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杜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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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夫子聽了陛下的見解,立刻就挑選了一部分木匠和勞力搞了個建築隊。但他考慮的就是比端宗這個小屁孩要全麵,宮室不僅要建,而且還應該給陛下和太後先建,要不一般人誰敢建啊?皇上還沒有住,你就住了,這叫什麽,這叫逾越,你不是找死嗎?隻不過這所謂的皇宮建小一點、簡單點,意思意思罷了。
真正使他忙的四腳朝天的,是安排開荒、製作軍械。他挑選了一批鐵匠,把他們交給許老漢,哦,現在是火器監的許總管,專門從事造震天雷和霹靂炮。還有安頓張世傑送來的流民和工匠,等等。
唯一讓他異常頭痛的是糧食問題,他急切地等待赴占城的結果,另一方麵他又祈禱被他以同樣的使命,秘密派往爪哇的冉安國也能搞到糧食。他有時候真的就想按陛下所說的,立刻安排人給大戶們建房,好多收一點糧食。
東還不知道他的老師已經快要被他給帶壞了,他正忙著和劉師勇、蘇劉義他們兩位商量建軍營的事。
蘇劉義已被任命為島上步軍指揮使,專門負責島上的安全,他的殿前指揮使還保留著,隻是根據大臣們的意見,又新任命了張德為殿前將軍負責陛下的安全。
東問他們是不是需要在白沙港建城堡,他的真正目的是想修築港口炮台。
劉師勇和蘇劉義都謹慎地想了想,最近這倆人發現了,陛下喜歡“異想天開”,他問的話你可不能沒想好就答,否則很容易就和陛下想的岔了。
在簡單地交換一下意見後,劉師勇告訴陛下,修築城堡可行也很必要,這樣可以保護港口,但更關鍵的是水軍。
他指出,要想更好地保護港口,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對手消滅在海上,而隻要有足夠的新戰船和火炮,這點不難做到。
東提出修築港口炮台,其實是他內心裏對未來北元跨海攻擊的一種擔心。忽必烈是有一股瘋勁的,隻要看看他如何對付日本你就應該知道。他想了想劉師勇的見解,覺得也有道理,在目前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再弄港口建築實在是有點浪費,因此他決定暫時先放一放。
至於軍營,現在劉師勇的水師有船可以讓士兵居住,但蘇劉義的步軍則還住在簡陋的木屋裏。東要求他們馬上建立軍營,在軍營裏進行集中正規的訓練,這點倆人是毫無異議。宋軍現在軍餉都拖欠很多了,雖然軍士們也知道目前行朝很難,因此沒有太大的意見,但生活待遇上再不提高,隊伍就難帶了。
東猶豫了一下,結果還是在紙上畫了一個圈:“嗯,軍營裏再建一個操場,讓將士們每天早上都起來跑步,至少要跑個十圈八圈的。”
蘇劉義一見樂了,殿前那十幾個侍衛已經被陛下整的差不多了。現在是每七天裏麵六天早上要跑,其中的一天還要負重跑,每天還要做一百個俯臥撐,隻有一天可以休息。平時沒事,陛下就讓他們站立成一排,喊什麽“立正,稍息,齊步走,向左轉”等等,還說自己跟前的侍衛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嘿嘿,小崽子們這下有得受了啊。
當他們辭別陛下一起出來後,劉師勇問他剛才的笑容為什麽那麽特別?蘇劉義把陛下鍛煉的那些事告訴了他。
劉師勇聽後一怔,停下腳步,臉上露出極其古怪的表情:“不對啊劉義,我怎麽聽著哪不像是鍛煉身體之法,而倒像是一種練兵之術。”
聽了劉師勇的話,蘇劉義並沒有覺得太難堪。他這個人其實本來是慕呂文德抗元的聲名,而前往他的府上成為了他的一位賓客。結果沒想到呂文德死後,呂文喚投降了北元,而且呂氏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投降了。他一怒之下,這才跑到臨安,成為了一個武官,因此他實際上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出身,對於練軍並不太了解。同時,嚴格意義上講,他現在也算是江淮軍係統,而江淮軍現在的大佬是張世傑和劉師勇兩人。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覺得陛下弄的和軍營裏有點類似,隻是以為陛下閑著沒事鬧著玩而已,沒想到陛下如此年紀就會這些。哎,劉將軍,你說陛下是怎麽會這些的?”
劉師勇臉上的神色複雜難明,好半天他才說道:“看來陛下身邊有高人啊。我也疏忽了,以前尚武和我講過陪陛下跑步鍛煉身體的事,我當時也以為是小孩子鬧著玩。這一陣子忙著造炮造船,也沒多想。你趕緊把尚文和尚武給我叫來。”
等劉尚文和劉尚武兄弟倆來了後,劉師勇仔細地詢問了他們“陪”陛下鍛煉身體的過程。
據劉尚文說,最近陛下在沒什麽人的時候,不讓他們跪拜,而要他們行禮。他說他不喜歡這種軍中動不動就跪下去的禮儀,首先這弄的自己人的氣勢就矮了一截,再說這麽麻煩,就像工匠哪裏一樣,容易耽誤事。陛下還笑眯眯地有言:心裏不敬,就是跪拜也沒有什麽用,武人就應該有頂天立地的氣魄。
說完,劉尚文給劉師勇和蘇劉義倆人,行了一個據說是陛下要他們行的舉手禮,倒也像模像樣。
劉師勇楞了好半天,才啞著嗓子對同樣楞在那裏的蘇劉義說道:“劉義,從明天開始,按陛下的法子練兵。”
東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去。獨自一人的時候,他總是盡量地放鬆放鬆自己。說實話,在聽到潮州的消息後,他也感到了壓力。
在這個殺戮的年代,失敗就意味著死亡。投降嗎?亡國君主的結局不用想都知道結果是什麽,這個時代的規則就是這樣,這個宋朝的趙家老大算是不錯的了。除非你想改變規則,那你隻有先成為強者。
曆史清楚的記錄著,規則從來就是強者製定的,無論是現在還是在後世的全球化時代。
要是光想活著,簡單的很,直接把船隊帶到海外,世界地圖好歹還有印象。在這個時代,能落腳的地方多的去了。隻是不玩一把好像說不過去,誰知道現在自己的處境是不是僅為一個遊戲?
他把炮、手榴彈、新戰船弄出來對付北元,水泥搞出來對付對方日益強大的攻城能力。他也在招募流民來充實自己的實力,他相信以北元對漢人的政策,他在以後能夠吸引更多的人。當然,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流求、後世的台灣,那將是他備用的基地。
他還有沒有其它需要的東西應該弄出來的?該清理一下思路了。
可是,躺在床上的他,思緒卻飛到了遠方,那個燦爛的、宋代文明的最後祥瑞那裏。
南嶺,月夜下的山林中,有幾個人在參差的樹木中間,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前進。他們已經到了森林的邊緣,隻要越過前麵一片稀疏的林地,就可以到達穀口。
他們停了下來,仔細地分辨了一下周圍的動靜,在等了一會兒後,一個高一些的人揮了揮手,他們開始向穀口進發。
就在他們剛剛全部走進稀疏的林地之時,異變突起,弓弦聲急,林中有十幾支羽箭飛向了他們。轉眼之間,站立在那裏的,隻剩下高個子一個人。
高個子沒有動,從他的後麵看過去,他對麵的樹後轉出來一個略矮一些的黑衣人。
高個子的瞳孔瞬間收縮:“杜滸”。
黑衣人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說,隻有他的眸子在夜色中顯得閃閃發亮。
這個高個子是文天祥麾下的部將黎貴達。自空坑兵敗後,他和剩下的幾個部下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跟著文天祥悄悄地來到了南嶺駐紮下來。隨後鄒洬、劉子俊也帶著收攏的潰兵趕來,這樣他們也有了四五千人,但他們的處境也越來越困難了。軍械得不到補充不說,糧餉也無著落,全靠當地義民的一些捐助。黎貴達漸漸失去了信心,這何時是個頭啊?
他利用下山收集糧食的機會,悄悄派人聯係了循州的劉興。劉興回話,隻要他過來,他可以向江西宣慰使塔出舉薦,保證他性命無憂,但希望他能夠在大軍進剿之時裏應外合。如果他能夠取文天祥的頭顱,那肯定有豐厚的賞賜。若是他能夠將文天祥活捉過來,給他一個州治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沒有膽量對文天祥動手,不說他的親信手下實際隻有幾個人,就是下手殺文天祥,他知道他也難過杜滸這一關。隻要這個人在,他感覺就像有一頭狼始終在盯著文天祥的周圍。
他盤算了一下,覺得待在山上還是風險太大,於是決定悄悄的離開。畢竟隻有先把命保住,然後才能談其它的。
借著再次下山收集糧草的機會,他在回來的路上以斷後的名義支走了其他人,隻帶著幾個親信迅速地朝另一個方向遠離。但就在要離開山區的時候,他遇到了杜滸。杜滸顯然是在等他,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露出了破綻,他也沒有時間想這些了。
“貴卿兄,讓我們好聚好散,各走一邊總行吧?”他哀求道。
杜滸依然安靜地站在那裏,黎貴達咬了咬牙,緩緩地拔出了刀。
他的刀全力揮了出去,沒有任何花俏,他知道這些在杜滸麵前是多餘的。
星夜的月光下,這凝聚著他全部力量的一刀,刀光仿佛匹練一般,但他對麵的杜滸依然沒有動,直到刀光近身之時,他才覺得眼前花了一下,然後他的生氣就從咽喉處飛快的離去,如此而已。
預祝各位兄弟節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