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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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內斯特大臣死了。

    那個給百姓帶來無盡痛苦的男人,因為企圖殺害帝國皇帝,從而犯下謀反罪,被判死刑。

    行刑當日,奧內斯特被五花大綁押送至帝國廣場,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刀一刀淩遲處死,整個行刑過程彌漫著潮水般的謾罵聲,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邢台上那個痛苦哀嚎的男人,臉上或憎惡或憤怒或痛快,不一而論。

    同時被處決的還有為數不少的文臣和武將,他們皆是大臣的親信。

    因為奧內斯特的倒台,帝國宮廷隨即進行了一次勢力大清洗,良知派的官員紛紛得到重用,而大臣一黨則多數落馬伏誅,除了一部分惡首被直接斬首之外,剩下的人或被流放邊域,或被囚禁終生,這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奧內斯特被公開處刑,這個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帝國全境瘋狂蔓延和傳播,整個天下都為之震動。

    為此感到激動和振奮的人無疑占了絕大多數,但也有不怎麽高興的,那大都是別有用心之輩,奧內斯特的死亡從長遠來說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之後的日子,帝國宮廷大刀闊斧地進行了整頓,當今皇帝魯道夫·亞希伯恩下旨大赦天下,並頒布新法,減免賦稅,這一係列舉措令許多人民都得到了實利,民間對皇帝的認可度正慢慢向好的方向發展。

    帝國,這個日暮西山的國家,在眾多仁人誌士的共同努力之下,從危險的懸崖邊上被拉了回來,然後以全新的方式開啟了新時代的篇章。

    一切都將步入正軌。

    -

    帝國監獄。

    昏暗潮濕的環境,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不怎麽讓人舒服的味道,類似於屍體的腐爛發臭——大概沒有誰會喜歡往這個地方鑽。

    但哈維爾還是來了,他今天來這裏是想要看望一位特殊的囚犯——艾斯德斯·巴魯特斯。

    一個讓哈維爾又愛又恨的女人。

    來到了關押艾斯德斯的牢房外麵,哈維爾的目光旋即向裏麵注視,接著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她,這女人似乎正靠在床榻上小憩。

    畢竟是關押罪犯的牢房,環境肯定不會太好,但艾斯德斯看上去卻沒有半分落魄的感覺,她絕美的俏臉上雙眸微閉,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驕傲和自信,散發著動人心魄的魅力。

    大概是感受到了牢房外不加掩飾的視線,艾斯德斯如雪女一樣的睫毛微微顫動,隨即睜開了雙眼,待看到來人是哈維爾後,終於展顏一笑。

    “你總算是來了,這麽久不見蹤影,我都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

    說著看似抱怨卻有些曖昧的話語,艾斯德斯從床榻上下來,走到哈維爾身前一米的位置,兩人隔著鐵製的牢門對望著,深紫色和冰藍色的眸子裏各醞釀著不同卻又類似的心情。

    “因為要穩定現在的局麵,我被安排了很多任務,直到最近才清閑下來。”哈維爾的目光落在艾斯德斯身體各處還未拆下的繃帶上,忽然問了一句,“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怎麽說我也是北方戰鬥民族巴魯特斯出身,這點恢複力還是有的。”

    艾斯德斯探出右手的手掌,掌心瞬息間凝結出寒冰,繼而迅速消散,表示她已經恢複了戰鬥力,隨即,她又似嗔似怒地瞪了哈維爾一眼:“你出手可真是毫不留情呢,也就是我了,換做一般人的話,這已經是致命傷了。”

    “就是因為對手是你,我才不敢有絲毫留手啊……”哈維爾無奈地說,“而且從結果來看,你安然無恙,這充分說明我下手是極有分寸的。”

    “哼,歪理!”

    艾斯德斯別過頭去,看上去並沒有消氣,但從她微微向上挑起的嘴角來判斷,哈維爾對於她的重視無疑是令其極為受用的。

    “這些天我一直被關在這裏,消息閉塞,給我說說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吧。”

    艾斯德斯又提起了另外之事,看樣子對於當前的局勢,她還是多多少少有幾分在意。

    “好,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哈維爾幹脆地點頭,也沒有隱瞞的打算,開始娓娓道來:“奧內斯特已經死了,就在不久前被公開處刑,現在喬利先生成為了新任的大臣,輔佐皇帝陛下施行新政,帝國的狀況正在慢慢好轉。”

    艾斯德斯眨了眨眼,並沒覺得意外,奧內斯特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了,連她都敗給了哈維爾,那家夥的結局自然不必多說。

    “至於大將軍,”哈維爾又說,“他在那場內亂的戰鬥中受了重創,現在正在府中療養傷勢……”

    “嗯?布德受傷了?”艾斯德斯愣了一下,“就憑奧內斯特那群手下?誰這麽厲害,居然有這種本事?”

    “……據說與大將軍交戰的對手是皇拳寺的羅刹四鬼,他們同樣損失慘重,其中兩人當場被誅殺,剩下兩個也受傷頗重,殺出重圍後逃逸。”

    “噗!哈哈哈哈哈——”聽到這裏,艾斯德斯直接捂著肚子嬌笑起來,“布德這個老頑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羅刹四鬼這種角色都能將他打傷,看來他確實是老了……”

    聽到艾斯德斯的嘲弄之語,哈維爾卻是極為不讚同地說:“你應該先弄清楚具體情況,大將軍當時被奧內斯特算計,所持帝具亞得米勒也因此被封印,而羅刹四鬼個個都是體術巔峰的達人……在以一敵四,且沒有帝具加持的狀況下,就算是你我,也不見得能夠討得了好。”

    “歸根究底,這也是他大意的錯,不是嗎?又能怪得了誰呢?”艾斯德斯嗤笑一聲,見哈維爾麵有不豫之色,這才改口,“好吧,我就不埋汰你尊敬的老前輩了,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哦對了,尊老敬賢是一個人最基本的品德?”

    哈維爾一臉黑線,然而他也明白,艾斯德斯就是這種想到什麽說什麽的性子,想要改變是希望渺茫的事情,而且認真說起來,這也算是她的魅力之一?

    於是他隻得歎息一聲:“拜托你千萬不要在大將軍麵前說這種話……”

    “是是,我知道了。”艾斯德斯毫無誠意地擺手,接著,她又意味深長地瞥了哈維爾一眼,“你會來到這裏也就表明……帝國上層對我的處置已經決定好了,對吧?”

    “沒錯。”哈維爾點點頭,“說實話我真的感到很意外,那個任意妄為的艾斯德斯居然會這麽老實,安靜地呆在牢獄裏等待審判結果……為了防止意外情況的發生,我本來已經做全了方方麵麵的準備,但很可惜都沒有用上。”

    “你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是覺得可惜啊。”艾斯德斯笑著說。

    “好吧,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這確實讓人鬆了口氣,我得感謝你。”哈維爾聳了聳肩,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不客氣。”艾斯德斯捋了捋額前的一縷亂發,“這也是我自己的判斷,現在的局麵還沒有絕望到必須和帝國翻臉的地步……話是這麽說,但如果真的情況不對,我自然也會采取相應的手段,坐以待斃可不是我一貫的風格。”

    “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極力避免那樣的狀況發生啊。”哈維爾苦笑一聲,“關於你的處置問題,這些日子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而就在昨日,終於做出了最終結論……現在是非常時期,人才可貴,而且艾斯德斯將軍也曾為帝國立下過汗馬功勞,因此輕罰其罪過,貶低軍銜,望日後能戴罪立功……陛下的原話差不多就是這樣了,你的部下也因為你的緣故被免去了罪責。”

    “這就完了?嗬,這種懲罰對我來說,連毛毛雨都算不上呢。”艾斯德斯秀眉微揚,輕笑一聲,隨即若有所思地盯著哈維爾,“看樣子,你應該在這件事裏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吧。”

    艾斯德斯不是笨蛋,她跟良知派的那群文官可沒什麽交情,甚至因為陣營關係,被記恨上的可能性也不算小。

    這次能被從輕處理,不管怎麽想都是有人暗中出了力,而現在帝國中願意幫她做這種事情的人,隻有唯一的一個。

    “我需要你的力量。”沒有否認這一點,哈維爾神色認真地說,“雖然現在大臣已死,但帝國的危機仍然沒有從根本上得到解決,這個國家病得太深了,需要恢複的時間……但帝國的敵人絕不會這般好心,別說休養生息了,他們隻會趁著你最虛弱的時候攻過來。”

    “東南的革命軍,西方的沙漠異民族,還有遠東安寧道,這些都是不容忽視的隱患,必須要在他們作亂前一一清算才行,而我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極限的,如果有你在,我會更安心。”

    哈維爾頓了幾秒,留給艾斯德斯足夠的思考時間,然後才問:“那麽,你的想法是什麽?”

    “能夠繼續活下去,並且繼續作為帝國將軍踏上戰場,這對我來說幾乎是求之不得的結果……更何況我以前就說過的,每次戰鬥都是賭上性命和尊嚴的狩獵,而勝者對敗者擁有絕對的處置權……你想讓我去做什麽,我自然會聽的。”

    說到這裏,她的眼角微彎,頃刻間綻放出魅惑眾生的笑容,奪人心魄的同時,還散發著一股致死般的危險味道。

    “但是啊……你可一定要考慮清楚了,你這種決定所帶來的後果,以及這其中所存在的風險……我依舊是那個我,我的意誌不會有絲毫的轉變,我所追求的東西也是一如故往。如果有那麽一天,帝國變成了阻礙我的存在……那麽我究竟會做出什麽事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聽完這些充斥著不安氣息的言論,哈維爾沉吟片刻,突然向前走出一步,接著抬起右手,透過牢門的縫隙,近乎粗暴地捏住艾斯德斯的下巴,看著她那柳葉般的秀眉因為疼痛而微微蹙起,直視著她冰藍色的如碧湖般的眸子。

    “你是一個如何危險的女人,這種事情我當然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無需擔心,真要到了那個時候,也即是說,這個國家已經不再需要戰爭,那麽你的必要性也同樣不存在了……所以,如果你真敢有什麽逾越的舉動,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目光冷然地和艾斯德斯對視了幾秒,哈維爾微微沉默,又說:“不過那終究也隻是最壞的情況,我相信你做不到那一步,因為在那之前,我便會根絕這種可能性,比如用難以斬斷的枷鎖將你牢牢束縛住,就像曾幾何時你想要往我的脖子上套項圈一樣。”

    “嗬嗬,你這家夥還真敢說啊,那明明就是你自己向我提議的……”似乎是想起了那個時候的情景,艾斯德斯不由得輕笑出聲。

    “所以,成為我的妻子吧,艾斯德斯。”哈維爾一臉嚴肅地說。

    “……”

    “誒?……誒誒?”

    即便是心智堅強如艾斯德斯,麵對這種突發事件也一時間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然而哈維爾的話卻還在繼續。

    “請注意,我並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決定事項,與你的意誌沒有任何關係……勝者對敗者擁有絕對的處置權,你剛剛是這麽說的,沒錯吧?”

    於是乎,就在艾斯德斯腦子裏還一團亂麻的時候,哈維爾已經單方麵達成了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