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圍繞在山腰的濃霧已經散去，露出裏挺山殘破的一麵，山腰小屋的黃泥路上也隻有麵無表情的男人抬著帶著血水的屍首走來走去，泥點打在褲腳氣氛十分嚴肅。

    舜寂落走在黃泥路的盡頭向著山間的房屋走去，他走進茂密的灌木林裏，順著一條隱隱約約還能見到一條延伸在腳下的小徑走向山坡上。

    從山外的方向抬起頭眺望這個方向，山林間覆蓋著茂密的樹林根本沒有一處空曠的地方，但舜寂落沒有走多遠就走出了灌木林，遮擋住的白光突然湧現出照在空地上，他向前邁步順著一條自己開闊出來的小路走向小屋前。

    道路兩邊水渠裏緩緩流動著清水，田裏種著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珍藥材，土壤的香草味和濃鬱的清香飄在空中，有一種沁人心脾的芬芳。

    他走進到房屋前輕輕推開門，一步邁出走了進去，房間散發著濃鬱的藥香，在屋子一角一座三腳銅鼎放在哪裏，鼎壁還有斑斑點點的鐵鏽，在他麵前有兩張床，床上躺著的正是穆鐵和楚諾。

    舜寂落看著兩個人的床榻，搖了搖頭，一陣狂風突然吹進房間裏飄起他已經晾幹的發絲，在他身邊突然出現一個拿著大刀的人，他的眼神向前望去，神色有些惆悵，歎了口氣。

    “怎麽樣了？”舜寂落沒有回頭看著他，鎧慷搖了搖頭，道：“那邊的情況比我們這邊還要好，兄弟們隻是受了些輕傷，我趕到三弟那邊的時候洞南山和華靡仙家已經撤退了。”

    舜寂落笑了一聲，道：“看來五大仙家也不是鐵板一塊，它們失手之後肯定會有人清洗掉那些實力稍弱的仙家門派。”

    舜寂落轉過頭看著他，問道：“三弟怎麽說？”

    鎧慷聽到這裏笑了起來，道：“還不是老樣子，我趕到那邊的時候荊頤這家夥一臉的極不情願，嘴裏嚷嚷著你們你們又來撿便宜。”

    “這個死要麵子的家夥！”舜寂落數落一句，但鎧慷皺著眉頭像是在想著什麽，慢慢道：“我趕過去之後在荊頤身邊看到一個家夥，他應該是跟楚諾一夥的人，實力比我稍強，看樣子就要邁入至簡境。”

    舜寂落聽到這句話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不管那些了，你過來先看看楚諾。”

    “啊？”鎧慷驚叫一聲，舜寂落回過頭來，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先看穆鐵嗎？”鎧慷看著他，舜寂落笑了一聲，道：“他命硬的很，死不了，隻要撐過去他就能邁入至簡境。”

    “那他不就比我先邁入至簡境了嗎？這不公平！”

    “那你想怎麽樣？”

    “至少我比他先進入至簡境！”

    舜寂落笑了一聲，看著他的身體細細打量了一番，道：“就你？你怕這輩子都邁不出去。”舜寂落回過頭走向楚諾的身邊，鎧慷一副失落的模樣拖著身子走到楚諾的身邊。

    舜寂落看著楚諾的身體歎了口氣，道：“運氣好啊，要是胸口沒有那一塊已經成型的世界樹幫他擋住大部分攻擊的話，他怕早就見閻王爺哭訴自己的不應該死的故事。”

    鎧慷看著楚諾身邊的那塊黑色石頭有些詫異，問道：“這是世界樹？”

    舜寂落點了點頭，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塊世界木苦笑著，道：“修仙三百載，修道二十載，已經虛度三百二十幾年，我還沒有見過長勢如此之好的世界樹，就是師長培育的那顆世界樹都比不上他身旁這塊從世界木。沒想到居然毀了，可惜了……”

    舜寂落長歎一聲，轉身走向銅鼎的方向，走過銅鼎來到一個桌子上，他看了看桌上擺著的瓶瓶罐罐皺著眉頭打量了一番，拿出一個不算太大的瓷瓶走了過來。

    “這是什麽？”鎧慷看著他手中的瓷瓶問道，舜寂落沒有回頭隻是扒開塞子掰開他的嘴倒進一些綠色的藥水。

    鎧慷抬起手用力一拍，楚諾的身體微微一彎，藥水已經流進他的腹部之中。

    “補氣丹的靈液，他的身體受到劍氣的侵蝕，內髒已經受損需要溫和的藥滋補才行。”

    舜寂落將塞子塞了進去，眼睛看著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輕輕一笑，道：“身體殘留在土壤上的靈氣排不出去，把他體內的小草全部斬了！”

    鎧慷點了點頭抬起手向著他的肚臍下的位置輕輕一拍，體內的靈氣衝進楚諾的肚子斬破殘留在土壤裏已經開始枯黃的小草，小草像是收割莊稼一般被整齊的割破倒在地上化為淡淡靈氣向著楚諾體外飄去，懸浮在上空的靈氣也開始漸漸消散，整片土地看起來像是被人翻過土並沒有種下種子一般。

    舜寂落和鎧慷感受到楚諾的身體飄出淡淡的靈氣，舜寂落歎了口氣，道：“剩下的看你怎麽走了。”

    舜寂落轉過身走到另一張床邊，低著頭看著穆鐵蒼白的臉隱隱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伸出手從懷裏的世界果拿出兩隻泛白的手，他抬起接口的位置看了看，伸手向前一指，靈氣流出指尖飛進這隻手中。

    靈氣順著經脈緩緩遊動著，接頭的地方漸漸溢出已經壞死的膿血和殘留在血管裏的雨水，雨水和膿血緩緩流淌染紅舜寂落的左臂，但他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起來，額頭浮現出冷汗。他的身體還有些虛弱，體內的傷勢還沒有痊愈這樣強行運轉靈氣隻會損傷內髒和軀體。

    在他的身後飛來一股靈氣衝進手臂之中，清洗手臂的速度瞬間加快了不少，手臂也漸漸變的紅潤起來，看起來有了活力。

    鎧慷看著他，道：“大哥，不要怎麽辛苦。”舜寂落苦笑著，道：“誰叫我是大哥了？”

    兩人撤回靈氣，舜寂落將手放在他的一旁，拿起另一隻手繼續清洗著。

    舜寂落和鎧慷鬆了口氣，走到穆鐵的身邊撕開他的衣服露出他的胸膛，他的雙肩被一道鋒利劍氣整齊斬斷，隻是傷口已經止住了血不在流淌。

    舜寂落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紙包緩緩打開，在紙包中心有一團綠色的藥膏，伸出手指輕輕一挑，拿起手的接口擦了擦，又在他的肩膀的傷口上擦了擦。

    “助我一臂之力！”

    舜寂落大喝一聲，將手臂拚在他的身側，鎧慷揮掌用力一拍，靈氣順著他的經脈向著右手的方向衝去，衝破已經凝固的血肉靈氣向那隻手衝去。

    “啊！”

    穆鐵揚天咆哮，臉色極為痛苦，在他右肩接口的部分漸漸浮現出淡淡綠光，但綠光開始燃燒滴出淡淡膿血，他體內的鮮血湧進他的右臂緩緩掌控著他的右手。

    過了很久穆鐵再一次的慘叫一聲之後，舜寂落和鎧慷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身體搖搖晃晃的有些無力，雙眼有些疲倦，雙腿都在微微顫抖著，像是做了些什麽。

    舜寂落從懷裏拿出兩枚丹藥，一枚遞給鎧慷，一顆丟進嘴裏咽了下去，藥力化為靈氣在體內流淌，身體的疲倦感減輕了許多。

    舜寂落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就算是靈瑾瑜也不像我這般把藥當糖吃。”他抬起頭通往樹林的小徑，道：“把孩子們都叫出來把，叫他們也把那些仙家門派的屍首聚集在一起，有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大哥，我們還需要撿死人的寶貝嗎？”

    “在裏麵有可能含有能讓你迅速走進至簡境的寶貝也說不定……你嫌棄就……”舜寂落話還沒有說完鎧慷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舜寂落笑著搖了搖頭，一步邁出來到前山的空地前，他低著頭看著山下，在大路的盡頭那一片樹林已經消失不見，地上全都是碎石塊和碎木枝，也有一些血肉模糊的屍體混雜在一起，鮮血混合著雨水向著山下順流而下，從空地的方向望去可以直視到山腳的樹林。

    舜寂落向前邁步，身體跨過天空來到通往山下那條路上，低著頭看著前麵的兩具屍體，它們穿著內衣衣服被甩在一旁，身體顯得蒼白無力，鮮血已經不在流淌。

    舜寂落站在地上漸漸起步走到屍體的前麵，神色有些複雜，歎了口氣，道：“當時我已經發出隱忍不發的命令，你為何還要出手了？”

    但他的內心也極為的痛苦，要不是它們憤怒赴死出手拖住北望庭那些家夥的腳步，他也不會怎麽快調動足夠的靈氣讓靈瑾瑜旗自爆了。

    舜寂落看著他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模樣，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孩子。”說完舜寂落深鞠躬，轉身走向身旁的樹林裏。

    他的布鞋濺起殘留在地上的雨水，來到另一個地方，在這裏的場景極為淒慘，在他前麵還有一具瘦小的屍體倒在地上，舜寂落歎道：“要是軼客知道你死了那會多難過啊……”

    他看著這幅淒慘的畫麵，腦海之中又回想到之前，做完農活之後走到黃泥路前，那群臭小子嘻嘻哈哈的跑了過來喊著阿爹，嘴裏老是嚷嚷著要吃糖葫蘆什麽的，女人也總會做好飯菜靜靜的等待著男人回家吃飯，有時候還會說上兩句趣事。

    但這些，都隨著雨水向著山下流淌而去，它們再也不能走上黃泥路抱著抬起堅實的臂膀抱起孩子，那些已經做好的飯菜都會漸漸變涼，那些漢子不會再走到桌邊拿著筷子吃著飯菜，也隻有一位婦人流著孤獨無助的淚。

    舜寂落突然跪在地上，低著頭看著地上，疲憊的雙眼浮現出一絲恐懼，自己何其殘忍將這些有家室的人推在最前麵，難道它們沒有人想念嗎？可是這一切全都被他一個命令葬送了。

    樹葉輕輕飄落飄在他的頭上，他開始慚愧的哭泣，在憤恨自己為什麽要怎麽殘忍，將這些人推向一個無盡的深淵，自己該怎麽麵對它們的孩子。

    但這片樹葉飄在他的頭上，他抬起頭拿下這片樹葉，樹葉上有一滴沒有消散的血，鮮血散發著淡淡光澤，像是再說大哥不需要這樣自責，我們心中無悔。

    他抬起頭看著四周，發紅的眼睛像是看到那群人站在自己的麵前喊著大哥，快起來，我們承受不起啊！

    但一陣微風拂過，回蕩在他耳邊的聲音突然消散了。

    “兄弟啊……”

    他的雙手撐在地上，獨自一人在這美麗的地方，聆聽著它們漸漸訴說的悲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