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逍遙訣

    晨雞報曉，天色漸白，安歇的人們再次進入了一日的忙碌之中。

    柳嫻忙了整整一夜，張慕青的傷勢很重，他必須要謹慎施針才行，雖說疾不避醫，但到底男女有別，何況柳嫻心中是並不願這般‘輕薄’張慕青的。

    所以柳嫻選擇了盲眼施針，雖然這對他來說不難，但用在張慕青身上，他卻發現自己有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二十八歲的柳嫻並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那自然明白自己的心思。

    所以足足忙了一夜，一直到了次日一早，他才收起銀針。

    張慕青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隻是躺在床榻上任由柳嫻手中的銀針刺著自己的穴位。

    直到此刻結束，張慕青才起身將衣衫穿好，她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不過一次施針並不能讓她的內傷有所好轉，所以張慕青依舊需要時時的用五成功力貫通著魂門的那三處穴位。

    柳嫻也摘下了眼罩，“張穀主，如果想要痊愈，往後每日都需要針灸一次，自然還要服藥，如此連續一個月，期間再由在下為穀主以真氣渡穴，方可痊愈。”

    “有勞先生了。”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先生能救我，那能救我弟弟嗎？”

    “隻怕不能。”

    張慕青沒有多言，隻是點了點頭，便推門而出。柳嫻看著張慕青的背影，想了片刻，還是追了出去。

    二人剛剛出了院門，便見韓少翎提著長劍一臉落寞的走進來。

    “茗兒呢？”張慕青連忙擋住了韓少翎的去路。

    “我追不上他們。”韓少翎的眼睛還是紅的，顯然是哭過。

    張慕青歎了一聲；“少兒別擔心，茗兒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韓少翎木然的說著；“可這九年來，大人如此，已經是第十一次了，我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張慕青聞言臉色驟變；“怎麽會？他不是已經閉穴停功了嗎？”

    “我也不知道。”

    韓少翎話音一落，隻見李湛青與王燕陽突然至門外跑了進來，這李湛青剛一靠近，便張口說道；“韓姑娘，大人呢？”

    “李兄，可是出什麽事了。”韓少翎瞬間恢複了平靜。

    李湛青；“沒什麽，大人昨日讓我與王兄查一點事情，我們已經查好了，特來回報。”

    “這……大人不在，他出去了。”

    李湛青：“出去了？去哪了？”

    張慕青接過話來：“今日晚上應該就能回來，李兄莫急。”

    李湛青：“晚上？那藺知府的案子可怎麽辦？難道再拖一日？”

    韓少翎：“也隻能如此了。”

    柳嫻緩聲張口道：“既然張大人不在，那我們去看看藺姑娘吧！”

    “好。”韓少翎點了點頭，當先向藺姑娘的廂房走去，其他人也都跟了去。

    。。。。。。。。

    杭州城外一處密林之內，林方宇坐在一根斷木之上看著一旁的張少茗。而張少茗則是倚著一根樹木怔怔的望著前方。

    “有辰雲教你，你怎麽會走火入魔呢？”林方宇當先打破了平靜。

    “舅公以為我是走火入魔了嗎？”

    “難道不是？”

    “也許是吧，不過我不明白，我修習內功皆是按照心法所言，為何會變成這樣？”

    “你修煉的是哪一門內功？”

    “我父親傳給我的，自然是《鬥轉星移》了。”

    “與我也不說實話？”林方宇笑了笑：“你父親雅號‘劍癡’，當年遊曆江湖最喜的便是收集劍譜和與之對應的內功心法。名劍穀、華山、天山、峨眉、青城、點蒼、太白門、衡山，泰山這九派的劍法武功你父親皆有。而且如果是鬥轉星移，有你父親指導，絕不可能會如此。所以你到底修的是哪一派內功？”

    “若非是我父親得到這麽多武功，那六大派也不會非殺他不可了。”

    “這些本就是你父親應得的，他們作賭輸了，自然應該應諾，可天山等六大派雖然給了複刻本，事後卻一心想殺了你父親再奪回他們的劍譜與內功，一群小人罷了。反觀青城、峨眉與名劍穀，他們才是真君子。給了就給了，絲毫沒有為難你父親。”

    “這三派若是真的為難我父親，我父親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贏。我父親和我說過，當年他去峨眉、青城及名劍穀挑戰劍法時，這三派迎戰的隻是門下弟子，並非是當時的掌門。”

    “你父親那時還年輕，雖然劍法極高，但與這三派的掌門比，還是差一大截的，他們若是出手，也就談不上公正了。”

    “天下武林，除了五大宗外，唯有峨眉與名劍穀最強，名不虛傳啊。”

    “峨眉與名劍穀隻是創派時間短，可門中劍法，卻是絲毫不差的。峨眉的秋水師太，名劍穀的天行子，即便是我，也要忌憚三分的。”

    “可他們終究還是敵不過你。”

    “可我想殺他們，隻怕也做不到。”

    “九州華夏何其之大，本就臥虎藏龍。”

    “是啊，不過更多的，則是虛名之輩。”

    “就好比李湛青，人人都說他可以與衝雲道長交手三百招，可又有多少人知道，這衝雲道長與李湛青交手時，內力隻用了兩成！”

    “柳劍穿林，這李湛青的劍法是不錯，不算虛名。”林方宇說著突然笑道：“好小子，故意扯開話題，怎麽，你不願說自己所修的內功嗎？”

    張少茗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了你也不信。”

    “你不說，又怎知我不信？”

    “我父親當年教我與姐姐學武時，確實是任我們挑選，我姐姐並不貪心，外功隻是專修了父親的《醉仙十三劍》與名劍穀的《破軍陣》，而內功，姐姐隻修了了父親的《鬥轉星移》”

    “《破軍陣》《醉仙十三劍》與《鬥轉星移》皆是絕學，你姐姐憑此三術，傲立江湖不是難事。那你呢，學了什麽？”

    “全部。”

    “什麽？”林方宇目色一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張少茗：“全部？”

    “是，我三歲開始學，十七歲全部學成。”

    “嗬嗬。”林方宇突然開懷大笑：“哈哈哈……辰雲啊辰雲啊，你我鬥了一輩子劍法未分勝負，但你的兒子卻勝過了我兒子，到底是你厲害一籌啊。”

    隻是林方宇暢快大笑後卻突然不解的看向張少茗：“外功隻是招式，無論如何修都不會走火入魔，而內功的運轉方式也是各不相同，一個人同時修煉不同的內功，也是可以的，你為何會如此？”

    “我也不知，我修的每一本功法，都是按照心法所言，沒有半分錯誤。”

    “那你是修了哪一本功法才變成這樣的？”

    “青城山的《逍遙訣》。之前我都是沒事的，可是修了逍遙訣後，我就越發控製不了自己的內力了。”

    “具體情況如何？”

    “一開始時，我若是心平氣和，倒也無事，隻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真氣沸騰導致嘔血一次，此外也就沒什麽了。但如果是情緒失控，我就會被內力所控，全然由不得自己。

    可是最近兩年，我隻要真氣沸騰，過不了一會兒就會情緒失控。”

    “失控之後，你會殺人嗎？”

    “會，所以我每一次忍不住時，都會躲到沒人的地方，因此倒也沒有傷過人。”

    “一次都沒有？”

    “有過一次。”張少茗說到此處，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難言之痛，但那種痛卻並不是因為殺了人後悔而有的痛。

    “會不會是這本《逍遙訣》有問題？”

    “不會。”

    “嘶～”林方宇沉吟片刻突然說道：“再有一個多月，夜兒就會舉辦比武招親，到時候青城也會派人來，不如屆時打聽打聽？”

    “我不可能在杭州待一個月那麽久的，我還有皇命在身呢。”

    “你別擔心，大不了我親自去一趟青城，請衝雲道長出山指點你一二，我想我的麵子，他是會給的。”

    “多謝舅公了，不過還是算了吧，衝雲道長已經快要九十歲了，勞煩人家也是不好。”

    “此事你就不用擔心了，交給我好了。”

    “其實我不怕死，我隻是怕我自己失控。”

    “我明白。”

    “這一次多謝舅公出手相助，少茗無以為報。”

    “一家人，不說這些。”

    “好吧。出來那麽久，也該回去了，案子還沒查完呢。”

    “行，是該回去了。”

    “對了，”張少茗突然道：“回去之後，舅公就不要將我的事情告訴母親和眉兒了。”

    “放心，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