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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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景炎十年,也許東的確就像翟國秀所說的,隻需一道聖旨,即可將帝國新的土地田賦規製給推行下去,特別是對於兵部的眾將士。

    但東於順帶給朝廷的眾臣施加壓力之外,同樣認為,有些事情最好還是和眾人講明白點。因為隻有將緣由和道理講明了,才能消除很多人的猜疑,也才能獲取更多人的支持。

    孔子的有一句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曾在後世引起爭議。這句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它是這樣被斷句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按傳統的解釋:讓百姓去做事就行了,不必讓他們明白在做什麽。

    由此,它被指責為曆代統治者愚民政策的由來。

    後世有人認為,以孔聖人所為,這句話不通,它應該這樣斷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如此,則又解釋為:百姓能做的事,由他們自己去做。不能做的事,要讓他們知道不能做的原因。

    這顯然與前者大相徑庭。

    這句話的原文在《論語·泰伯第八》的中間,觀前後文,它顯得非常突兀。孔老夫子在前麵羅嗦了不少道理,後麵又講了許多的道理,中間卻來了個“民不可使知之”,豈不是怪哉?咱總不能懷疑孔夫子的語文水平吧?

    不過,提倡“使民不可知之”多半與孔夫子的意願不相符。他開私塾,普及教育,教化天下,這個“不可知之”豈不與他的行為完全相悖?按原來的解釋,他更應該敝帚自珍才對。

    也許原先的斷句並沒有錯,隻不過孔聖人的本意不知道是不是:“僅僅讓百姓知道做什麽是不可行的,隻有讓他們知道這麽做的緣由才可行。”

    又或許還可以這樣解釋:“讓民知道事情的緣由是可以的,僅讓他們知道事情本身是不可以的。”

    好象這才符合他一直以來、向天下人傳播各種道理的做派。

    且以後世觀之,任何政府的決策,隻有盡可能地讓絕大多數人都理解了,它的執行才能更順暢。

    更何況,給出原先解釋的儒生怕是忘了,別人是會去比較的。他們才真正的是憑借著知識的壟斷,在施行愚民政策。

    這句話的關鍵,大概就在“知”和“由”兩字上。

    (咱在這也隻是瞎猜測罷了。)

    宋帝國新的國策在兵部通過,實際上多半還是因軍中之人,早在內心裏與以前朝廷的做法進行了比較。這也是基本上人人從本能上都會做的事。

    東大會諸將後,與軍中的重將再度會麵。

    但他在這個時候,又慎重地叮了一句:“帝國新的國策,汝等與督軍司可曉諭軍中的將士,它是如何擬訂、以及擬訂的緣由。但也要告誡他們,不要摻與其中。”

    剛才咱不太好潑冷水,但現在還是再打個招呼吧。

    隨即他又淡淡地加了一句:“兵部還是盡量不要給它人以口實。”

    宋瑞和張世傑、劉師勇、蘇劉義、高桂,包括左大、淩震、陳吊眼、以及秘密緊急趕回的鄒洬、張應科等人,均心中也一凜。

    因為此次軍中商議,雖然是涉及到每個人的事情,可從另一方麵來說,這也可算作軍中參與了民政。畢竟在職責和範圍上,這件事屬於文官管轄。

    他們都明白,在這個煌煌大宋朝,隻要給你安個“武人幹政”,任何事情就是再簡單,也變得複雜了。陛下如此叮囑,有為眾人考慮的一麵,自然也有警示的含義在內。

    宋瑞立刻沉聲言道:“陛下放心,幹政者,軍中一定嚴懲不怠。”

    東點了點頭,“汝等定要記住,任何事,隻要按軍中的規矩來辦即可。”

    他轉身對蘇劉義說道:“劉義將軍,督軍司仍要注意征詢下麵將士們的意見,朝廷和朕,不會不對這些意見加以認真的考慮。”

    蘇劉義不敢怠慢:“督軍司自當謹遵陛下聖意。”

    東抬頭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此策會在朝堂上通過。但鑒於以往,在實施的過程中,怕有一件事,仍需要兵部來做。屆時,朕自會將旨意送達兵部。”

    他的眼中,此時潛藏著某種冷然而又略有點嘲諷的笑意。

    宋瑞和張世傑、劉師勇、蘇劉義、高桂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卻全都明了,這個喜歡來事的陛下,肯定又琢磨了什麽其它的事。

    這個膽大包天之人,事情總是一樣接一樣,沒有停的時候。

    但東此時已決定,將有些事情先給兵部的眾人透個底。因為他認為,帝國兵部還遠沒有達到他希望的要求。

    他說道:“文相,少傅,劉將軍,諸位將軍,朕在這裏依然想坦白地告訴你們,朕之所以如此看重這個國策,是朕還認為,隻有在其能順利實施的情況下,帝國其它的舉措才能提上日程,這其中就有兵部。”

    咱當然不會就為這一件事,在海上跑了個來回,而且還興師動眾地將眾人招回。要知道,以後想再召集齊眾人,哪將越來越不容易了。

    “汝等均已知曉,朝廷實行了文武分途。這既是為了明確文武各自的職責,也是為了帝國的未來。”

    這時候的東,他的眼神,不自覺地很是有些悠遠。

    “天下固然應由文官們來治理,但大宋過去的經曆卻告訴我等,武將保家衛國的職責,其實與之不相上下。在朕眼裏,這兩者均不可偏廢。”

    “就兵部而言,自不必說眼下是戰時,朝廷必然要側重。但即使天下平定之後,帝國的兵部,也決不能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帝國外來的敵人,曆史上還少嗎?”

    這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咱的做法,決不是什麽權宜之計。

    宋瑞低沉的聲音也響起:“史書上可見,曆代的邊患,總是不絕於縷。即使強如漢、唐,仍如此。”

    東向宋瑞遞去一個敬佩的眼神,他接著說道:“文相睿智。所以,任何時候,兵部都要保持警覺。這就是天下的百姓、以及朝廷和朕,賦予你們的使命。”

    眾將全都肅然地盯著帝國陛下。

    “朕其實一直感到幸運,因為帝國有你們這些憂國憂民之士。”

    兄弟我這決不是虛言,沒你們,咱早跑路了。

    宋瑞和眾人一起躬身言道:“陛下謬讚了。”

    東搖了搖頭。

    “所以朕還決意,為了讓兵部更專注於自己的職責,將來還要賦予汝等更大的權力。”

    眾人一怔。這樣的話,怕是在整個大宋朝,隻有眼前的這個人敢這樣說。

    “除了你們已知道的國債,朝廷現在正於瓊州和泉州試行錢行之法。這個舉措,簡單地說,就是今後每個人都可以以自己的名義立個帳戶,屬於自己的錢,隨時可在帳戶中欲取欲存。存放時間長的,朝廷還會給予一定的利錢作為報償。”

    好麽,聞所未聞,代管錢財還反給您利錢。誘餌很香。

    兄弟我如此不遺餘力的解釋,當然也有順便為咱大宋銀行做宣傳的意圖在裏麵。

    “一旦這個舉措通過試行,朕會在以後,以兵部的名義,下旨也立個帳戶。而朝廷則在將來,對於軍中的用度,以軍費的名目,全劃到兵部的帳戶裏麵,由兵部自行決定如何支配。”

    大震,眾人大震。

    因為這絕對不是什麽無關痛癢之言,它實際上意味著陛下承諾:將來兵部對軍中的財權,或者說,對朝廷軍費的支配權擴大。而有了相對獨立的財權,同時也就表明,整個兵部將更獨立於文官係統之外。

    但是,任何事情在這個狡詐的帝國陛下手中,你都不會不付出相應的代價。

    “朕可以向汝等承諾做到這點。但朕也想知道,除了不幹政、以保家衛國為宗旨之外,你們如何杜絕過去軍中的有些弊病?”

    帝國兵部過去有沒有吃空額?有。

    有沒有將領克扣下麵軍士的軍俸、糧衣?也有。

    至於貪汙軍費,在軍械上以次充好,更不是沒有。

    這些事情其實早在北宋時就已存在。

    東看了眾人一眼:“得空之時,諸位愛卿都需要對此好好想一想。否則,朕既無法在朝廷眾人麵前交代,朝臣們哪裏,也必然難以通過。”

    帝國陛下向外走去,在他的身後,再度飄下一句話:“其實做好份內之事,已實屬不易了。”

    望著陛下的背影,眾人徹底怔在哪裏。但他們很快全看向了宋瑞。

    宋瑞的眼中有晦澀難明之色一閃。他淡淡地說道:“陛下要的是一個新的兵部,新的禁軍。”

    宋瑞就是宋瑞。也許這個世上,不會有比他更能了解這個神秘莫測君主之人了。

    東在廣州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也還是見了文官。否則你不僅說不過去,也會寒了當地官員的心。

    甚至他在兵部的安排下,混在禁軍的軍士中,由姚良臣領著,還悄悄地去查看了一下在建的皇宮。

    等回來之後,他先誇讚了一番當地的官員,隨即又要求他們不必大興土木。

    他和姚良臣等人說道:“各位愛卿,皇宮不必過於糜費,眼下還是戰時。而且朕相信,帝國的都城,以後絕不會在這裏。但朝堂之地,可以比瓊州要大些,以便朝中大臣們公幹。”

    姚良臣等人立刻明了陛下所言的含義。

    當然,東肯定也又得到了一個“聖明”的評語。

    但東臨走之前,在他的帝舟上與文天祥、張世傑、蘇劉義等人話別之時,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文相,少傅,劉義將軍,我等現在,已是在打造一個新的帝國。有些事情,該做的,一定要做。”

    已經沒有什麽可遮遮掩掩的了,能攤開來的,就攤開來吧。其實到了這個程度,所有人也都沒有什麽退路了。

    隻是瓊州的哪幫人,他們知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