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龍與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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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米的高空之上,地麵的事物都變得如同沙礫一般渺小,一頭渾身長滿漆黑鱗片的龍形生物正於高空中奮力舞動著它鋼鐵般的巨大雙翼,巨翼揮動間,狂暴的氣流驟然爆發,將周圍聚集起來的雲朵生生吹散。
在如此高速的移動中,靜坐在龍背上的兩人卻如同鋼鐵砌成的雕像一般巍然不動,兩個人都穿著同一款式的黑色軍服,流露出鐵血的軍人氣息。
唯一不同的是,銀發青年的軍服顯然經過特殊定製,看上去更加高級和華貴。
這兩人自然就是哈維爾和阿羅文了,他們從西南邊境出發,乘騎著飛行危險種前往帝都。而他們身下的這頭黑龍,便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被哈維爾所馴服的超級危險種——鋼甲翼龍!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飛得這麽快的危險種呢,照這個速度的話,今天太陽落山前就能抵達帝都了吧?作為交通工具來講還真是優秀。”
狂風拂麵,阿羅文坐在寬敞的龍背上,手卻不安分地在那些龍鱗上敲來敲去,好像在檢測龍鱗的硬度。
“嗷——!”
黑龍發出暴虐的怒吼之聲。
坐在龍背上的兩人忽然感到身下一陣顛簸,身體的平衡失去控製,狂風從四麵八方吹襲而來,差點把毫無準備的阿羅文給甩了下去。
“哇啊啊——!這頭破龍搞什麽!?”
阿羅文的手腳倒是挺快,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龍鱗的縫隙,才避免了摔落下去的悲慘命運,但即使如此,他也是感到了一陣心驚肉跳。
三千米的高空可不是開玩笑的,直接墜落的話絕逼會死啊!
靜坐在一旁假寐的哈維爾慢慢睜開了眼睛,氣定神閑,不慌不亂,似乎剛才的劇烈顛簸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把你的臭嘴閉上吧,阿爾弗雷德聽得懂我們說話,它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管它叫交通工具。另外,它的脾氣很壞的,最好不要惹它。”哈維爾淡淡地說。
阿爾弗雷德是這頭鋼甲翼龍的名字,是哈維爾將其馴服後親自給它取的。
“居然聽得懂人類的語言?這頭畜生好高的智商啊!”阿羅文又一次口不擇言。
“嗷——!”
伴隨著一聲暴怒的龍吼,龍身上又是一陣劇烈的顛簸。
這一次黑龍似乎是真的生氣了,翻轉著龍翼在天空中上飛下飛,狂猛的烈風呼嘯而過,紮得人皮膚生疼,眼睛都不敢睜開。
“哇啊啊——!龍大爺!龍大爺我錯了!對不起再也不敢了!!”
阿羅文毫無節操地大聲求饒,淒慘的身姿如同一棵在十級颶風中奮力掙紮的小樹,風往哪邊吹他就往哪邊倒,隨時都有被連根拔起吹向天邊的危險。
“不做死就不會死,你怎麽就是不懂呢?”哈維爾安然地坐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為什麽你就沒事啊!?”阿羅文在風中大吼。
“沒辦法,我的帝具就是這樣的特性啊。”
“靠!”
阿爾弗雷德鬧騰了一會之後,見阿羅文的眼睛已經開始轉圈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繼續開始趕路。
“終……終於停下來了,還以為真的會死呢……”
阿羅文仿佛用光了一生的力氣,毫無形象地躺在龍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你也差不多該長點教訓了,否則總有一天你會死在這張破嘴上的。”
看了一眼累得跟個死狗一樣的阿羅文,哈維爾有些無奈地說。
“……何須畏懼死亡?死得其所才是人生的意義所在啊。”
強撐起身體說出了一句很有逼格的話後,阿羅文又賤兮兮地笑了起來:“當然,對我來說最有意義的死亡,無疑是悶死在一個美少女的廣闊胸懷裏。”
哈維爾的嘴角微微抽搐:“……你已經沒救了你知道麽?”
……
休息了一小會兒之後,阿羅文很快就滿血複活了,不過也許是因為剛才的極限運動給他留下了過於深刻的心理陰影,他現在已經老實多了,也不敢再去研究那些龍鱗的硬度,隻是和哈維爾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我記得你是在落日山脈遇到這頭畜……這位龍大爺的吧?”阿羅文差點咬到舌頭。
“嗯,大約是三年前,那時我率領‘特別作戰部隊’在落日山脈裏搜尋蠻族的據點,結果不小心誤入了阿爾弗雷德的地盤,因為那時的戰鬥來得太突然,‘特別作戰部隊’還因此損失了十幾個隊員。”
哈維爾靜靜訴說著當時的經過,說到那十幾個隊員戰死的時候,他的臉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變化。
在他看來,作為一個軍人,既然你選擇加入了“特別作戰部隊”,那麽你就必須是最精銳的士兵,如果你因此而戰死了,那隻能說明你的能力還不足,是弱者,而弱者被淘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地盤?哈哈,區區危險種也想要學人類占山為王嗎?呃……”
阿羅文剛想習慣性地嘲諷幾句,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小命僅僅隻在那個被嘲諷對象的一念之間,嚇得他趕緊打消了這個作死的念頭。
“說是地盤,倒不如說是狩獵場,每頭超級危險種都會在自己劃定的區域內捕食獵物,如果有其它外來者進入它們的狩獵範圍,就會引起它們的瘋狂攻擊。”哈維爾繼續說。
“……龍大爺這麽吊,你到底是怎麽將它馴服的?”
阿羅文偷偷看了一眼身下的黑龍,小心翼翼地問。
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在阿羅文的心裏盤踞很久了,要知道,阿爾弗雷德可是超級危險種啊!
超級危險種是什麽概念,代表著萬軍難擋的戰略級力量,完全可以左右一個戰場的戰局,難以想象哈維爾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才能將這頭暴虐的黑龍馴服得這麽聽話。
“我其實並沒有想過去馴服它,那時候我正忙著和蠻族打仗,哪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做這麽麻煩的事情?”哈維爾卻給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誒?那它為什麽……”
阿羅文訝然,怎麽想也想不通。
“阿爾弗雷德在那次戰鬥中被我擊退,後來它又襲擊了我們兩次,而且攻勢一次比一次凶猛,但都無一例外地被我正麵擊敗,再後來……它就粘著我不想走了。”
哈維爾摸了摸下巴,抬頭看著阿羅文:“……這似乎就是馴服的全過程?”
“你問我幹什麽?話說為什麽是疑問句!?”阿羅文激烈地吐槽。
哈維爾又想了想,最後肯定地說:“……弱者被強者打敗,所以服從於強者,僅此而已。”
他似乎找到了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轉過頭,看著阿爾弗雷德那猙獰而巨大的龍首:“是這樣吧,阿爾弗雷德?”
“嗷——!”
黑龍發出咆哮聲。
“看吧,它讚同了。”哈維爾摸了摸黑龍布滿鱗片的龍頸。
“到底哪裏讚同了呀?話說你什麽時候學過龍族的語言嗎!?這種枯燥乏味高深玄奧而且隻有一個音節的語言真虧你能學得下去啊喂!!”
……
時間就在兩人的閑聊中悄然飛逝,終於,在太陽落下山頭的前一刻,哈維爾和阿羅文於三千米高空上看到了一座在夕陽映照下顯得有些虛幻迷離的巨大城市。
這座城市幅員遼闊,差不多有千軍城麵積的三倍,不少地區的建築風格都顯得很古老,和現在的建築模式大相徑庭,那是這座城市從建立之初就存在的舊城區,雖然曆經了千年的演變,這些建築物也都在不斷進行著重建和翻修,但都或多或少地保留著千年前的樣子。
這裏就是帝都,擁有千年文明的帝國首都。
哈維爾操縱著黑龍,飛向了薩爾蒙多一族在帝都上城區購置的宅子。今後,那裏將會成為他在帝都活動的重要據點。
黑龍飛過的影子雖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不要忘了這裏是帝都,飛行危險種在天空上飛來飛去的場景雖不常見,但也並不是沒有,比如某位喜歡騎飛行危險種外出兜風的抖s女將軍。
鑒於這樣的情況,所以阿爾弗雷德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
上城區,哈維爾的家宅。
這個宅子已經存在一些年頭了,據說修建於三百年前,是哈維爾的高祖父從一個貴族手裏買過來的,到現在已經不知經過了多少次翻修。
雖然看上去有些古老,但卻並不顯得如何破舊,因為一直都有傭人負責打掃和管理這座空宅。
這座宅子分為三層,除了第一層的大廳、會議室和廚房之外,樓上兩層都是清一色的單人間,比起大多數貴族住的那種豪華別墅,給哈維爾的感覺更像是一個旅店。
不過這樣也好,對於從小就在嚴厲家風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哈維爾來說,奢華的東西實在是享受不慣。
家宅的院子卻是比尋常別墅大了不止一倍,裏麵除了一些草坪、乘涼的大樹和種植著奇異花草的園地之外,還有一塊占地麵積極大的練武場。
練武場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鍛煉器械,記得上一次來帝都的時候,自己就經常在這塊練武場裏鍛煉修行。
不過,這塊練武場現在又多了一個新的功能——作為阿爾弗雷德的著陸地點。
阿爾弗雷德從天空中直直地降落,穩穩地落在了練武場的地麵上,伴隨著一聲著陸時的轟響,一陣沙塵也隨之飛揚而起,在夕陽的映照下,顯現出了金黃的色彩。
“終於……又回來了。”
哈維爾跳下龍背,看著這座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老宅,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當年在帝都的一些經曆,即便是冷漠如他,這時也不禁有些深深的感懷。
“這就是薩爾蒙多一族在帝都購置的宅院啊,挺不錯的嘛,雖然不怎麽豪華和精致,但卻勝在平實和自然,很和我的口味。”
阿羅文環視一周,由衷地說:“看起來挺幹淨的,平時都有人在打掃嗎?”
“嗯,宅子裏有幾個傭人和一個老管家,他們一直都是住在這裏的。”哈維爾回答道。
“……哈維爾少爺?”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遲疑的聲音在院子中響起。
哈維爾和阿羅文聞聲望去,隻見宅子的大門方向站著一個身著黑色管家服的老人,老人的頭發花白,有著一張飽經風霜的麵龐,但兩隻眼睛卻深邃明亮,顯得炯炯有神。
“好久不見了,法比奧,我回來了。”哈維爾微笑著和這個忽然出現的老人打著招呼。
“真的是哈維爾少爺……太好了,您終於回來了。”
法比奧的老人顯得很激動,以至於身軀都微微有些顫抖。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負責幫我管理家宅的老管家,他叫法比奧。”哈維爾對阿羅文說,“你不要看他現在已經很老了,在我爺爺那一代,他可是個很有名氣的優秀軍人呢。”
阿羅文聞言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這個老人。
確實,老人家雖然年歲已高,但身姿筆挺腳步沉穩,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強烈的軍人氣息。
而且他渾身上下的肌肉緊繃,隱隱充斥著一股力量感,如果有人因為他的年紀而對他有所輕視的話,相信這個老人會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哈哈哈,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我也就隻剩下一把老骨頭了。”法比奧謙虛地笑了笑,“說什麽優秀,真是太抬舉老朽了。”
“法比奧先生,初次見麵,我是所屬於西南軍區第一部隊的上校阿羅文。”
阿羅文向法比奧伸出手,和善地說。
剛剛那麽一會兒時間,阿羅文忽然想起這個老人是誰了,他也是聽著前輩軍人們的英雄事跡長大的,在那些有名的軍人中,就有一個人的名字叫做法比奧。
那個法比奧,在三十多年前,可是一個擁有“碎鬼”之名的悍將啊!
傳聞他曾在亂軍中揮舞著一把戰斧,接連砍掉了三個敵軍大將的腦袋,其勇武可見一斑。
法比奧握住阿羅文伸過來的手,笑著說:“老朽聽說過你的名字,阿羅文上校,作為哈維爾少爺最得力的副官,你在帝都可是擁有相當高的知名度啊。”
“您過獎了。”
“話說回來……”法比奧看了一眼盤臥在練武場的阿爾弗雷德,有些感歎地說,“這是一頭超級危險種吧?少爺現在真的是獨當一麵了,如果雷克特老爺還在,一定會十分欣慰吧。”
哈維爾不太想談論這些傷感的事情,於是便岔開話題說:“法比奧,你去幫阿羅文準備一個房間吧,我的房間還是原來那一間沒有變過對吧?”
“是的,少爺的房間老朽一直都有讓人打掃,因為少爺您說一定會再回來。”
法比奧微微躬了躬身,對阿羅文示意:“那麽,阿羅文上校,請跟老朽來。”
“有勞了。”
……
入夜,帝都的夜晚和海索尼姆要塞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一樣的皓月當空,一樣的群星點綴,一樣的萬籟俱靜。
然而就在這如水的夜色中,卻不知有多少罪惡正在萌生,有多少恐懼正在蔓延,又有多少生命正在消逝。
帝都,罪惡之都。
哈維爾讓前來幫忙的傭人們都出去,自己動手將帶來的行李整理歸類,又按照自己的風格稍稍改變了房間的布局。
因為薩爾蒙多家族嚴厲的家風,哈維爾從小就被要求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這是為了不讓哈維爾染上貴族少爺們好吃懶做的毛病。
雖然現在雷克特已經不在了,但因為常年如此的教育,哈維爾早已養成了自己動手做事的習慣。
將一切都整理好之後,哈維爾便離開了三樓的房間,來到一樓的會議室。
打開會議室的大門,隻見阿羅文正悠閑地坐在會議桌旁的一把椅子上,一臉享受地品味著剛剛泡好的紅茶。
這紅茶是阿羅文自己動手泡的,他的興趣不多,喝紅茶就是他人生的最大愛好之一。
為此,阿羅文還專門去學習了紅茶的衝泡技巧和品飲方式,學到最後,就連專業的茶藝師都對他甘拜下風,說他已經成功出師了。
這之後,泡紅茶也就成了阿羅文引以為豪的一門手藝。
哈維爾拿起茶壺,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錯,香甜味醇,這家夥的手藝又進步了。
“你的動作倒是挺快的,行李已經整理好了嗎?”哈維爾問。
“我把整理行李的工作都交給那些傭人了。”
阿羅文放下茶杯,一臉的滿足。
“這麽點小事給我自己做啊!”
“我又不姓薩爾蒙多,不需要什麽事都親力親為。”阿羅文翻了個白眼,“要學會享受人生啊少年,你看看你,在薩爾蒙多家族殘酷的教育下,已經徹底長成了一張冷冰冰的冰塊臉,這樣下去要何時才能找到女朋友啊?哥哥我真是擔心呢。”
“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想想你自己的問題吧,向你表示情意的女孩子那麽多,選一個認真交往看看怎麽樣?”哈維爾說。
“不要,我怎麽可能做出為了一棵大樹而舍棄一片森林這麽愚蠢的決定呢?”阿羅文態度堅決。
“話說得這麽了不起,但你現在也隻是個處男吧?”哈維爾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少、少囉嗦!我隻是還沒有選好目標而已!”
就在兩人相互拌嘴的時候,老管家法比奧忽然推門進來了。
“哈維爾少爺,阿羅文上校,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請去大廳用餐。”
“好,我知道了。”
兩人來到大廳,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飯菜。
阿羅文坐了一天的飛行危險種,在路上也隻是吃了點幹糧,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現在看見滿桌的美味,哪裏還能忍得住?坐上位子就開始大快朵頤。
哈維爾搖了搖頭,沒有去理他,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飯後,吃飽喝足的兩人在會議室裏做著近日的工作報告。
“因為龍大爺的飛行速度太快,所以我們和大部隊的抵達時間會有很大的間隔。”阿羅文笑著說,“看樣子,我們可以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的清閑日子了。”
“現在哪有時間給你過清閑日子?就算不用作戰,我們也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哈維爾瞪了他一眼。
“是是,”阿羅文攤了攤手,“我就稍微幻想一下嘛。”
哈維爾不理會這個喜歡偷懶的家夥,想了一下,問道:“以大部隊的行軍速度來看,他們大概會在什麽時候抵達帝都?”
阿羅文估算了一下時間,說:“以他們的速度,大約會在三個星期後抵達。”
“那麽,‘暗影’部隊呢?”哈維爾又問。
“暗影”部隊,是哈維爾手中一支負責暗部活動和情報偵查的專門作戰部隊,他們的前身就是討伐蠻族的三百人“特別作戰部隊”。
在那場殘酷的戰爭之後,這支部隊僅僅幸存了幾十個人,但無一不是精銳中的精銳,哈維爾在這之後又賦予了他們新的使命,讓其作為哈維爾陰影中的尖刀繼續發揮著作用,並正式更名為“暗影”。
“他們有專門馴服過的八角馬,時間上要比大部隊快上一些,但至少也需要七天才能抵達。”阿羅文回答道。
八角馬,可馴服的一級危險種,善於長距離奔襲,是長途行軍中最被人們所鍾愛的代步工具,但和能在一天之內從海索尼姆要塞飛到帝都的阿爾弗雷德相比,也是有天差地遠的區別。
“這樣啊。”哈維爾低頭沉吟了一下,然後說,“總之,這段時間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情報工作吧,明天我們先去拜訪布德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