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收拾齊整，林漪便拖著顧衍去買手機。

    顧衍其實並不是很情願，尤其在林漪刷卡付錢的時候，整張臉都沉得快滴水了。

    林漪也不是沒心沒肺到何種程度，腦筋稍微一轉也能明白顧衍心裏在想什麽。顧衍的骨子裏是個有責任心有抱負的男人，這便決定了他內心潛藏的大男子主義——他不樂意用女人的錢，也不樂意讓女人衝在前頭。

    換句話說，他可以接受林漪的早飯，但一定不會接受林漪的金錢援助，因為他的潛意識就下了定義：讓女人為他花錢是不對的。

    林漪的不顧一切已經讓顧衍產生了愧疚心理，試想想，一個千金小姐義無反顧的和家裏鬧翻了跟著他，某種程度上這並不會讓他覺得虛榮，反而會讓他覺得歉疚。

    榮華富貴，從來不是從社會最底層生長出來的顧衍在肖想的東西。有種名為自卑的情緒，是打小就跟著他的，根本難以磨滅，

    手機是現代社會必須要的東西，林漪總不可能為了他退化成原始人類吧，二人總有分開的時候，顧衍所從事的行當又是那麽危險，沒個手機可就太不方便了。

    林漪歎了口氣，手指勾了勾顧衍的手心，他反手將她握住，不置可否。

    林漪倒是也想讓顧衍花錢啊，但是，現在的問題就是，顧衍拿不出錢，所以他也開不了口。製止也不對，不製止也不對，沒的糾結，隻能由著林漪擺弄。

    “哎呀，你別不高興嘛，不就是個手機。”林漪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跺跺腳就在原地不肯走了。

    顧衍也沒想到林漪會這樣就戳破了，他緊抿著唇沒有說話，好看的唇線都變成了粉白，隻是盯著她，動也不動。

    情形陷入了膠著，林漪撓撓頭，抿著唇思考應該怎麽應對。她試圖緩和氣氛，低著頭扭捏道，“我不是摔了你的手機嗎，這賠你一個不是很正常。”

    顧衍沒有說話，林漪隻覺得一道目光落在頭頂，灼灼的都快把她洞穿了。這是生氣還是怎麽的，好歹給個準信啊。

    莫名起了無名火，林漪甩開顧衍的手，也不打算動了。就這麽地吧，你作我也作，作作更健康。

    他們正好站在人來人往的數碼商城門口，占據的位置也不怎麽好，太陽直凜凜的照下來，折騰的人汗流浹背。

    林漪背上背了個包，捂出了涔涔的熱汗，悶著便讓人癢癢，難受的要命。

    然而，這敵不過心裏的燥意，真是快要控製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

    顧衍看她唇都被咬的發白，周圍又有人來人往，路過就看他們兩眼，著實教人不太自在。

    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顧衍斟酌著用詞，盡量用和緩的語氣和林漪道，“其實你可以買個便宜些的，不必太在意牌子。”

    生怕林漪不高興，顧衍連忙補充道，“我是說你賠給我的這個，你可以不買這麽貴的，我隨便用用就好了。”

    “……”挑好的禮物人家不喜歡，林漪不太高興。

    不用多想，林漪挑的肯定是大部分年輕人喜歡的果果手機，也就是傳說中的腎6s，兩台加起來得有一萬三四，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普通工薪階層兩月工資就沒了。

    顧衍說的也是不無道理，畢竟林漪現在可不是天和家園的小公主了，該省的錢還是省省為妙，他不會貪林漪的任何一分錢，也不會問她任何一分錢的來處去處，但是用在他身上的，他實在消受得有些吃力。

    錢不錢的，說多了就會令人難堪，讓人變得庸俗，但是人的生活離不開物質，所以便也離不開金錢。

    林漪不是沒看出顧衍的窘迫，但是她這些錢都是用攻心值兌換的，也算是她辛辛苦苦掙的，不用白不用，過了這個世界，她也用不了了。

    “顧衍，我想送你東西，是我的心意，我現在都跟著你了，我的就是你的，你能不能放輕鬆些，別那麽拘謹。”

    “……”顧衍沉默片刻，他垂下了腦袋，不置可否。

    “你看，你這樣子，讓我都覺得你不像你了。”林漪攤手，故作輕鬆。

    但是顧衍卻輕鬆不起來，他嚐到了嘴裏的苦澀，微微咬住了後槽牙才克製住喉嚨裏湧出來的酸意。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小姐，永遠不知民間疾苦。

    “漪漪……”他艱澀地開口，伸手捋過她耳邊的發絲，“我不會希望你跟著我過苦日子，但是你要知道，我給不了你榮華富貴。”

    “……”林漪愕然，睜大了眼睛看他，最後索性也不說話了，就等著顧衍繼續往下說。

    “戀愛很容易，但是相處很難。在熱戀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幻想，每個人都希望對方是王子是公主，是永遠活在夢裏的男神女神。但是，漪漪，現實並不是這樣的。”

    顧衍語氣溫柔，無可奈何中又有幾分看透世事的涼薄。

    他說：“現實很殘酷，你越渴望激情四射，到最後就越是平淡無奇。每個人都逃不過柴米油鹽，日子會變得瑣瑣碎碎，然後一日複一日，一年複一年，我們都會在這樣的日子裏老去。”

    “所以，顧衍，你想說什麽？”

    “我隻是想告訴你，寶貝兒，你看到的我隻是你想看到的我，真實的我，再普通不過，沒有光環，沒有手段，沒有你想要的一切，我隻是個很普通的男人，和芸芸眾生並沒有什麽兩樣。”

    像是戳穿了所有的假象，撕去了所有的偽裝，林漪驀地睜大了眼睛，水盈盈的眼裏隻有顧衍一個人的倒影。

    周遭所有的事情都在刹那間遠去又遠去。

    她突然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麽她的攻略永遠都那麽順利，明白了為什麽她來這個係統那麽久都不曾有過迷茫不安。

    並不是她無所畏懼，也不是她有多麽的真心實意。事情的最根本，是她才是那個所謂的渣。

    她不貪戀紅塵結果，也不渴望白頭偕老，甚至所謂的長相廝守在她的內心深處也是不過爾爾。

    她熱愛戀愛時的沉醉熱忱，喜歡把男人撩的欲罷不能，想看見那些男人為她無欲無求欲生欲死。

    因緣際會，她當初陰差陽錯因為渣男未婚夫和白蓮花小三而死，本不應該和所謂的攻略渣男係統達成協議，攻略所謂的渣男。

    然而，她卻那麽做了。因為她潛意識就明白，攻渣何嚐不是虐渣的一種方式？用最大的謊言，騙得渣男最長情的告白，她從沒有損失過什麽。

    渣男不得不因她斷送紅塵千萬，可她不過把他們當做一個目標，一個可有可無，用來滿足心理追求的工具。

    那些男人，即便愛的時候很認真，追的時候很熾烈，但也勝不過她本質就是個片葉不沾身的渣女的事實。

    她無法和任何一個人柴米油鹽過下半生，也無法想象她的另一半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所以，在熱戀之後她可以走的毫不留情，所以，在攻略的時候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也所以，她不迷茫不厭倦，不需要停歇。

    事實就是這樣，她花心又薄情，無法愛著同一個人長長久久。

    “宿主，你還好嗎？”

    “漪漪，你還好嗎？”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在耳邊響起，林漪的思維被打斷，她看向顧衍的眼睛深了深，轉瞬又笑的真誠而淡然，“顧衍，我知道你是個普通的男人，我也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如果你不希望我花錢，我可以不花錢的，沒有什麽關係。”

    “……”顧衍呐呐張了張嘴，“不是，我是說……”

    “你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你開心。”

    “……”

    最動人的情話，她可以張口就來，不需要那麽多套路，隻需要真誠再真誠。

    我隻想你開心，所以什麽妥協都可以。

    她的言語，她的眼神，她的肢體，全都是這樣的訊息。

    顧衍皺著眉頭，覺得心裏頭被攻陷下一角，不可抑製地又軟又麻。

    糖衣炮彈吃多了，反而不習慣這樣認真又從容的告白。顧衍下意識覺得心慌，直覺告訴他，他所看到的，其實並不是這樣。

    然而，又有什麽辦法，畢竟在他麵前的，是他最喜歡的女孩子啊，為他妥協，為他放棄了一切的女孩子，他第一次那麽認真喜歡的女孩子，根本就無法拒絕。

    他都有些內疚，是不是方才的話說的太重了，是不是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忐忑不安的情緒圍繞著他，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走吧，老公，我們該回家了。”

    林漪挽起顧衍的手臂，笑吟吟的又回複到了最初的模樣，顧衍沉默著隨她走著，撇去淡淡的怪異，隻盯著她的後腦目不轉睛。

    好像，有什麽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林漪：愚蠢的凡人，爾等又怎會明白，本姑奶奶方才醍醐灌頂，已經覺醒了渣女的力量！

    無敵最寂寞，請叫我林·瑪麗蘇·真·渣女·漪！蟹蟹！╮(╯_╰)╭（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