或仙屋之仙人,出了堂室學屋後,可隨意投奔勢力,但要在謹遵天規的前提下,還要遵守這天下的規矩,若有違背者,當剝奪仙藉,貶為凡人。議事就此結束,君等自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