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太學之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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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說,宋景炎十五年的太學入學考試,之所以“前所未有”或“另類”,除了考試方式的改變,還反映在考試前後的安排上,也顯得“與眾不同”。

    因為所有參加此次太學入學考試的學子,均在事先通過其所在學校拿到了一份“太學入學考試解說”。在這份“解說”上,除了告知本次“進京趕考”不同以往的考試方式,更重要的,是還告訴他們:

    一、朝廷太學下設有師學院、律學院、算學院、農事院、工學院、商事院、醫學院、史學院,以及畫學院。

    二、此次考試,各學院準備招收的學子數額為若幹。

    三、每位學子均可憑個人之興趣,事先選其中的某一學院投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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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已經有人要淚奔了:亂來啊,你在這個中古時代竟然搗鼓這樣的事情,可能嗎?

    但兄弟我要說:盡管看起來有點過,其實並不是沒有可能。因為當你建立起了某種更正規的教育體製後,有些事情並不難辦。

    其次請注意,宋代於科考上,為後人最津津樂道的事之一,是它的“榜下捉婿”典故。

    也即,假如兄弟您身在大宋,一旦參加進士科考試且上了榜,很可能立馬邊上就有“土豪”帶人將您“捉”回家去成親。不管您過去咋樣,一夜之間,後世的什麽“高帥富”、“白富美”之類的,統統就不在話下了。

    當然,不幸的是,正因為宋代的“土豪”們亂搶,搶錯的情況也屢有發生。所以,如果兄弟您到了大宋,在結婚這件人生大事上,絕對是宜遲不宜早;並且在發榜之日去看榜時,更不能讓別人代替,否則很有可能是會“杯具“滴。

    然而,“榜下捉婿”隻能算是軼事,宋代在教育上真正值得後人應該所重視的,是它開創了當時某種教學上的分科製。

    這樣說的主要原因是:與曆代相比,宋代的太學或國子監在所授課程上,顯然有了某種明確的分類,即有律學、算學、醫學和畫學等。這些您都可以在《宋史》的記載中看到。

    “律學”自然學習的是朝廷律法。

    “算學”則不僅是數學上的知識,比如《九章算術》;還涵蓋了天文、曆法等內容。

    “醫學”前麵曾經提到過,朝廷太學中過去有學醫之人三百。

    其實宋代在醫學上更著名的是它的教學方式。因為除了傳授《黃帝內經》等經典醫書之外,當時為了提高教學水平和學生的應用能力,宋代還創造了一個非常有用的教學工具,那就是後世著名的“針灸桐人”。

    (港台武俠小說的另一位高手梁羽生,就曾以這個“針灸桐人”為背景,寫過一部《飛鳳潛龍》。)

    畫學就不需要解釋了,按《宋史》中的記載,它更細致地分山水、人物、鳥獸等技法。

    因此,我們完全可以說,後世大學裏麵的法律係、數學係、醫學係和美術係,宋代就已經有了雛形。

    古代中國之先進,不僅僅是四大發明,還有太多太多超越當時世界各地的製度和做法。後世“高等教育體係”的祖先,隻怕是也要追溯到咱們煌煌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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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國在新太學上采用如此做法,自然完全是來自某人的授意。因為他對宋代“高等教育”的情況本就多少有點了解,並且就算他過去不知道,有陸秀夫這個好老師在,再加上謝枋得、劉鼎孫等一班“標準科班”出身的夫子,也足以讓他了解大宋以前的做法。

    而他一旦知道了,以他“沒事都會找事”的性格,自然就更要在其中“玩”順水推舟。何況他所要折騰的事,不過就是對後世高考進行某種照搬。

    但是,盡管宋代已經有了某些初步的做法,像這樣舉動,絕對也會引起眾人的側目和揣測。

    事實上,參與擬定此事的吏部趙樵在會商結束後,就緊隨著陸秀夫回到了他的官署。

    “陸相,陛下如此舉措,其究竟為何?”

    趙樵向陸秀夫問道。

    遇到如此變幻莫測、喜歡來事的陛下,趙樵同樣是不能不多想的。

    況且像這樣本屬於教部的事,卻找來他這個吏部尚書商議,而又沒有讓朝廷的其它尚書重臣參與,這裏麵就一定有什麽含義。

    陸秀夫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

    “其實一直以來,陛下他對朝廷的體製都不滿意。”

    聽了陸秀夫的話,趙樵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個不滿意,主要在朝廷的框架上。因為他認為其中的職責不清,更不夠明確。”

    說到此處,陸秀夫起身從自己書案上的書稿中取出了一份文稿,並把它遞給了趙樵。而當趙樵看了這份文稿之後,他吃驚地望著陸秀夫。

    陸秀夫則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是知道他好學生為什麽把趙樵也招來商議的緣故的。

    “在陛下的打算中,除了現已有的八個部,朝廷未來還將設立兩個新的部,即農部和商部。”

    此時,陸秀夫已經想起他好學生、當初交給他這份關於朝廷框架文稿時的話語。

    “老師,農為天下之本,朝廷理應在任何時候都要加以重視。”

    這是實話吧?“士、農、工、商”,從古到今,為什麽這個“農”始終排在第二位?沒這個“農”,天下人就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朕認為,朝廷設立一個專門的機構來管理它的事務,實為必要。過去工部所轄的河工、水利之事,均可分離出來,改劃入到農部。”

    在這個中古時代,再單獨成立個水利部,就真過了。經兄弟我反複琢磨,並入到咱大宋的農業部裏,是非常恰當滴。

    “工部之事,同樣涉及到百姓生活,自不必多言。但朕覺察,我大宋商事之繁榮,其盛況不僅超越曆代,更遠達海外。其中之利,世人有目共睹,朝廷又豈能不重視?故此,必須要再設立一個商部來管理其中的事務。”

    都說咱堂堂大宋海外貿易繁榮,甚至是開辟了海上絲綢之路。盡管在兄弟我的眼裏,這與後世相比,還隻能算是小兒科,可就時代而論,已經是空前。那麽,對此加以研究、促進、並進行一些必要的管理,就成為必須。

    律學院、算學院、、醫學院、畫學院,為過去所有,那就保留它。

    至於史學院,咱們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修史的傳統,現在就交給它來“修”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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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兄弟們一定要注意,後世高等教育體係中的分係、分科等做法,其實質,仍然是人類社會生活中,分工深化或細化的一種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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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樵的耳朵裏依然傳來陸秀夫的話語聲。

    “陛下沒有在朝堂上立刻端出來這些規製,是他認為眼下時機仍不成熟,而這個不成熟,主要又是他認為朝廷的人才不足。因為在他的看法中,今後朝廷官員要想勝任所擔的職責,就必須對相關事務有著細致的了解,所以,他一定要在太學之中設立農事院與商事院。”

    陸秀夫瞟了一眼趙樵。

    以後在選官、任命上,你這個朝廷的吏部尚書,是會有新的標準啊。

    在那個狡詐小子的心目中,顯然將來律學院出來的人會進入刑部;算學院則和財部有關;工院的人自然是去工部;醫學院的不用說,到民部;至於史學院出來的,當然是史官。

    趙樵無語,因為如果他沒有看到這份朝廷框架的草案,以及陸秀夫的解釋,他就不會了解朝廷太學的變化所即將帶來的朝堂上變動。而這,是與他吏部絕對相關的。

    遇到這樣心思莫名之“主”,讓人真不能不多想啊。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苦笑了一下:

    “想不到陛下和謝疊山弄得這個新太學,竟然還有如此深意。”

    陸秀夫翻了趙樵一眼。

    “謝疊山並不知道陛下的打算,他也沒心思、沒空來琢磨這些,他所關心的,隻有教化天下的大計。”

    盡管老謝、劉鼎孫沒有對陛下的膽大妄為表示任何異議,但陸秀夫並不認為他們清楚陛下的“險惡”用意,因為對於自己的“班長”,他絕對是非常了解的。

    謝枋得這個人的性格,你可以說是固執、也可以說他認死理。既然陛下設定了一個“教化天下”的目標,且它是自聖人以來的千古夢想,他一旦認準了,又豈會隨便動搖、或轉而他顧?

    更何況在商討太學的事宜時,某人更當麵著重強調了如下一點:

    “在太學下設的各院之中,眼下的師學院尤其要加強,因為設立它目的,主要就是為朝廷教化天下的大計,多培養相關的為師者。朕認為,其生員數額,可占此次太學新生總數的一半以上。如考試合格者很多,教部還可酌情增加。”

    那麽,這個教院到底是為誰而辦,對謝枋得和劉鼎孫來說,還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話再說回來,這個教院的實質,就是在為教部自己培養人才,把它辦好了,教部的規模必然在以後愈加龐大,成為朝廷中更重要的衙門。

    他們為什麽要迫不及待地提出什麽不同意見?

    聽了陸秀夫的所言,趙樵算是徹底回過味來。

    但他和陸秀夫都不可能知道,某人如此而為,一是要從現在開始就逐步實施“專家治國”的大計,二則是在“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