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134章 :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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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葒不敢反駁司翡的命令,草堆旁有一個天然內凹的石穴,她蹲在那裏,不冒然發聲,並不容易發現。
司翡看她乖覺地縮在那裏,便也沒有再遲疑,運起輕功離開,沒多久,他就回到了方才他抱著青葒離開的地方。
從十月十五至今已經兩個多月的時間,一番曲折,他隻得到過鍾赫給他的兩次消息,鍾赫並未暴露他自己行蹤,隻是告訴他要做什麽。
很顯然,他已經不信任他了,即便他握著他的把柄,也沒有信任他的意思。
這個荒島叫做秋葉島,按照他從各方麵驗證的消息,這個島是一個無人居住的荒島,但鍾赫會在這裏給他下一步的指示,他隻是尋這個指示而來,卻萬萬沒想到,這裏麵暗藏乾坤,會有這麽多異族人出沒。
司翡可不會單純地覺得這隻是一個巧合,鍾赫……他為了報複周允鈺,報複大虞,已經沒有任何底線,無所不用其極。但這也不是他目前要考慮和擔憂的。
之前那兩個巡邏的人,並未真正看到司翡和青葒的聲音,尋找途中看到一隻野兔,一箭射死帶回,就沒有再多追究。似乎他們的營帳裏有著更吸引他們的事物。
隨著天色漸暗,司翡這才摸了進去,他不懂他們的語言,使用他一路最擅長的易容術,反而容易露餡,借著夜色行事,也屬無奈。
在不明情況下,他還不想打草驚蛇。何況,他必須在這裏找到鍾赫留給他的訊息。
一個又矮又矬的猥瑣男人,從一臨時搭建的草棚裏出來,臉上饜足,和隨後進去的人交流著異族話。若明覺在這裏,他就能聽懂他們的對話。
但司翡不用懂異族話,隻他們的神情,大致也猜出來了。
越靠近這個草棚,司翡的眉頭皺得就越緊,等看到裏麵的情形,就是冷清冷血如他,都生出一股憤怒出來。
他來得太晚了,這十多個女子已經被糟蹋得不成人形,甚至有幾個早已經是冰冷的屍體,卻依舊沒有被放過,而剩餘有氣息的,眼神空茫得也如同死物,對她們來說,這樣活著已經和死去沒有多少差別了。
突然看清裏麵一個人的麵孔,他冷凝的臉上隱現一縷殺氣,沒有再隱匿身形,拔出插在腰上匕首,走上前去。
除了還苟延殘喘的女人,其他方才還猥瑣侵犯的異族人全部癱軟在地,什麽聲音都發不出,隻能等司翡一步一步靠近,一個一匕首,收割性命。
司翡看他們的目光如同肮髒的老鼠,殺他們都嫌棄髒了自己的手,但還是得殺。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司翡看向這個狼狽如爛泥的女子,臉上的憤怒和殺意也消失不見,頂著一個平凡的麵容,看起來冷血冷漠無比。
那你看司翡看了許久,才隱約認出他是誰來,但在認出來的這一刻,她空茫的眼神中終於有了死誌和……解脫。
“我暴露了,這是懲罰!”
這是她的懲罰,比她所預料得還要殘酷千百倍的懲罰,但她還不能死,她同樣有弱點在鍾赫手中,她必須完成鍾赫交代給她的任務,而後是生是死,才能由她自己決定。
她是大虞東南一個小城青樓裏的頭牌,一直暗中在為鍾赫傳遞消息,但隨著周允鈺暗衛的調查,她幾個暗線都被帶走,而她暴露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就在她幾乎準備放棄那個青樓,退走西梁的時候,鍾赫讓人聯係了她,交給了她最後一個任務。
“他在哪裏?”司翡已經確定,這個荒島上給他傳消息的不再是藏在哪裏的錦囊,而是她,莫棠,由她親口告訴他。
但莫棠還是搖了搖頭,鍾赫信不過司翡,更不可能相信她,“盜取朔城軍事圖,交給一個姓上木的人。”
說到上木,莫棠眼中隱現濃烈的仇恨,她們這些以色侍人,出賣身體的風塵女子,對於多麽惡心的恩客,都能笑臉相對。
但這些異族……他們根本不是人,是禽獸,她們到島上已經有十多天,三十多個女子,活下來的不到十個人。全部被生生折磨而死!
“司公子,他們是海寇!”是東南百姓恨之入骨的異族海寇!
莫棠沉默許久又對司翡說道,她在大虞待了這麽些年,深知東南一帶百姓對海寇的痛恨,毫無疑問這些海寇又要卷土重來,而鍾赫卻喪心病狂,想要助他們一臂之力。
她是女子,還是暗刺,並不需要懂什麽家國大義,但從來到秋葉島,知曉這些人的身份之後,包括她在內,就沒有人願意委身相伺候,若她們識相些,或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但卻沒有人願意屈從。
隻說完這句話,莫棠眼中最後的那點光芒就全然熄滅了,她正要咬碎口中的毒牙,以求解脫。但卻被司翡阻止了……
“不想親手報仇嗎!”莫棠並不是一般軟弱的女子,何況這裏也沒有什麽軟弱的女子,她們或許為人不恥,但也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準則。
司翡認得她,是因為她曾經照顧過司思一段時間,司思很喜歡她,他便也記住了她,她出現在這裏不是偶然,是鍾赫特意給他的警告,莫棠的下場,或許就會是司思的下場。
司翡走出草棚,毒殺了荒島上所有的異族人,但莫棠口中的上木,在幾日前已經離開了,語言不通,他所能得到消息並不多。
等司翡回去找青葒的時候,他身邊就多了七個女子,她們身上染著鮮紅的血液,是那些異族人的血。
“我阿娘就死在這些異族人的手中,”
那個時候她還很小,隻有模糊的印象,但她記得她娘就死在海寇入侵的時候,所以,她可以對任何人諂笑求歡,卻不會對踐踏過她阿娘屍體的異族人卑躬屈膝。
她們這些青樓女子,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幼年遭遇了不幸,才淪落風塵,但埋於骨血的仇恨,卻不會忘記。她們是風塵女子,卻也是大虞人!
異族留下了船,司翡送她們回到陸地,而後就隻帶著青葒和莫棠悄然離開,至於其他幾個女人,沒多久就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你變得不一樣了,”甲板上,莫棠看著奔騰不息的海潮,淡淡說道,司翡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有多年未見的原因,但他的不一樣……很不同,這不是時間能給予的。
以前的司翡絕對不會救她,更不會費這些周折送這些女人回來。
“你也不一樣了,”司翡的聲音也無多少變化,卻如莫棠一般篤定。
能讓鍾赫放心將東南之事交予的莫棠,曾經是絕對信任鍾赫的,他讓她死,她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但這樣的她,卻告訴他鍾赫命令之後,又告訴他,這些人是海寇,是仇敵。
莫棠的眼中閃過幾許溫情,但又隱而不見,風塵場所,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有壞人,卻也有好人,那一瞬間的心動,足以慰藉她的餘生。
他們之間有的不僅僅是身份上的差距,還有更多無能為力,不可跨越的鴻溝。但他依舊讓她記住了,什麽是家國,什麽是大義,什麽是情懷,這些她從來不曾想過的事情。
但莫棠終究隻是他生命中的一個會隨時光而磨滅的過客,他對她也是如此。
這話題莫名其妙就這麽結束了,青葒一直都雲裏霧裏,不明所以,但她感覺得出來,莫棠和司翡是認識,是同一類人,同樣危險的人。
青葒依舊頂著舒瑤的容貌,但鍾赫並沒有那麽容易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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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城別館,周允鈺和舒瑤暫時居住的地方,他們從連風灣上岸,再抵達朔城已經有五日的時間,他們此行極是隱秘,當地的府台並不知道周允鈺的到來。
“我二哥呢?”舒瑤問向周允鈺,蔣書玦和他們並不同船而行,但也相繼抵達了朔城,這兩日每到飯點,蔣書玦都會前來一同用膳,但今日卻不見,舒瑤就問了一句。
“他有事,”周允鈺夾起一片魚肉送到舒瑤唇邊,舒瑤下意識就張嘴含住,她就也是奇怪問了一句,既然她二哥有事,那就也便罷了。
“今日的魚很鮮,二哥沒口福了,”舒瑤咽下,而後笑道。這裏不是皇宮,沒有身份規矩的束縛,而且這麽多時日下來,她也被喂習慣了。
周允鈺微微點頭,拇指輕輕擦過舒瑤唇邊的油光,依舊給舒瑤添菜,他是不將舒瑤養得白白胖胖不罷休了。
蔣書玦的確有事,他今日清晨就出發,去接段之瀾一行。
*和明覺又給舒瑤看過,那小黑蛇頂多再休眠三五日就會醒來,到時候不說舒瑤會不會又被嚇到,他們就又無人能接近她了。
而司翡離開皇宮就如遊魚入海,除非他主動暴露,他們想找他,很難。而且無論是周允鈺,還是他和陳氏,都不想輕易受製於人。特別這個人還是舒瑤,他們絕對的命門,弱點。
千裏騎行,段之瀾和蔣言昪等三十來人輕裝簡騎而行,力求最快速度將血蟾送到。一路上倒是沒遭遇什麽阻礙,但越到後麵就越需要謹慎。
“王爺,前麵有一小村莊,先到裏麵休息幾個時辰再上路?”
他們已經不眠不休趕了兩天的路,不說人,就是馬匹也都要撐不住了,而且這裏又偏離驛站,也換不到好的馬匹。
“也好,”再兩日就可以抵達和周允鈺約好的朔城,倒也不缺這幾個時辰了。
村民對於外來的人有些敬畏,看裝束大概也知道非富即貴,他們招惹不起,提供了房間和食物,就遠遠避開。
段之瀾等人沒有食用他們給的食物,借用了幾間房舍,權做休息之用。
素娘睡了兩個時辰便起來,她的興致還不錯,就在村裏逛了起來。蔣言昪巴巴地就自動跟上,素娘也沒拒絕。
“你們是我阿娘說的貴人嗎?”一個七八歲的男童躲在一棵樹後,隻露出一個腦袋,畏畏縮縮地看著素娘和蔣言昪。
不等素娘和蔣言昪回答,他就自己確定了,從樹後鑽出身形來,跪在了蔣言昪麵前,小孩子的感覺自來靈敏,他能感覺得出來,蔣言昪似乎比素娘好說話一些。
“求你們救救我阿姊,她被山鬼抓走了,要被吃掉了,嗚嗚……”
同他雙生的阿姊幾日前不見了蹤影,他家人找遍了附近的山林,都沒能找到她,為了唬住村裏的孩子,不讓他們輕易外出,都說是被山鬼抓走了。
這山村是附近十分普通的李姓村落,他叫阿牛,他的阿姊叫阿花,今年都才隻有七歲,因為雙生,姐弟倆感情特別的好。
他最近一直做夢,他阿姊被受折磨,在向他求救,但他終歸隻是一個七歲男童,失去了一個女兒,家裏人對他,看得特別嚴,從不許他走出家門,今日也是因為他們的到來,才給他機會出門來的。
“你們沒有報官嗎?”蔣言昪自來喜歡小孩子,聽他說了他阿姊的遭遇,心中不免有些同情,但他們並不是遊山玩水來了,再不久他們就要離開了。
“報了,但他們來了幾次,就離開了,我阿姊和小草都沒有找回來!”
阿牛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他阿爹偶爾會到縣城裏去,回來時會給他們說一些城裏的事情,他小小年紀接收的不多,但也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叫做貴人,似乎比他們厲害很多很多倍的人,官差做不到的事情,這些貴人一定可以的吧。
“小草……”蔣言昪目光微微一凝,他本來以為隻有一個阿花,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還有小虎……嗚嗚,他們都不見了,”阿牛很激動,他玩得好的小夥伴全部都不見了。
“兩位大人,阿牛不懂事,請不要怪罪,”阿牛的家人很快就找來了,捂住阿牛的嘴,立馬就告罪離開,生怕蔣言昪將他們的兒子給擄走一般。
他們離開之後,蔣言昪就又問了其他村民,很快就弄清楚這一帶近來發生的詭異事情了。
“說來也是奇怪,我們李家村世世代代都在這裏生活,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事情,但這兩個月,總有孩子不見,不隻是我們李家村,隔壁鐵牛村也是這樣,作孽啊!”
他們這村裏很少來外人,生人麵孔一出現,基本都會認出來,但無生人出現,孩子卻接連不見。
村裏迷信的就說是山神發怒,山鬼作祟。但無論報官還是做法事,都沒能讓這些孩子回來,失去還是的人家也都有意識,隻怕都凶多吉少了。
“四歲到十歲之間?”
段之瀾喃喃語到,而後冷冷嗬笑一下,村裏孩子失蹤的事情,勾起了段之瀾很不好回憶,若是其他事情,他可能不會管,但這件事無論是他,還是蔣言昪都不會視而不見。
“木金木銀,你們二人留在村裏調查,查清楚了,再向我回稟,”
段之瀾留了他兩個手下在這村中,而後才帶人繼續趕往朔城。
到第二日天色微曦的時候,他們就遇上來接他們的蔣書玦了。
“王爺,三叔!”蔣書玦行禮,隨後勒馬掉頭,他隨性的百人也同樣如此。
段之瀾和蔣言昪也隻是略略點頭,大家便繼續趕路。
離李家村數十裏之外的荒山中,鍾赫抱著醒來好一會兒卻依舊木呆呆的司思,看著升起的紅日,問向他懷裏的女童,“又一日了,你說今日殺誰?”
他們的對麵是一個鐵籠,裏麵有十多個孩子,年歲看起來和女童相當,有一部分甚至都不大明白,自己這是遭遇了什麽,睡也睡不安穩,夜間一直都有啜泣聲傳來。
司思瘦得幾乎脫形,她眼中有著深深的驚恐,心中尖叫著不要,不要問她,不要殺人,但口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想開口,卻無法開口。
“不要怪本座,要怪就怪你哥哥,是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鍾赫說著揉了揉女童的頭發,見她木愣愣沒多少反應,也不介意,“恨他吧,恨司翡,是他保護不了你,是他讓你遭遇了這些。”
鍾赫的手下對虐殺很有一套,被拎出的孩子,他能讓他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而後和牢籠裏所有被驚嚇的哭聲,匯成一曲來自地獄的魔音。
司思臉上依舊呆滯和麻木,但眼中終究還是落下了淚水。
“誰能來救她,誰能來救救他們!”
朔城別館內沉睡的舒瑤猛地睜開眼睛,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並沒有增快,反而慢得讓人發虛,但那種感覺深刻人骨的恐懼依稀還殘留在了她的心中。
“瑤兒,怎麽了?”周允鈺在舒瑤驚醒的時候,他也隨即醒來,看舒瑤捂住胸口,他隨即握住舒瑤另一隻手上的脈搏。
“沒事,”是恐懼,是難過?隨著清醒,這些感受緩緩褪去,她的目光有些愣怔,“我……做噩夢了吧。”
周允鈺擁住舒瑤,拍撫著她的脊背,舒瑤顯少做噩夢,他目光掃向她的手腕,將原因歸結在那即將蘇醒的那個蛇蠱上。
又一日,段之瀾和蔣書玦等人抵達了朔城別館,舒瑤也見到了那個讓她三叔癡戀十多年不改的三嬸。
“你是我三嬸?”
舒瑤看向蔣言昪身側俊朗得和男兒無半分差別的人,若非能感受到蔣言昪對她的情誼,還真難認出她是女兒身來。
“是我,”素娘笑了笑道,接受了舒瑤這聲三嬸,她和雲曦也是有一番交情,比不上蕭太後和她的親密,但也算是好友,如今又添了蔣言昪這個關係,對舒瑤的好感就更多了。
“去請*和明覺過來,”周允鈺吩咐了親衛一句,取下舒瑤手中的小黑蛇宜早不宜遲,既然血蟾已經送到,周允鈺是半刻也不想耽擱。
*明覺聽聞蔣書玦回來,就已經在前來主院的路上,親衛才出門就迎來他們了,蔣書玦和段之瀾幾人全部嚴陣以待,全然沒有要退出去的意思,周允鈺微微凝眉,但還是默許他們繼續留下來。
若有什麽變故,他就不信這麽多武功高強的人在,還會對付不了一條蛇蠱去。何況還有專門克製蛇蠱的血蟾。
萬物相生相克,在一般雪蟾沒有變成血蟾前,是蛇蠱最喜愛的食物,但在千萬雪蟾中出現異種血蟾之後,就是它就是蛇蠱的克星了。
一薄薄的刀刃在舒瑤右手腕上輕輕一劃,舒瑤還沒感覺到多少疼痛,汩汩的鮮血就流了出來,足足流了大半碗,明覺施針止住。
周允鈺的目光從舒瑤的手腕,滑到明覺身上,也是明覺心境臻至化境,受不到太多影響,換一般太醫此刻定然是滿頭冷汗了。
之後就沒有太過複雜了,舒瑤的血全喂了血蟾,又再點起了不一樣的香料,原本還在休眠的蛇蠱瞬間就清醒過來,小米粒大小的眼睛在舒瑤和血蟾間遲疑了片刻,就遊向血蟾,它無法克製生物的本能。
這隻蛇蠱也比明覺*預料中還要厲害幾分,蛇蠱死了,血蟾也沒能活下。但舒瑤身上的這個隱患也終於去除了。
“回京後,朕給你們賜婚,”周允鈺開口對素娘和蔣言昪說道。
“謝皇上,”素娘和蔣言昪對視一下,就一同稱謝,有周允鈺親自賜婚,便是日後素娘無意中又讓人知道身份,也沒人敢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