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與她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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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決煜端著一盤剛做好的菜,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我一陣頭皮發麻。
他為什麽還賴在這裏不走?難道我的戲沒演得還不夠好?
“我知道剛才那是你們倆是串通起來騙我的一場戲。”
他看了辰一眼,然後對著我露出一個“早就看透了你”的笑,身子一傾,嘴巴靠在我耳邊悠悠道,“因為你看他的眼神遠不是看孽辰的眼神。”
溫熱的呼吸撲打在我的臉上,頓時覺得一片麵紅耳赤。
“不過,不論你怎麽待我,我也不會放棄,我一定要得到你。”他的眼眸微微一轉,一抹自信的弧度爬上他嘴角,眉眸間愈發的絢爛,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很是陽光。
“哼……”辰的眼眸倏地冷了一秒,身影微閃,一張臉以一種詭異的速度瞬間在我眼前放大。他伸手拉住我,眸水柔得好似要把我融化在他眼裏,然後宣誓主權般地朝著決煜道,“墨寶才不會跟你走,”說完還不忘回過頭“對吧,墨寶?”
我沉默著不回答,我不屬於決煜,也不屬於辰,我屬於我的魔尊。所以,任由兩人熱切的眼神打在我臉上,我也隻是微笑著看他們,僅此罷了。
咕嚕嚕——
相持了一會後,一直在一旁呆站著的小白,突然肚子裏傳來了一陣咕咕叫。小白一臉期待地跑道我身旁,向我投來一道道殷切的目光。我把手從辰那裏抽出來,然後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小白,“過來,咱們先吃飯。”
原本站著的兩位見狀,雖然眼裏還流露著失望和幽怨,但也隻能是坐下來,準備吃飯。
“湦兒,給。”我接過決煜拿過來的木筷後,下意識地去夾菜,卻發現右手一直在顫抖,根本無法握緊這兩根小小的木棍。也許是今天有點失血過多,再加上一直抱著小白……
“看你,讓你別太拚命你不相信,現在都拿不起……”辰邊說邊夾起一塊金黃色的東西送到我的嘴邊,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
看著盤裏那些金黃色的東西,我顫抖著手使勁夾起一塊,快速塞到嘴裏。嚼著嚼著,心底突然湧出一種很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感覺,似乎在多少年之前,魔尊也做過這道叫“炸肉”的菜。隻是物是人非,麵前這道一模一樣的菜裏再也沒有一絲絲屬於他的味道了。
嚼著炸肉,我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對老夫妻互相喂食的場景。似乎就在這一瞬間,我明白了為什麽有人說“來生不求富貴盈宇,隻願做對平凡夫妻”——人世間最珍貴的,莫過於有一個能朝夕相伴的人。帝王又怎樣,心愛之人香消玉殞後他能做的隻不過是為她留下一座豪華的孤塚;曾經權傾天下又怎樣,國破家亡後,想要折一枝鮮花插在她的碑前,取一杯薄酒澆在她的墳上,都做不到。如此看來,做對平凡的夫婦,琴瑟和諧一生,淡看兒孫滿堂,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湦兒,湦兒?”決煜的手在我麵前晃動著,“怎麽了,什麽太拚命,你沒事吧?”決煜看著我逐漸迷蒙的眼睛,急切地問道。
“墨寶你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辰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趕緊放下木筷輕聲詢問道。
“嗯。”我點點頭,示意他倆我沒事。
“是不是我做的炸肉太好吃了把你感動哭了?那要不你再試試別的,這裏還有百合酥、豆糕……”決煜說著,在看到了我眼角滑出淚的一瞬間,他接著自動消了聲。
“畫姐姐乖,不哭……”小白也扔下手裏的肉,站起來一把撲倒我懷裏,抬起小臉嘟著小嘴一臉關心道,“畫姐姐,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姐姐沒事,就是想起了個人……”我摸摸小白的頭,努力擠出一個笑。
“嗯,要是有人欺負姐姐,小白一定不會放過他!”小白揮舞著小拳頭,一臉惡狠狠道,“那姐姐想得那個人肯定是個壞人,讓姐姐哭的人,都是壞人!”
“噗嗤——”小白那語氣和動作在配了那可愛的小臉蛋小身段後,不僅沒有威脅性反而讓我覺得有點搞怪。
“畫姐姐笑了,小白好開心!”
“對,小白真棒!辰哥哥很佩服小白呢!”
小白的天真可愛,瞬間就趕走了空氣裏的陰霾。沒多久,一桌菜就被消滅了——他們三個人比賽看誰吃的快。在小白的帶動下,辰和決煜也像小孩子一般,互相盯著對方,狠狠地撕咬手中的食物,似乎這就是眼前那個跟自己有莫大仇恨的人。
吃完炸肉,我們又陪著小白玩了一會兒,哄他睡著後,決煜執意要我陪他到月湖邊上看夜景。
仙妃山曾有這世間最美的月夜景——蒼穹悠悠望雁歸,月華如水人依偎。隻是,如今景依舊美,人已難雙目相對。
“湦兒,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何如此恨我?是因為我殺了他嗎?”決煜抬頭望著與他眼眸一樣璨然的冰藍天空,話語裏夾雜著一絲失落悵然。
“那就是我的全部。”從回憶中驚醒的我淡然地回答。
“是他先搶走了我的全部!”
“你的全部?”我不解道。
“嗯……”他低下頭,散落的長發遮住了他的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搶走了我的最重要的東西,我的心。”
“那很珍貴嗎,我沒有心,體會不到……”
“不,你有!”他猛然抓住我的手激動道,“你不僅僅是個畫妖,你有……!”
“有話就說,別動手。”辰一個劈手砍在決煜手上,決煜一個吃痛下意識地收回來手,頓時,兩人烏雲密布的麵色都黑得可以擠出水來。
決煜眉頭一皺,想要說些什麽,隻是撞上辰那雙寒冰般的眼眸後,隻是動了動嘴唇,低下頭沒有繼續說話。
“嗯?”我迷茫而又有些好笑地看著決煜,試圖從他的表情裏得到些什麽。
然而,他並沒有回答,但在他抬頭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他眼底劃過的悲痛與悔恨,還有一滴淚。
“湦兒,你知道嗎?愛上你,我決煜無悔也無怨。若是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我依然會義無反顧地愛著你。”
“你沒有那個資格去愛墨寶!”
眼看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又要出現,我接著轉過身,打算離開。不過,我剛邁步走開,那種緊張接著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他倆就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走了一會兒後,我停下了腳步,他們也停了下來,我們三人就這樣安靜地站在月池湖邊的柳樹下,身影陷在一片陰影裏,安靜得像是融入了墨汁畫的夜空中。誰都沒說話,蒼穹與大地就這樣陪著一起靜靜地沉默。
第二天,決煜就在辰幸災樂禍的表情中離去了——他是偷跑來的,沒有天帝詔令。
日複一日,不識年歲。直到仙妃山再次鍍上一層金紅,寒蟬斷了嘶鳴,直到,某一年的七月十五,陰氣最盛的時刻。
天還未蒙蒙亮,我就從小木屋裏溜了出來,獨自來到絕域。
倚著淵頂的孤石,我駐足回首,印象中我來這裏沒有幾次,卻似乎有種莫名的輕車熟路。渺茫的白霧煙籠罩在整個絕域上空,暮色蒼茫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幾隻飛過的鳥在風中翱翔的影子。低頭是望不見底的深淵,淵內冷風撕心裂肺地盤旋肆虐著,抽打在石壁發出陣陣淒涼的颯颯聲,令人不寒而栗。
“滴答——”我劃開手腕,滴一滴血甩到淵裏。
“小丫頭,不枉本座對你……東西你帶來了嗎?”一感應到我的氣息,混雜著急迫的聲音從腳下的絕域中傳來。
是的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那個被封印的萬年妖魔,族裏很多人稱呼她為巨妖。
我和她做了一筆交易——我給她逃脫絕域所需要的能量,她告訴我複活孽辰的方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相信她,可能是對於複活魔尊這件事一直不死心吧。然而,這也是支撐我活到現在,甘心順從天帝安排拚命地幫助人類的原因。
一瞬間,絕域安靜得近乎靜謐,空氣中回蕩著女人清脆的聲音。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一股恐懼自心底油然而生。我咬牙抵抗著淵底不斷釋放出來的威壓,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淡“你要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輪回和**,現在就在我手裏。”
“好!快把它交給本座!本座要離開這個囚禁本座的鬼地方!本座要去找楓塵那個負心漢複仇!哈哈……!”
我捂住胸,心頭突然而來的一陣抽痛令我不自覺地想流淚。為什麽從那瘋狂地叫喊聲裏,我聽出了滿滿的悲傷與憤恨?我緊握住拳頭,竭力不讓她發現我的不妥。
“我憑什麽相信你!”雖然我說著不相信,可是我心裏卻有一種忍不住要去相信她的衝動,或許是我等一天等得太久了吧——我想他,我想見到他!
“小丫頭,你一定會相信本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