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說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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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開宗立派金旗認為不妥,一時又整不出像樣的理由,隻能先拖著。
原定晚上再和眾人好好聚聚卻發生變化。鳳娟來電今晚市裏請私營工商業者團拜聚,她被邀請了,而且要金旗陪同。老婆有令豈能不遵?把關山介紹著玉孜,玉工房的美玉一定會滿足這位新疆姑娘的欲望。段木長鷹和段大瑩隻要指點幾招就足夠他們沒日沒夜忙乎了,修真進展比什麽都有吸引力。
晚七點、南院賓館南大廳一派喜慶。中國人搞慶典最拿手,紅紅火火的主題表達得淋漓盡致。鳳娟挽著金旗來不及欣賞細節,一路尋找自己的座位。正挨桌查名,背後有人招呼,回頭一看是光福“清三代”公司的李福。這家夥好像是自己的福星,碰到他每次都能掙好多錢。趕緊忽悠:“啊,李總,沒想到在這裏相遇,幸會、幸會。”
“金總啊,深藏不露,高人,小弟實在佩服!在光福硬裝新手,結果豪賭六千萬元。小弟上當之餘隻有兩個字‘佩服’。金總,今天撞上了可要幫小弟一個幫。”左一聲“金總”,右一聲“金總”,自稱小弟,對比半年前在光福初見時的態度,簡直換個人似的。
金旗笑著說:“李總盡管吩咐,金某能辦不會推遲。”
“好。坐下說、坐下說,貴夫婦位子和小弟一席。”李福領路很快找到珠寶協會的一桌。其中協會副會長、四珍珠寶老板薑文蒼、常熟恒昌珠寶董事長何四海都在,老朋友通靈珠寶張喚之正送來親切的微笑。這一桌都是年度銷售過三億的珠寶業排頭兵,所以才能享受河市市政府春節盛宴。沒想到李福也如此厲害,看來賭石的確為他招來財神。你看他一坐下就從隨身公文包裏掏出一塊賭石,遞給金旗說:“請金總指教,我就信你。”話裏是不是有挑釁在座其他人的意思?河市賭石王薑文蒼不正在座?
金旗有點為難,怔了一怔還是接過女鞋般外型的賭石。黃砂皮、無癬無蟒無鬆花,三無產品,很平常的一塊小賭料。看了幾眼,問:“李總自己覺得怎樣?”
“我認為有綠。黃皮雖然粗糙,但分量很重,說明結構緊密,有東西。可是有人認為一錢不值。”看樣子李福真受過氣,否則不會話裏挾槍弄棒的。
金旗見鳳娟正和別人在聊,也沒什麽人注意自己,才放心地問:“李總是賭來的?”
“嗯。不貴,從朋友手裏一萬元接過來的。”
“如果李總願意,五萬我要了。”
“五萬,真的?哈哈,我第一次出手就贏大發了,解氣、解氣、真解氣!”
爽朗笑聲引得眾人紛紛看來,張喚之笑問:“李老板什麽事怎麽高興?”
李福舉著賭石大聲說:“就是剛才給薑老看過的賭料,一眼金肯出五萬收了。翻番呀,真是賭石奇跡,河市賭石一眼金定的價,不會錯吧?不信,我願一賭,下十萬賭注怎樣?”
議論紛紛,頓時熱鬧起來。特別是薑文蒼明顯不樂意,他斜了金旗一眼,充滿厭惡之意。李福忽然大開旗鼓,金旗覺得有點對不住薑老,見他一臉敵意不由浮起倔強,難道為照顧你的臉麵讓我說假話?你不樂意隻能不樂意了,本人不看就是。掉過臉望著滿場歡聲笑顏,哎,覺得有被人盯視的感覺。順勢望去,心裏頓時怦然,遠望自己的不是別人,是前戀人康平。
眸光相接,金旗看到一抹哀怨。她正坐在微胖的中年男子身邊,此人見過,不知是為湊個熱鬧,還是屈於雲朵的淫威輸了幾千萬的古運河不動產徐總,也是康平的丈夫。不知什麽心理,金旗拉過鳳娟遙指著為她介紹,鳳娟也許明白男人古怪的虛榮心,故意緊挨著含笑盈盈,頻頻點頭,完全是一副小鳥依人的俏樣子。看到康平越漸暗淡眼光,金旗在唾棄自己淺薄的同時,心裏又有說不出來的高興。人就是這樣怪!
宴會開始,河市新提拔的何市長致詞。金旗看到何四海鼓掌最使勁,老實說對於這個何文豪的二叔心裏暗暗祈望他多病多災。他和林宣之是兩個陣營的人,林宣之調動之日正是他升遷之時。說實在的若把彼此間勾心鬥角、拉幫結夥的心思用百分之十在工作上,人民的生活質量、生活環境何止好一倍!
接下來工商局局長表彰年度先進個人,鳳娟居然中了第五名。在她上台領獎時,全場嘩然,掌聲特別熱烈、特別整齊。這不僅是出於禮貌,是由衷的對美的讚頌。金旗“目識境”自然搜集到許多男人私底下對美女的發自心底的感歎,比如“娘的,陪老子睡一夜,早死十年也心甘情願!”“哇,局長和此女兩選一,沒說的,她了。”“會不會人造美?有沒有相好的?”就為最後的詢問,金旗忍不住站起身來,迎上去,伸出右手。可人心的鳳兒當然乖巧,她知道男人是故意的,是向所有的人宣布自己是他的。她嬌笑起來,像怒放的鮮花,引得全場一片齊齊的“喔”聲,並且拖著很長的調子。長到一隻玉手自動送進另一握中,長到美女又膩人地挽起那男角的胳膊。
不知那位情不自禁脫口而口:“為什麽不是我?”引發一陣轟笑,這段美女戲才告一段落。可是並沒有結束,第二天晚報新聞中就有一版“我市私營業主傑出代表中驚顯絕色美人”的大幅報道,還配了幾張傳神的倩照。其中一張是金旗迎上前去的合影,可笑的是配題寫著“狼來了!”金旗看後又好氣又好笑,要不是顧及下一代,那幾晚非得好好法辦鳳兒不可。
這次晚宴金旗好像作了一次了斷,對於被康平拋棄的那段初戀一直耿耿於懷,嘴上不說不等於完全放下,這種“結”想解開說難就難,說易也易。就在相挽鳳娟步回座位時,康平飄來的那一眼羨慕,曾經心疼瞬間痊愈!
而這一年來追求終於美滿成功,特別是精神上的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名花有主,主為金旗。世上有多少男人不羨慕?老實說貧窮和低微一直壓抑著不屈的心,終於像個男人般挺起腰杆時精神依然卑微,這種烙印很難消除,假如鳳娟在金旗迎來時稍稍表示不樂意的話,這個男人也許會從此自暴自棄走上另一條路。所以說有時候男人脆弱的猶如初生嬰兒,點滴風雨也經不起。金旗很運氣,他深愛的女人同時深愛著他,不會由於對方故意顯示“私有”和“征服”的可笑行為著惱,反而內心充滿歡樂。這才叫天作之合!
看來沒什麽意義的宴會對金旗來說意義重大,以至他決定第二天帶鳳娟去看看自己幼年、少年住過的家。金家父母雙親沒有,親戚總要見一見吧。
宴會結束眾人起身準備離席時,薑文蒼突然說:“金老板,小店有個私人賭石俱樂部,今晚恰逢聚會,有三塊賭石現場參賭,不知清三代李福老板敬重的金先生願不願意來指教一番?”
公開挑釁!金旗緊皺眉峰,想不通奔七的老人還如此咄咄逼人,也就無意間一句話就要當場報複,可想而知其人胸襟?他想拒絕,李福又搶出來說:“一句話。今晚就和四珍賭石俱樂部交交手,輸贏我包圓!”這家夥好像自認金旗經紀人似的。
金旗輕聲詢間鳳娟的意思,鳳娟點頭後才說:“指教不敢,跟李老板去長長見識也行。”
李福哈哈大笑,金旗這樣給他撐腰能不快:“早就聽說四珍賭石俱樂部厲害,參加者年費要交二十萬,我想參加還推說名額有限不接受。今天我清三代李福就當回對手,試試傳說中厲害的俱樂部究竟憑啥囂張!”
金旗這時才明白李福原來是參加賭石俱樂部被拒之門外才結怨薑文蒼的。聽他口口聲聲“清三代”怎麽滴,聽著別扭,好像罵人似的?他怎麽想出這個公司名稱?
入會費二十萬元的賭石俱倒是很想看看廬山真麵目,所以駕車跟在李福的車後一路興致勃勃對鳳娟講述著自己初戀故事。
四珍珠寶是河市有名的珠寶老店,座落在閶門民街上。自從閶門民街改為河市第二條步行街後,翻建一新的現代建築完全抹去舊時代留給閶門民街的風貌印記,同時也抹去了僅剩的古風舊韻。四珍珠寶原來是幢三開間店臉的舊房,現在麵積擴大一倍,店臉完成改成大紅柱子撐著雙重飛簷,琉璃瓦下掛著成排的紅燈籠,喜慶是喜慶,可是北方張揚的熱鬧勁和這座小橋流水的古城內涵很不協調,金旗挽著鳳娟跟在人後,從側門進入宮殿般豪華裝飾的店堂時心裏著實感歎流行的力量。
俱樂部活動場所在三樓朝北大統間裏,百十平方中圍著一圈沙發,光線昏暗,中間有幾個小方桌,刺眼的射燈打在空空的桌上,猜測這一定是放賭後的。李福一進門就看見熟人,找去說笑了。金旗帶著鳳娟在後排沙發坐下,立即有人上來詢問喜歡茶,還是咖啡。隨即送上客人選擇的飲品。服務和環境都不錯,特別是安靜氛圍讓人感覺高雅。
鳳娟靜靜地依著老公不出聲,她把此刻當作享受。金旗注意力卻被前排兩位的輕聲交談吸引。一位瘦高個的在說玉:“前天我花十二萬買了鳳昌一件辟邪把玩,玉質很精美,盡管價格高了些畢竟好東西嘛,物美價廉現在是不可能了。”
另一位戴眼鏡的說:“青哥是有錢人玩玉,動輒幾萬、幾十萬。小弟遇到一位朋友也在玩玉,他玩得別有滋味。上星期剛帶愛妻去騰衝轉了一圈,一邊欣賞南國風景,一邊選購了一塊翡翠半明料,由於小,才花了三千元,當場找人加工,掏了一副鐲子,做了兩塊玉佩,加工費花了四千。他選料有想法,一不選全賭,全賭實在是輸多贏少。就選開窗的,個頭不大的,一公斤左右。若窗有色彩,小個賭料不會差到那裏去。二不選高綠、玻璃種的。作假者作偽的往往是高檔品種,檔子低的不屑一顧。所以越差越安全。大家看來差的,不流行的翠色並不是完全沒好貨,朋友選的是糯米地淡綠翠,也就是白色中略泛些許綠意,在他眼中很雅致、很清幽。糯米地混濁了吧,可在他眼裏朦朧中方顯玉的雍容,喜歡玻璃地還不如佩塊水晶好了。”
聞言瘦高個輕笑起來:“很獨特的一家之說。”
“是呀。”眼鏡繼續說:“他很講究做工,我問為什麽不追求玉品,他回答是隻要是真玉即可。古時講究白玉無暇,現在凡有沁色者為上品,沁其實就是暇,古人和現代人審美觀不同而已。所謂玩玉,有人講究流行,有人講究心情,沒什麽對錯,也沒什麽高低,都是上億年來大自然的惠贈,都有沉甸甸的文化內涵,允許存在千姿百態的認識。他在玉鐲上鐫刻了自己和妻子的名字以及購玉地點和時間,在玉佩上刻了各自贈於對方的心裏話。於是這幾件價值僅僅七千元的玉飾在他們眼裏就是高潔的美玉,有著心情故事的美玉,相信即使傳承下去也會得到珍藏的美玉。”說到最後眼鏡的話聲越發低沉,化著一聲歎息。
瘦高個也感慨地說:“有時我自己也懷疑究竟是愛玉,還是愛錢?是玉在吸引我,還是玉日新月異的價格在引誘我?說不清,有朋友告訴我,他有過一塊黃色玉佩,晶瑩剔透,中間有一小孔,可惜丟了,現在常常追憶起。這段小事在他來說是一個關於美玉的好夢,一種恬靜的心情,遺憾中帶著一絲滿足。當時我就很羨慕玉帶給他的美好,其實愛玉又怎能用錢來衡量?”
無意中聽到這段對話金旗吃驚不小,腦子裏紛亂一團,他拉著鳳娟朝門口走去。就在踏出門時,身後傳來一聲招呼:“金先生不戰而退了?賭石這就開始。”
是薑文蒼。咕嚕的車輪聲,一輛輕便小車載著三塊賭料推近中心方桌。賭石!金旗心中一怔,暗歎自己注定在世俗中掙紮,注定沒有失玉人一般恬然的心情。
(下一章由於沒修改好,稍微遲些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