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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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翡沒有回答,而周允鈺其實也不大需要他再回複些什麽,他最大的疑惑方才已經解決了,其他的不用多問,他也都能推測出來了。
兩輩子,隱藏在鍾赫背後的一直都是司翡。
前世,他曾經花費很大力氣找過他,不能為大虞所用,就要斬草除根,可在西梁覆滅之後,他就完全銷聲匿跡了,許是出海了,許是死了。
但現在想來,很多事情都有他的手筆,蔣言旭之死,段之瀾之死,許和他有關,戰事之後,他或許隻是換了一個易容,繼續潛伏在大虞裏。
這隻是他的猜測,重新來過,已經無從考證了。
而最讓周允鈺覺得不喜的是,這輩子,陰差陽錯,讓他注意到舒瑤,還覬覦上了……
“瑤瑤……”司翡又喚了一句,他想讓舒瑤看他。
周允鈺凝眉,抬手按住舒瑤的後頸,舒瑤稍稍遲疑就也繼續埋頭,她的情緒依舊洶湧,對司翡的感覺太過複雜,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了。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莫要執迷不悟了,”
落後周允鈺些許時候,明覺和*也進來了。
再接著那些癱軟在地的親衛軍也一一站了起來,短暫的沉默之後,橫槍對著司翡。迷/藥還是那迷/藥,卻已經不能對他們構成威脅了。
周允鈺和陳氏讓司翡用這迷/藥帶走舒瑤一次,也僅此一次,他們不會容許自己在重複的地方栽倒,如何會毫無防備。
早在他們全力追尋司翡和舒瑤蹤跡的時候,*和帶著太醫在研製解藥了,大致在他得到周允鈺前往津州命令的前幾天的,解藥就研製出來。
耗費了很大的功夫,卻不/是無用功。
*在毒/術上或許比不上司翡天縱奇才,但他本身就是聰明絕頂之人,師從圓通大師,這些年也醉心醫術,毒/術上有些造詣。
麵對司翡的毒/藥,他所欠缺的就是研究的時間,何況如今又多了一個醫術更好的明覺。今日即便周允鈺沒趕回來,他也帶不走舒瑤。
但也正因為周允鈺回來了,他們才可以設計,讓司翡說出這些事情來。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司翡,建寧的悲劇和雲曦沒有關係,和小施主更無關係,”
*看司翡的目光複雜無比,他想起曾經司翡執著問過他的問題,心中也莫名有些悲戚,卻也不知到底是為了誰。
雲曦一直當建寧是親妹妹,愛護有加,順元帝繼位之後,不大待見建寧,雲曦對她也從未有過任何疏遠,但她的溫柔善良,並未得到該有的回報。
建寧喜歡上蔣言旭,還付諸了行動,許是一片癡心,許是一時衝動,但終究還是辜負了雲曦對她的愛護之情。
又或許,雲曦知道了這些,生氣的不是建寧看上了她的丈夫,而是她看上了蔣言旭,他並不值得建寧付出這麽多。
如今司翡要對付蔣言旭,他不會阻止,可他要對舒瑤和周允鈺出手,就是他也不能容許了。
是非對錯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隻看各自的立場,各自的選擇了。
“瑤瑤……”司翡卻不/在意明覺和*都對他說了什麽,他執著地喚著舒瑤,想要讓她看一看他,他在來這裏之前,就該知道她的選擇了,隻是到現在,連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在執著些什麽。
周允鈺眼睛微眯,眸中的寒光乍現,正要發號施令,卻感覺到舒瑤微微的掙脫,她轉過頭來,看向了司翡,微紅的眼眶帶著點濕/意,
“司翡,建寧公主的死也不是你的錯。我有孩子,我知道,她愛你,愛自己的孩子,她願意為你的到來,付出任何代價。她若在天上有靈,絕不希望你隻為複仇而活,她希望你過得好,不需要什麽榮華富貴,平安就好,這對她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舒瑤覺得,建寧未必就喜歡蔣言旭,她所喜歡的應該是她所見到的,所認為的蔣言旭與雲曦間的愛情,不愛雲曦的蔣言旭,她未必喜歡。
這種喜歡並不一定要有結果,但那個時候,雲曦已逝,而她又將麵臨背井離鄉,異國和親的命運。
與其說,她將最珍貴的東西獻給了蔣言旭,獻給了她的愛情,還不如說,她將她最後的天真和美好,留在了大虞,留在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
異國他鄉,意外到來的司翡,對建寧來說,是絕對的驚喜。骨肉親情,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這是母親對孩子的愛,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你說這些是為了他吧,”
司翡輕輕一笑,微微下垂的眼簾,遮住了所有複雜的情緒,但隨即,他又抬眼看向了舒瑤,再次展顏笑道,“瑤瑤,我是真的喜歡你。”
到如今,舒瑤還能對他說這一番話,他如何能不喜歡呢。
“為了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知道這些,建寧公主也希望如此的,”舒瑤說的很真摯,他們上一輩的人身上,有太多的遺憾留下,她不希望司翡也重蹈這種覆轍。
有仇報仇,卻不/能泯滅他作為人的所有良知。
他可以在報仇的當下,就殺了所有和仇人有關聯的人,卻不/該在將一個孩子養大,全心信任他之後,再親手推她進入地獄。
那樣,他和他殺的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
司翡又沉默了片刻,而後搖了搖頭,“太遲了……”
“拿下!”周允鈺沒有再讓他和舒瑤說話的機會,一揮手,暗衛和親衛軍上前將司翡圍住,而他則抱著舒瑤走出這個暖閣。*和明覺隨即跟上。
周允鈺擔心司翡又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招數來對付他們,而且,他也不想舒瑤將太多心思花費在除他之外的人身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包括司翡在內,所有外院中的太虞衛盡皆束手就擒。
四把長刀架在司翡的脖頸上,他有任何異動,都會當即讓他飲血喪命。
而他靜靜站著,隨暗衛將他身上的所有東西搜走,目光低垂,不再看任何人。
明覺看著他司翡輕輕搖了搖頭,“的確太遲了……”
“什麽意思?”*看著被拷上玄鐵銬的司翡,問向他的師兄。
“一啄一飲,皆有定數,他太急於求成了,”
司翡這般年紀,這般毒/術,耗費了他極大的心力不說,他居然還修煉了毒/功,這種將毒/種在了自己身上的毒/功,他用壽數換取了毒/術的大成。
在來到這裏之前,他不知道又做了什麽,之前情況緊急並未在意,但此時看去,他已然是強弩之末,隻怕壽數沒剩多少了。而司翡自己也一直都清楚地知道這點。
明覺幾句話又解釋了這毒/功,種種極其駭人聽聞,若要成功,這其中不知要忍耐多少痛苦,司翡情感淡漠,應該就和這毒/功有很大關係。
舒瑤眨了眨眼,周允鈺也微微凝眉,顯然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
“師兄也沒辦法嗎?”*遲疑片刻還是問了,司翡已經不用任何人給他用刑審判些什麽了,他在一開始就給自己定下了無比殘酷的結局。
在他人生最後的時刻裏,他會遭受一遍種種奇毒/發作的痛苦,最後才會在這極致的痛苦中死去。他或許該死,卻不/該是這種死法。
明覺搖了搖頭,興歎無奈。他也隻是多年遊曆,聽說過而已,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活的毒/功的傳人。
司翡對明覺的話恍若未聞,事實上,他一直都沒有傷害舒瑤的想法,他隻是想要在人生最後的時刻,能有舒瑤陪伴,而且這個陪伴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以周允鈺的本事,應該就能找到舒瑤的。
舒瑤不願意也不喜歡他。司翡輕輕一笑,似乎是對自己奢求的嘲諷。
舒瑤咬住下唇,目光又落在了司翡身上,眼眶紅了又紅,終究沒有哭出來,但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她的確在為司翡難過。
“走,”親衛軍推著他前走,司翡被推了幾步,下意識抬頭,就對上舒瑤的目光,他愣了愣,嘴角的嘲諷消失不見,他緩緩展顏輕笑,就如他第一次見舒瑤時的笑,靦腆而無害,像一個真正的少年。
“哥哥!”
被舒瑤安排在隔壁睡覺的司思,不知道什麽時候溜了過來,又不知做了多少心理鋪墊,幾個月了,她這才第一次開口,聲音細弱稚嫩,稍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司翡的腳步微微凝滯,卻還是繼續向前,不再回頭。
“哥哥!”司思又喊了一句,比之前要大聲許多,話語中的感情也隨之充沛了起來,高興,眷戀還有哀傷。
又大又圓的眼睛裏盈滿了淚珠,她知道那是她的哥哥,但她也知道,他不想見她。
“司思,我不是你哥哥,”司翡的聲音冷淡得過分,但他終究還是回應了司思,“以後也不要再叫我哥哥了,”他不配這聲稱呼。
“哇啊……”司翡直白的話,讓司思哭了出來,難過得難以自抑,伴隨而來的還有之前那幾個月的委屈和恐懼,這些都隨著衝破的決堤,一瀉而下。
但明覺和*都輕輕頷首,他們一直都對司思無從著手,眼下這一哭,問題就不會太大了。至少,不會再有之前那麽嚴重。
素娘心疼地擁著司思,這回她沒有再拒絕這樣的接觸,靠在素娘懷裏,哭得昏天暗地,最後哭暈過去。
舒瑤靠在周允鈺懷裏,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周允鈺揉了揉舒瑤的頭發,又心疼又自責,“是我不好,又讓你受驚了。”
舒瑤微微搖頭,想起什麽,又猛地抬頭,看向明覺和*,“你們快看看,陛下身上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讓舒瑤方才想要妥協的不是蔣言旭,而是周允鈺,此時想起,原本稍稍放下的心神,就再次提了起來。
他們到前屋的廳房裏,明覺和*又先後給周允鈺把脈察看,兩個人得出一致的結論,周允鈺並無事,沒有司翡所說的一年後就會喪命的奇毒/在身。
司翡隻是想要利用舒瑤對周允鈺的在意,來達成他的目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舒瑤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沒笑出來,“是我太笨了,差點就被騙了。”
不是舒瑤太笨,隻是這世間有一句話叫做,關心則亂。
她坐在周允鈺的身側,在明覺和*把脈的時候,就一直揪著周允鈺的衣角,周允鈺放下手來,兩個人就十分自然地十指交握,周允鈺也就感覺到舒瑤掌心的濕/意,她很緊張很擔心。
“我沒事,”周允鈺又給舒瑤確定了一下,對著明覺和*微微頷首,他們也行佛禮,默然退出。
周允鈺拉了舒瑤入懷,緊緊相擁,感受彼此的體溫,順便平複那一直餘驚未消的情緒。
**
朔城再次恢複了安靜,但朔城之前的東北角泥灘邊,又一場戰事發生。
用戰事來形容,其實並不恰當,段之瀾和蔣書玦戲稱為攆狗,被他們攆來攆去的,就是鍾赫為首的這群喪家之犬。
“用犬類來形容他們太過了,”蔣書玦騎馬和段之瀾並騎而立,他嘴角牽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冷意,“狗狗可比他們可愛多了。”
段之瀾聞言愣了愣,卻點頭笑了,“你說的對,他們連喪家之犬也不如。”
鍾赫已經不隻是狼狽,他更多的還是疲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段之瀾和蔣書玦還不給他一個痛快,他們在戲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