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腐潭裏的王朝(又名弄權)【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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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可還記得?七哥被扔下去的時候…就是這個泥潭。。しw0。魚鱷爭相撕食,七哥的慘叫聲都蓋過了阿姐的哭聲…”
少年有一雙形美的大眼,奈何那一對眼珠子卻有些渾氣,裏頭還駐紮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戾氣,他說道這,頓了片刻,才悵道:“…阿姐現在與朕求情,若朕依了阿姐的請求,是要逼朕重蹈七哥的不歸路麽?”
十四剛接替了宿主肉身,聽到的就是這兩句話,少年帝王用冷漠的神情與不痛不癢的語氣背對著她慢悠悠地說。
她五感方連貫起來,頓覺喉頸一陣腫脹痛感,這感覺仿佛她來之前曾被人狠狠扼緊過脖頸,再一聯想到她此方前來的故事背景,心下便有六七分了然,想必是這少年天子被宿主觸怒,曾動了殺心。
稍作整理,大致推斷出這個劇情約莫是外傳裏伯姒痛失駙馬的戲份了,整個外傳中她觸碰皇帝弟弟逆鱗次數屈指可數,也就那麽兩回,一回直接蹲了幾日大牢,丟了大半條命,今時今日,她除了脖頸有不適,再無其它,自然是外傳中頭一回觸怒親弟弟的劇情跑不了。
原著中,伯姒愛極了這翩翩世家公子,好不容易給這駙馬弄到了手,大婚當夜就被相國之子夥同幾位權臣攪得個烏煙瘴氣,駙馬是個剛烈的性子,不同這皇家傀儡早已習慣了那些個肮揪事,說好聽點那叫有節氣寧死不從,說難聽點到底還是被人玩弄個半死,還因那點節氣傷了相國長子,如今人被拖拽出了公主府,落到相國黨羽手中,豈有還生的道理?
“如此,伯姒便不強求了。”十四倒吸一口涼氣,心道主神還真是越來越會給她挑選任務了,卻不忘了及時給出回應。
少年將目光從那鋪滿荷花美景中移開,回過頭來,一雙眼微眯,倒顯得眼中戾氣更甚了些,他道:“阿姐是朕在這世間唯一至親,莫要為了一個區區駙馬,與朕生分了!”不難聽出他言語裏的警告之意。
說實話,這書裏的曆史背景真心是一個非常混亂且*的,亂、倫什麽的簡直隨處可見,幾乎是一個完全泯滅人性的一個構架。
就簡單拿這皇帝與公主說,還是孩童時期就在這肮揪的背景裏被褻瀆多次,在這世道,人命賤得比紙還薄,有一個黑暗的童年,一個被當作孌童踐踏起來的皇子長大以後,多半心裏是扭曲的,而這宿主同樣也是極其扭曲的人格,具體外傳也沒說過這親姐弟是什麽時候有了夫妻之實的,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兩人的關係並不是單純的姐弟親情。
這泯滅人性的風氣究竟是誰起的開頭並不重要,至少對於姐弟二人而言,相國黨是他們墜入地獄的開始也將會是噩夢,如同他們那位年紀輕輕便被扔喂鱷魚的七皇兄,整個皇室子弟在相國的給予的噩夢裏,沒有誰能明哲保身,也沒有誰能開辟一片心中淨土。
少年皇帝看起來並不高,一張稚子的臉還未完全長開,年紀估摸著也就十五六,正是青春叛逆的時期,更何況是這樣一個背景下成長起來的扭曲人格,十四不敢大意,稍稍琢磨了下自己之前的回話,立馬改了自稱:
“阿姐隻有阿弟一個親人,怎會與阿弟生分?阿弟莫多想。”
見她服了軟,少年眼中的戾氣才散了七、八,幾步並作一步來到她麵前,輕輕的將她擁住,才輕聲說道:“阿姐委屈了,都怪朕無用,幫不得阿姐。”
本來吧,順著演一演姐弟情深倒也沒什麽強人所難的,隻才相擁了片刻,十四便感覺到有一異物微微昂頭,她可沒忘了這背景設定裏,兩人究竟是什麽樣的姐弟關係的,於是乎一臉慈愛相頓時掛也掛不住,她匆匆找了借口便將一場說不得要野戰的劇情扼殺在了搖籃,如同踩著風火輪火急火燎的回了她公主府去。
回時,府邸高掛的紅彩還未摘下,院裏幾個麵無表情如同傀儡的奴仆還在反複衝刷石板地,似乎不將那肉眼不可見的血水給衝刷幹淨不罷休。
也是,原宿主對血異常敏感,半點血腥都不耐聞,算是一種精神潔癖。
管事的宦官小心翼翼地回稟:“昨個駙馬爺是在這園裏被打折腿的,已經請了花匠重新移來些園植,園土亦是重新遷來。”
想想那倒黴的駙馬爺,十四眉頭微微皺了皺,倒也沒說什麽,她心裏清楚,自己如今的境況命未必能比紙厚,說是皇帝金口一開封的長公主貴不可言,實際上這對姐弟不過是弄權者的玩偶,比不定什麽時候說扔就扔,自身尚且難保,還管得了他人?
伯姒這一回來,似心事重重,連帶著園裏那“血腥”之氣都不發作了,一言不發,便穿過園子回了新房,人一進去,就關了自給一整天。
夜深人靜,剛打過了三更的鑼,十四蹲屋裏頭還在思索著攻略路徑,嘈雜聲便由遠及近的傳來。
她豎起耳朵聽了片刻,大致猜到來人是相國那肚兒肥圓的嫡長子,外頭那管事太監聲音中透著的焦急清晰可辨,但誰有膽子敢違逆這‘土皇帝’?
聽起來相國這嫡長子方喝了花酒回來,左擁右抱,卻不是摟著回他相國府去,反倒是輕車熟路的朝著這公主府邸行來,並直奔這憋屈公主的簫冷新房來的!
十四皺眉皺眉頭,一時間也沒想出什麽對策,便擼了裙擺搖搖晃晃地爬到了梁上,擱梁角折板裏縮起身子隱去行蹤,剛鑽進去,梁下的門便被人一腳踹了開。
四十左右的男人個高體壯,踹開了門便心急火燎的拔去右側美人的肚兜,甚至不管身後那一堆火把將這女郎的凹凸照個清晰,解了褲,便要上陣!
十四是鑽在折角板曾裏的,因著那亮堂堂的光,倒也能從高處偷縫看個門欄大概,她隻略瞧了一眼這男人的輪廓,便收回了視線。
男人一邊耕耘,一邊朝著那喜床去,嘴裏還齪氣得喊著公主閨名,嚷嚷著要她過來一並伺候,能肆無忌憚到這般程度,想來過去的歲月裏沒少糟蹋宿主,不過這關十四什麽事,讓他瘋去!
十四不禁想到外傳中描述過駙馬事件後不久,公主伯姒落胎一事,當時宿主伯姒與小皇帝快活完突發狀況,又被太醫診斷出已懷了幾月身孕,小皇帝認為是自己的種,非常高興,然後伯姒卻異常厭惡,畢竟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誰的,以她對相國黨的深惡痛絕,絕不會容許自己懷了仇人的兒,最終她想盡一切辦法落了胎,於是觸怒了本就扭曲的小皇帝,直接被扔進了大牢,去了大半條命。
小皇帝的扭曲就像是一個崩潰邊緣的人,隨時隨地可能承受不住崩潰發瘋,而他本能的尋求救贖,這個救贖點就是一份對親姐扭曲的愛,這份愛可以扭曲到一起墮入地獄萬劫不複,因他自己本身就逃不出來,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而宿主的扭曲,就像是一種看似逆來順受的銳芒,刀劍直逼自己的咽喉,對自己狠得下心,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為求庇護,她根本不愛自己的弟弟,她愛的,是那種純粹又幹淨的向往,如同她前一日裏拜堂成親的倒黴駙馬,如同她潛意識裏想要逃離這無間地獄的自由之心,更如同她的精神潔癖。
這次的任務很簡單。
在十四眼中,但凡不是需要幾十年布局的大格局任務,都可說是簡單的。
不就是一口怨氣嗎?
“本宮要相國黨羽全不得好死!”這是那個麵目全非的女人咧著被剪開的嘴角發自靈魂深處的怨恨。
梁下那荒唐的情、事越發張揚,占著她的屋,睡著她的床,還略顯不滿的吆喝外麵帶來些刺激的,不一會,這偌大的屋子裏,白花花便躺倒一片,男男女女混作一團,有人哭叫,有人笑…
時不時的慘叫中又有人變作了一團血肉模糊的熱屍,被拖拽出去,一屋子腥臭味,脂粉味等混雜撲鼻,即便是開滿屋堂所有的窗戶,都吹不散這*的濁氣!
十四一宿眉頭緊皺,明明圈作一團,卻覺得盛夏亦作涼,涼到心裏去。
…
天明時屋裏睡倒那一片白花花的活人,多被折騰的筋疲力盡,依稀有奴才小心翼翼地進屋輕輕拾綴,一個又一個被輕抬出屋,然而那時,十四已經早早離開了這屋子,公主府裏哪裏也去不得,隻坐在佛堂裏夾角的屋落,靜靜地聽著管事太監輕聲念著的名單,那是她公主府裏昨夜被糟蹋去的奴仆。
十多個名字出身念叨完,她緩緩開口:“他抓來的少年還活著幾個?”
“這…”太監麵露難色,卻還是恭敬答道:“昨個奴才倒是沒看仔細,屍體抬出去時奴才清點了一下,麵生的有七個,還有一個奴才若是沒看錯…似是陛下欽點的執金吾之長子。”說道這,太監的神色更複雜了,似有什麽事欲言又止。
“執金吾的長子?”
“殿下恕罪!”太監咬咬牙,似是豁出去了,當即跪下回道:“殿下去年在宮中主持百花宴時曾誇讚過那命婦之子如藕高潔,甚是喜歡這孩子,賞下了白玉精雕數件,還曾言,若非這孩子年紀尚幼,當得駙馬良婿,這執金吾長子,便是這孩子了。奴才去時瞧這小公子還吊著一口氣,又想到當初殿下對小公子的喜愛,便自作主張悄悄救下。”
她不是宿主,自然不記得連出場戲都沒登露的炮灰,隻聽太監說悄悄救下,不免歎了口氣,小小年紀經曆這樣的事,又在這樣的背景下,也許活下來未必是好事。
“他要往死裏弄的人,宮中的大夫自然看不得,人又傷成那樣,你便是用我府裏的人參也吊不得幾日,既然人都救了,索性救到底。”
“殿下的意思是…”
“差幾個忠厚的麵生小奴,悄悄去外頭請幾個老資曆的大夫,執金吾那裏你也莫使人去通信,要是被人抓到什麽把柄,你這人情債可就還大了。”
太監聽到最後一句,不住一震,殿下是怎麽知道自給欠著執金吾人情的?又如何猜到自己正準備悄悄差人報信與執金吾一家長子之事的?
十四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道:“你對本宮忠心,本宮自不會虧待你,更何況這人情本宮自問暫還賣得起。下去吧。”
太監顫顫巍巍的應了是,便辦事去了,留下十四圈在角落將臉一埋,迷迷糊糊的的睡了下去。
她當然不可能直說,那是因為昨個白天因為肚子不舒服曾悄悄出了屋去找茅廁,順路不小心聽到她這個官家麵見自己在外悄養的侄子,叔侄兩敘舊談話曾提到過執金吾之恩,具體是什麽她不清楚,但知道這點就足以。
她最需要的是忠仆,在這被架空的金玉權利中爭一息殘喘。
皇帝一旨聖意召她入宮時,已是夜布星辰。
她被叫醒時,渾身冰涼,手腳亦略顯發麻,困了一宿竟縮在佛堂角落睡去了一個白天,那時,在她府邸裏無法無天的‘土皇帝’早已打道回府,她奉詔出門前還能看到傀儡般的仆人們把她那新房重新布置了一片,大紅喜綢也重新布置了一套,與之前一模一樣,這裏連個正兒八經的新郎官都沒有,此時看來,倒有點諷刺意味。
想來,是那‘土皇帝’的新房熱情還沒過,整個公主府上下,莫敢不從。
幾個婢子恭敬的拜了拜“奴婢們替殿下更衣沐浴。”
十四不作聲色依著奴婢們洗漱打扮了一番,便乘著公主的儀仗連夜趕赴宮裏。
小皇帝與她的關係甚親,連屋外候著的環節也一並舍去,太監引著她入屋時,那清瘦的少年正像個失魂的木偶般坐在浴池裏發愣,太監也悄悄退下,一並替二人合上房門。
十四走到他麵前,他恍然未見,一雙眼似乎看得很遠很遠,遠到陷進了霧裏頭再也拔不出來一般,那白淨的身子上滿是紅痕,最為顯眼的是他雙手上勒破了皮的血痕,顯然之前曾被捆綁著吊起來過。
青白紅交錯的痕跡,隻一眼就能看懂他剛剛經曆過什麽。
十四心中不免歎了口氣,開口輕喚:“陛下?”
小皇帝聽得她的聲音,就像是一個破敗的木偶忽然回了魂,所有的屈辱在一瞬間湧向腦海,他惶恐的起身,想要一個箭步飛奔到她的懷裏尋求安慰,卻雙腳無力踩空了池岸重重向後跌去,還好十四反應及時,將他拽了回來。
少年的個頭其實也不矮,比她這個當姐姐的還高出一半個頭來,回魂以後,就不停的打顫,像個孩子,循著溫暖就緊緊的抱住十四不放,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埋頭便要吻下。
十四雖然同情這孩子,但一碼事歸一碼事,將雙手抽出,在人吻下以前捧住人的臉頰,聲輕柔,像是在撫慰受傷的獸:“乖乖的別亂動,阿姐給你上藥。”
要是以往,什麽也不用說,就是抱作一團互相取暖,他的阿姐也從未撫過他的意思,但此時此刻的阿姐似乎有種說不出的魔力,就像是記憶中早已模糊的母親懷抱一樣輕柔,拽著他坐下,取來藥膏輕輕地抹來,還聽得到那溫煦的聲音輕柔的說著一些話,慢慢地叫他遺忘了那種怖恐。
“你四歲那年,母妃帶著我們陪父皇去皇陵祭祖,那時候你怕寒,說什麽也不願意出門去。可你若是不去,阿姐和母妃就去不了,這個資格就會落到旁人那裏去。母妃怎麽勸,你都不聽,一個勁鬧騰。”
少年眼中的惶恐與失措散去些許,怔然地接了話:“阿姐總說我年幼時特別頑皮。”
扯了一塊素紗輕輕地將少年冰涼的手腕裹著藥膏包裹起來,她輕笑:“可不是,但你卻聽阿姐的話。”
他還在隱隱發抖,看得出他的思緒並沒有完全被遷離,卻也緊著應話:“阿姐是我最親的人…”沒有用朕自稱,想來此時此刻是最脆弱的時候。
一雙暗淡的眼靜靜地看著那雙溫暖的手輕輕給自己上藥的動作,他又說道:“那時候阿姐生氣了,就說,再胡鬧,就不要阿弟了。”
說了這句話,他的眼更暗淡了些,低語道:“阿姐是要離開我了嗎?”
十四抽出手,輕輕地撫了少年的頭,慰道:“阿姐會一直陪在阿弟身邊,但有些事,卻是不能再做了。”
“什麽事?”
“我是你的阿姐,親親的阿姐,都說長姐如母,咱們的母親早已不再,阿姐便要替母親那一份一起疼愛你,保護你。過去你我相依為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中受盡欺淩,阿姐那時候小,也會怕,也會做錯事,有時候仔細想來,倒是你像個哥哥一般的保護著阿姐,阿姐有愧…”
聽她說的這麽煽情,許是戳到少年的委屈,一時那暗淡的眼隱隱泛霧,卻倔強的不肯多說一字,倔強的試圖看穿她說這些話背地裏的意義。
“相信阿姐,阿姐會慢慢的助你脫離苦海,這樣的日子很快會到頭的。”
少年咬咬唇,倒是停下哆嗦,卻神情複雜,張了張口,聲略沙啞:“阿姐,你鬥不過他的!”
“大不了舍了這瓢潑的富貴,你的仇,阿姐會替你報。”十四將藥膏仔細的塗抹,未抬眼,但不難看出,她對他仔細而小心,似是深怕一個不小心便摔碎了他去。
“阿姐很喜歡駙馬吧!為了駙馬,連命都不要了…”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他的阿姐何時會與他說這些?從來都是一並在地獄裏互相取暖,從來都尋求著他去為她撐起一片天。
這話一出,十四心裏稍稍替這孩子歎了歎氣,活成這樣,仔細處處都是地獄,也難怪無時無刻都期望著用那樣的方式與他最親的人綁定在一起,並尋求安慰了。
將少年身上的藥抹好,畢竟十四魂體活了那麽多年頭,也不是十幾歲的小丫頭,倒也沒有什麽麵皮上掛不住的,私傷最是嚴重,她處理起來也極為小心,都搭理好了,替他著好內衣,便摟著少年像是哄孩子一般,哄著他入睡。
幾次他求歡不成,到底是何曾嚐過這樣仔細又溫暖的懷抱,便真熄了心思,乖乖的睡去,入夢前不知是第幾次還在重複著“阿姐今夜莫走”,換來十四一遍遍的允諾“不走”,最終受不住困意這才睡去。
睡去沒多久,便發起噩夢,混叫著“阿姐”,像是一個走丟在夜幕裏的娃娃,淚濕大片,戰戰兢兢,那一聲聲阿姐更像是在叫喊著“誰來救救我”一般,脆弱極了。
這一夜,十四隻輕輕地撫拍著惶恐的少年,眼眸微沉,不知在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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