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神仙婊(NormalEnd)【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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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詳片刻,老叟撫了撫白須,抬眼瞅了瞅十四,默了少許,方才言道:“丫頭,倘若老夫要抽你三魂之一的半魂,七魄之二的半魄,還要廢去你一身修為才肯答應救他一救,你可願意?”

    今筱筱下意識便低呼:“前輩您要廢了我恩人的修為與殺她有何區別!”

    或許吧,在她看來,不,是在一切修行者眼中,修為無疑總是淩駕於一切之上的。

    十四卻平靜的問道:“如此尚有一線生機否?”換來了筱筱滿臉詫異。

    老人家隻這麽答:“若老夫說沒有,你當如何?若老夫說尚有,你又當如何?”

    “如果沒有,那這個要求晚輩則不能答應,所謂天衍四九卻獨留一線生機,總會找到他的一線生機,在此之前,晚輩還需一身修為保他平安。若是有,半魂半魄還有一身修為前輩盡可拿去,既然前輩答應救他,晚輩還有什麽不可放心的,隻是如此一來,卻望前輩許晚輩一個時限,晚輩尚有一願未了,非這一身修為不可。”

    “你這丫頭有點意思,行,老夫代為照看這桃花精,你且去吧,將你所謂的心願了一了,再見交予老夫此三物時,便是老夫救他之日。”說道這,他笑著撫了撫白須,意有所指道:“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到你這裏,這獨留的一線生機…自此起,說不得,變數即來。”

    長留書院這位老校長於十四而言,像是一個迷。

    先不說末了那似有所指的四九說,隻從第一次會麵起,便覺平易近人中總隱約有著什麽樣的熟悉感是被她忽略掉了的,那種感覺就像你似乎想起了什麽卻又發現腦海一片空白,論說直覺吧,它讓你覺得你見過或認識此人,可翻遍了你的記憶,到頭來卻發現那應當隻是人老前輩過於平易近人才會讓人產生的親和熟悉的錯覺。

    再則,老叟應承她救灼華,提出的要求卻是千奇百怪的,一身修為或許尚能理解,人大能總有點什麽法子將她這一身惡劣的煞氣化為“燃料”供施法所需之類,可半魂半魄不免叫人想歪了去,但是,重要的是結果,是灼華能夠好起來,她已經虧欠灼華太多太多,相比之下,過程怎麽樣,仔細也不再重要。

    最終,她將灼華托付予老者照看,匆匆趕赴她加速複仇的攻略路線去,以至於,老叟的怪異之處在她心中隻能成為一個未解的迷。

    她二人走後,學子袁天抬著精致的小食點乘興而來,卻發現屋裏竟空無一人,隻得失望而歸。

    到底是凡人,又哪能看得見這屋裏層層迭起地禁製陣法,更不會看見他敬重的老校長仍舊坐在那老太師椅上望著那株桃花本源發愣?

    “怎麽就弄成這副德性了呢?”

    老校長的白眉擠到了一塊,滿麵愁容,又歎:

    “千年的心血功虧一簣…了嗎?”

    良久,老頭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音,當即回魂,立馬從太師椅上起身,捧著那一株桃花精的本源折身來到一堵石牆前,揮了揮手,那石牆像是被破去的幻境一般,蕩過一絲紋漪便現出真身來,內裏像是一個憑空開辟出來的洞天仙府,老頭稍稍邁了邁步子,人便好似縮地成寸,瞬時出現在最裏頭。

    同時,這老頭的形象瞬時變了,隻端他背影,那一頭花白已然換上青絲墨發。

    他麵前,是一張陣咒疊加的玉台,周圍玉石鋪地,上繪滿繁瑣的咒文,咒文像是活物一般源源不斷的向玉台上傳輸著濃鬱的靈氣,就在這玉台上頭,靜靜地懸空躺著一物,此物正隱隱散著神光。

    “君上”他朝著它恭敬一拜,聲音朗朗清清,將那一株桃花本源雙手拱托呈上,又道“浮萍便是有朝一日魂飛魄散,那也當是她咎由自取,君上明知浮萍是君上的劫,又何苦再動惻隱之心?”

    所散神光之物,仔細確實與十四所搜集的靈魂碎片極其相似,卻比之其它靈魂碎片更大,如子握拳,米粒之光何以能比?

    浮空的神光微微顫了顫,那拱托在前的桃花本源亦隨之顫了顫,便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那神光碎片已然與此物融合,桃花搖身一變再化回今灼華,仔細,此灼華卻再非彼灼華。

    便是再內斂,一身孑然上位者氣息,隱約可現。

    人再拜,聲朗朗:“君上,就聽無影一句勸罷。君上如今自身尚且難保,浮萍又是那上魔手中玩偶,切莫把自己再搭進去!”

    ‘灼華’看了他一眼,翻手一覆,人便瞬時化成了一把鋒芒外露的長劍,被握在手中,隨著‘灼華’注視的目光,那鋒芒的長劍漸漸柔和下來,方才抿唇開口:“無影自無痕,無痕便不現殺機,看來,你的靈體隨本君在虛影界輪回太多次,多少還是沾惹了世人俗氣,墮落了。”聲徐徐,溫和之處,叫聞者不約而同靜下心來。

    劍影微微一顫,似有了悟?

    修長的手指輕輕覆過劍芒,眸中藏思,輕道:“本君這一縷殘魂半魄在如今的上魔麵前,確實翻不起什麽大風大浪來,但保全小浮萍,自問,還是能做到的。”

    說罷,他將劍一放,那似是凝聚成劍形的虛影便就此散去,即刻化出兩人來,一個是那青絲墨發的年輕人,英氣颯爽,一個則是早先邁入這虛空中老叟,如同無魂的空殼靜靜睡倒在地,而那一株本該融合了靈魂碎片的桃花本源卻也在這一瞬被剝離開來,一株桃花微微奄地躺在那玉桌之上,似是僅僅就那麽一小會的時光,這本源就承受不住魂魄碎片的神光,疲憊地搭聳著花葉,奄奄一息了。

    隻聞他道:“過去虛魂寄於此物孕養了千年,未想竟是虛魂受創才導致本君提前蘇醒,如今,容身之器尚不能容身,亦隻能借你本體再養些歲月了。”

    “君上…”他想說‘若不是下神浮萍害得桃花本源重創,如今已經具備成為君上暫居容器的條件,君上也就不用再屈居於此,繼續躲躲藏藏’諸如此類,他還有很多話想說,最終,這年輕人張了張口,到底沒說出心下裏那點小想法,隻道“君上…安心靜養即可,浮萍的事,無影會辦妥的”便著身將靈體朝老叟附去,轉而又成為了長留書院的院長,拖著滿是心思的沉步,原路返回,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不敢在此地多呆,本體自上神隕落時拚盡全力護住上神的一縷殘魂半魄後,便受損極重,裏頭殘留的神力他甚至都不確定還能供給他的主神保護盾多久,為了不浪費丁點神力,他一介神器器靈,隻能通過點途徑混入輪回中,通過不同的皮囊肉身修煉從而維持著微末的劍靈溫養,便是這樣,明明是自己的本體,他卻連久呆都不忍,哪怕回歸本體的那一瞬間,熟悉的靈氣,那種誘人的吸引力,為著他的創世神,這一切都可以忍,不是麽?

    器靈想說的話,身為他的主人自然知曉,隻有些事,有些人,若不是重中之重,又豈能成劫?

    這方小空間裏頭,隨著器靈的離開,又靜了下來。

    留下孑然一身桃花妖,低眉凝緒在自身那大紅袍上,視線久久不曾挪開。

    良久,他收回目光,方聽一聲歎息,隨著那一聲輕歎,火紅的袍子瞬時褪成了淨白無塵,再一轉瞬,人也不見了,他化回了那一道神光,輕緩轉動著內裏的陣法……

    再說十四的任務。

    自那日一場不容狡辯的‘誤會’之後,她已經不指望神君能與她什麽好臉色看,自然也不指望能夠和平的取回靈魂碎片,就如同此時此刻,她這背運的又與女主黨撞一起,前有女主嘰嘰喳喳與她的神君議著她的背後壞話,後有女主腦殘粉一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似的一邊扯犢子的潑髒水,一邊喊打喊殺,十四索性破罐子破摔,就依著女主一口一個卑鄙無恥,幹了點下三濫的事,偷襲了這群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熊孩子。

    如今女主是不是與神君轉世的洛圖勾搭在了一塊她已經無力去管,或許也正是因著灼華被打回原形的那份愧疚,或許自己在神君轉世麵前已經黑的不能再洗白,也就無所謂手段如何,她尋仇的路上正好有群恨不得扒她皮抽她筋的‘營養餐’如影隨形的糾纏不休,索性逐個擊破抓來練功,已經不在乎那個人看她會是什麽樣失望的眼神了,不是麽?

    他們一行人有十一個,起初撞上善於隱跡的十四時,因毫無防備,落單的間隔中,僅在兩個時辰內便陸續失蹤了五人,剩下六人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時候,十四沒再動手,反而找了個偏遠僻靜的地方,將五人挨個拿來練功,生硬消化了四人,已是一周以後,第五人時被高人撞破,所幸她腳底抹油得快,雖未曾來得及滅口,不過仔細她也不在乎滅不滅口這事了,反正托女主萬能後援團的福,她該怎麽出名已怎麽出名,不差這一件事落人口實,也不差這一件惹人人神共憤。

    如今她不在乎循規漸進方不易走火入魔之說,隻想著速戰速決,盡快提升了實力,然後把宿主最後的仇人弄殘,還有強行招走神君神魂碎片,剩下的就是拽著目標仇人完成與那位大能的約定,救灼華,確定能救了,再弄死宿主心心念念的五鬥,任務完成。

    當然,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該如何強行招走神君神魂碎片,並成功抽身,這是她目前最急需製定好的計劃,到底那神秘前輩也沒說灼華還能撐多久,她今欠灼華太多,便不能再多耽擱日程了。

    半數心思都在琢磨這個問題。

    但事實上,無論多麽完美的計劃,它總是跟不上變化來的突然的。

    其實那時候,她隱隱察覺到,似背後有一隻手再推動著自己,步步走向自己最不想走向的局麵。

    未出三月,她幾經波折終將魔頭五鬥弄殘,並帶著這麽一個被廢的累贅,風風火火引著該小世界最大的魔頭boss朝著女主的槍口撞去。

    大約在旁人看來她這是自尋死路逢地樹敵,隻最終結果卻演繹成了一場借力使力的鬧劇,興許是這個時期女主成長度還不夠,實力懸殊太大的緣故,女主重傷,魔頭一心腹為救女主提前叛變,魔頭並未損失什麽,卻經不住被他眼中的螻蟻幾次三番挑釁權威,於是重怒之下,其結果就是曆史軌跡被加速抬上了正軌,當命運的齒輪還未招呼勇者們做好應有的準備時,所謂的正道盟軍便一潰千裏,立時生靈塗炭。

    而引導這場混亂的始作俑者,早已趁著大亂之時,伺機取走了洛圖魂體上的碎片,劍修魂魄被撕扯開那一瞬,他望著她的一雙眼裏,滿是仇恨,那瞬間的眼神,如蛆赴骨,至死不休。以至於日後化為了十四的心魔,輪番糾纏,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隻說她渾水摸魚成功抽身後,便當機立斷,趕回了凡人界長留書院,去時人間竟也好似應運一般,正逢戰亂,火光哀嚎淒慘一片,那神秘老者守著那半壁落為廢墟的書院,見她赴約,隻若有若無的說了句:“此方世界,要變天了。”

    變天?

    難不成人間也在打戰不是巧合?

    十四一怔:莫不是她迫於無奈,被迫逼著間接導致炮灰了女主等多個主角,這個小世界的秩序也因此被打亂?從而…

    似是早已看穿她心中的疑惑,老叟卻不願再提點什麽,隻催她道:“既你心願以了,老夫便要動手了。”

    罷了,做都做了,想那麽多又有何用,先還了灼華的恩情要緊!

    十四連忙將暫困靈獸袋裏的廢魔五鬥召出,將這隻吊著一口氣息的魔人拴在一旁,方便完事後再完成最後的一個任務,便恭敬朝老者一拜,遂閉目盤坐在老叟跟前。

    老叟亦不墨跡,當即催動術決,照著十四的魂體便如削鐵如泥的寶劍,手起刀落,將那魂體生生割裂開來,口中還振振有詞的念著恒長繁瑣的咒文。

    疼!

    巨痛就像是重鉛灌頂,糊腦而上!

    老叟到底做了什麽,十四忘了,或者說自陷入魂體劇烈的疼痛後,除了無盡的痛,再不曉其它,隻知硬抗下去…

    時間靜靜地流逝,不一會,老叟收了手,盤坐在場中的女修卻好似陷入了一種困境渾然不知,陣陣虛汗如雨一般澆下。

    “趁著此間小天道崩塌前,送她回去。”一個聲音輕輕揚起,卻不見聲音的主人,隻知聲音如灼華淺笑時的溫煦,可仔細卻又發覺內裏蘊含的並不一樣,有些冰涼。

    老叟應是,當即收回了那慈目的神態,眸光斂起了如劍芒般的寒意,望了一眼一旁被綁住半死不活的魔修,便見那魔修立時斷了生氣。

    緊接著,這位白須老叟便覆手一畫,化出一方**小空間,隻身一躍,便隨著那空間的裂口一並消失了去…

    這空間隻來得及挽留住他入時那前半句似與誰人說著的話語聲:“君上為何不讓無影取回……?”

    …

    待她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主神的無盡黑暗中,耳邊能聽到的是主神那不陰不陽地冷笑“是有幾分能耐叫本尊另眼相看了。”

    回到無盡黑暗中的她本就是魂體狀態,這靈體按理來說應當是受損了的,她記得清楚,自己靈體受了重創,三魂六魄皆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甚有人魂殘去了三分之一之多!對於隻能依賴靈體生存的她而言,那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

    不過好在這樣緊急的關頭,她還是完成了任務,殺死了任務目標,五鬥。

    此行當真是一路崎嶇。

    她稍稍動彈,忽覺自己靈體宛如重獲新生,未有半點不妥之處,正想著,又聽到主神說道:“你靈體受損,本尊出手相助,但還需靜養一陣。過些時日,再交予你任務。”

    十四應下,待再也感覺不到主神後,她連忙探查向寄於魂體中的混天鈴,確認鈴鐺無異,收集回的神君碎片一塊未少,這才安下心來。

    不知是過了多久,她恍然想起了一雙眼,滿目的恨意就像一把剖心刀,輕而易舉便能銳利的劃破半壁心房!

    她記得,那是最終自己被逼無奈,為正道修士招來災禍時,趁亂偷走神君殘魂。

    隻是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不像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之前的歲月不也都循序漸進,怎就到了後麵,忽然就走了這麽一招臭棋了呢?

    明明靈體是沒有心的,她卻覺得心悶聲作痛,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似是受不住這無盡的黑暗,她招來了那一隻會蹦跳的活燈,燃了內層暗藏的燈芯,燈皮便映照出了一個正在崩壞的小世界。

    小世界萬千景象如走馬觀花在閃,她看著那方世界生靈塗炭,心,更悶痛了。

    “果然是崩塌了麽?”

    若非她急功好近,這小世界本不用崩壞成這樣…

    她…都做了些什麽啊?

    難怪神君會用那樣的眼神,望著自己。

    走馬觀花的燈影停了下來,畫麵留在了一株盛放正豔的桃花之上,複看去,四周儼然一片火海,依稀能看到周圍正值烈焰下焦敗的桃樹。

    她愣了愣神,那燈影也隨著暗下的燈火覆滅下去,黑暗中她怔然許久,似有什麽自腦海一閃而過,卻又抓不住。

    良久適才低喃道:“這小世界…不是…沒有桃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