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聚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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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東麵對著堂中的眾將時,他的心裏很是有點不爽。
這都是用命在為帝國拚殺的忠貞之士,帝國的每一塊土地上,其實都浸有他們的鮮血。然而,在許多時候,他們卻未必得到了同等、相應的待遇。
再一想到帝國的勇士在流血,可有些人卻連稅都不願意交,這個廢才就更禁不住有點上了火。
奶奶的,這事在咱手裏絕不能像過去。
在掃了眾人一眼之後,他的聲音在堂中響起:“諸位將軍,想必你們對朝廷新的規製都已經知道。”
陛下開場白直接,眾將鴉雀無聲。
“但朕今天想坦白地告訴你們,朕之所以如此擬訂,是朕在了解了朝廷以前的做法後,心裏不舒服,而且是很不舒服。”
兄弟我不爽是真的,咱也懶得在軍中掉書袋。
“將士們在前方為帝國流血拚命,有些人在後麵,竟然連點稅都不願意出,讓朕寒心。”
好家夥,夠赤裸裸,來了個這時代的“**”。
眾將神色微微一動。
“如果是不繳稅也就罷了,可帝國危難之時,他們不是降了,就是跑了,要麽躲在了一邊。朕想知道,如此舉措,恰當否?”
挑唆,這是惡毒滴挑唆。
偷眼一見帝國陛下的眼珠子已經睜圓了,張達身子一閃,站出隊列,“哢”的一個立正:“陛下,末將雖學問不多,但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糧交納是應該的。”
站在他對麵的翟國秀立時懊惱:又讓張達這家夥搶了先。
咱們的國秀兄現在和劉浚兩人,頭抬的可不低。由第一團到第一旅、再到第一師,以後還有第一軍,這個第一是啥意思?陛下的聖意早就表明明白白地表示,啥事都要爭個先。
他立馬也越眾而出:“陛下,天下之人,全都是您的子民,聖旨一下,理當遵循。”
張世傑一看,好麽,幸虧劉浚在贛州留守,要是哼哈二將全在,這就更熱鬧了。
那邊的陳吊眼也不含糊:“末將以為,陛下乃金口玉言,說啥就是啥。”
得,人家草寇更直接。
有這三個給力的火星子,火勢燎原起來就簡單了。隨後其他的將領更是一個接一個。
“陛下聖明,末將從來就認為,……”
“陛下,……”
……
宋瑞看了看陛下,又看了一眼兵部眾將,腦中突然有光一閃,他徹底明白了帝國君主的全部用心。
因為所謂的“文武分途”,其實也就是帝王的“文武分而製之”。那麽,以此觀之,陛下他之所以到廣州,並召集軍中的眾將,就是為了先在軍中通過朝廷的新策。而一旦軍中通過,在朝廷實施了文武分途的情況下,壓力將全轉向朝廷中的文官,由此逼迫他們也通過此議。這樣,整個事情的難度,也就大為減輕。
實際上,從陛下將整個兵部全拉到廣州開始,他就已經在向朝廷的眾人施加壓力。
這個狡詐的帝國陛下,“聖心”實在是太險惡啊。
宋瑞還在揣測著陛下的用心,就聽他在眾人的聲音平息下去之後,又言道:“各位將軍,朕不喜將事情混為一談,相反,朕以為,什麽事情要一樣一樣地分清楚,才會處理的更合理。”
“在朕的內心裏麵,汝等均屬於朝廷的海上忠貞之士。許多人功勞有三:勤王護駕海上之功,資助朝廷之功,為帝國效力之功。”
張達和翟國秀等人胸挺的更直了。
“所有海上的臣民,朝廷均分給他們了土地,並免了一段時間的稅,這是在褒獎他們的勤王護駕之功。人人都不例外,包括汝等。”
從朝廷過去的詔令上來看,實際上就是軍中的將領,人人也有二十畝地。當然,他們領沒領,這是另一碼事,因為同樣有人想著“更多、更好的土地”。
“而帝國的軍功授田,是為了獎勵軍中將士為國殺敵之功,這既不同於前者,也是應該的。”
“但朕同樣認為,資助朝廷之功,朝廷也應另外加以回報。”
說到這裏,東看了一眼蘇劉義。“劉義將軍。”
蘇劉義立刻送上一本厚厚的冊子。
東拍了拍這本冊子,又看了所有人一眼。
在這場帝國的浩劫中,咱的文帥哥是將家給毀了,許夫人、杜滸、鄒洬、張唐、林琦、吳希奭、熊桂、陳子全、陳子敬,包括張達、方興、翟國秀、劉浚、王道夫、周文英等人,不是徹底將家產變賣了,就是為帝國捐獻了家資。張老大、蘇劉義也沒少獻出自己的私財,還有太多太多的人,全在這冊子裏麵了。難道就這麽輕易算了?
“在這個冊子裏麵,督軍司記下了所有軍中為帝國貢獻了家產之人,以及他們的數額。朕決沒有忘記,這都是在朝廷最困難之際的雪中送炭。”
“所以朕擬訂,所有在景炎四年三月一日前,為朝廷散了家財、資助了朝廷之人,帝國要以百倍來報答。凡此以後,於景炎八年朝廷進軍陸上之前資助朝廷的,五十倍。”
兄弟我沒瘋,咱把貨幣貶值了那麽多,即使是百倍,實際上也頂多給了別人十倍、五倍的利。更不要說其中的糧食是按咱定的價格來算的,這些糧食要是按過去戰時的價格,在市場上肯定能獲得暴利。也就是金、銀,咱是絕對不會再打折扣。相比後世一個原始股上市,幾十、上百的利,兄弟咱對這些雪中送炭,汗顏啊。
但咱也不能不有所區別,畢竟厓山戰前和戰後,朝廷的境況有著大的不同。
陳吊眼的眼中有光閃過。按陛下所定,他的族姐所得到的補償可就太大了。但他也沒有吭聲。
相信您現在也一定能理解,為什麽宋瑞沒有對帝國新的規製提出異議了。因為這並不是僅僅牽涉到他一個人,而是還涉及到軍中太多的人。僅朝廷補償的數額,就不是什麽小數目。即使他自己再風清雲淡的無所謂,但為了部下和別人,他也不能進行反對。更何況這還是為了帝國的將來。
就是把話說回來,宋瑞他難道應當認為這舉措不應該?他隻是明白,有了國債和錢行之法後,帝國有了餘力來處理這些事罷了。
但此時他的確也不能不當著眾將表明某種態度。
“陛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等為朝廷盡力是份內之事。陛下褒獎,讓臣內心裏實在不安。”
他一開口,張老大、劉老大、蘇劉義等人也紛紛附和。
但帝國陛下搖了搖頭。
東的確在內心裏認為,帝國新的國策在軍中通過要更容易,這是由於在他的評估中,帝國新的政策於眾多的將士,牽扯並不大。因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在這個時代,並沒有如同士大夫般的權力和社會地位,甚至包括了現在的軍中重將。
你比如說眼下的軍中大佬張世傑和劉師勇,雖名義上他們都曾是朝廷的環衛官,但按宋製,這個環衛官僅是名頭,“皆空官無實”。宋代設立環衛官的主要目的,是為朝廷儲備軍事人才。
事實上,張老大開始是軍中小校,他是在襄陽戰後,才因戰功知高郵軍、安東州。而劉老大更是在焦山戰後,為了守衛常州,朝廷才加封他的和州防禦使。所以,他們過去根本不是朝廷的高級將領,隻能算是中下級軍官,沒有、也不可能享受太多過去朝廷優厚的待遇。
真正能在過去享受士大夫待遇的,應當是文天祥、許夫人的家族,以及蘇劉義、杜滸、鄒洬、張唐等人。
東是真的認為,應該給予這些為了帝國而散去家財、並資助了朝廷的眾人以重重的回報。可他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卻更多的是為了配合推行帝國新的政策。講白了,也就是以此換取這些人對朝廷新舉措的諒解或支持。
狡詐之徒就是狡詐之徒。
當下東說道:“文相,少傅,劉將軍,諸位將軍,朕並沒有誇大各位的功勞。且在朕看來,如此擬訂還是應該的,因為帝國的規製必須要公平。”
“朕唯一遺憾的是,朝廷現在還不能一下子將這些報償全都發放,因為眼下還是戰時,帝國耗費巨大。但朕要在朝堂立約,於若幹年內,分期分批將這些報償予以發放。”
好麽,又來了個分期付款。
帝國陛下的話說到這份上,宋瑞、張世傑、劉師勇等人立刻又陪著他唱戲:“臣(末將)理應為朝廷分憂,與陛下共進退。”
他們一帶頭,下麵的眾將自然又是一番表態。
帝國陛下擺了一下手,真正的主旨就端上來了。
“為帝國效力之人自不在話下,但帝國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讓有些人盡占便宜。朕決意,從此以後,除了朝廷的海上臣民,除了軍功之士,以及其它應享有戰時規定的免稅期限外,任何人均不得逃稅,否則嚴懲。諸位以為然否?”
這次翟國秀搶了個先。“陛下,末將還是那句話,聖旨一下,天下臣民均須遵循,不容例外。”
咱們的國秀兄說這句話的時候,可是有點殺氣騰騰滴。
其實,所有的眾將事先也都明了了陛下所定朝廷規製的用意。因為宋瑞在和張世傑、劉師勇、蘇劉義、高桂等人商議過後,又先與眾將大致解說了這個新規製內容。
而軍中將領立刻就明白,陛下的舉措,實際上還是在將利益向兵部轉移,針對的,又是何許人。他們為什麽要反對?
“利”既是實實在在的,但在狹義上,它又是表麵的。東的確是一個不諱言“利”之人,但他也知道,還有更廣義、更深層的“利”,需要他一步一步地慢慢來。也許哪就是所謂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