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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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塊賭石分別放在三隻矮方桌上,石前有說明賭石的場口、重量、以及原價。
薑文蒼換了一身行頭,咖啡色中式對襟簿襖,同色褲子,人也有點古色古香味道。他身體好,嗓門亮:“各位,今天輪到陸兵兄弟坐莊,他從緬甸帶回三塊賭石,說明上有詳細介紹。請大家品賞和試著出價,今天第三塊小料將公開解玉,希望有興趣的參加競賭。還有另一件事就是我們有幸請到兩位新客人,他就是人稱一眼金的賭石奇人金旗先生,以及他的夫人鳳昌金飾的鳳娟女士。”
話音剛落在場十幾人眼光齊刷刷射來。金旗、鳳娟無奈站起,含笑點頭,引來一片掌聲。薑文蒼說了聲“開始品石”就朝金旗走來。也許是無意間聽了一段“說玉”心情淡然許多,對薑文蒼少了厭惡,也笑迎上來。
“金少,怠慢了。”
“薑會長客氣。”
“金少覺得三塊賭石中那塊賭性更強。”
“三塊都有一賭之力。”
“哦,金少看好三塊?”
“陸先生眼光獨到,確實厲害。”
兩人漸漸移近中央方桌。桌邊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個子不高,略黑,有點緊張地盯著一老一少。眾人也圍上前來,一邊觀察賭石,一邊聽著老少賭石奇人對論。看的出薑文蒼並不看好第三塊,也就是今天要當眾解開的賭石。他以為金旗是客氣,是故意捧陸兵的場,才隨口說的,所以再次問:“金少確實看好三塊?包括第三塊小料”
金旗點點頭說:“我看好,並不等於真好,隻是我看好而已。”
“原來金少隻是隨口一說,我還想和金少大賭一場呢!”
背後傳來陰惻惻聲音,回頭一看是常熟恒昌的何四海。對此人金旗打心眼裏討厭,好心情立即消失,口氣也不善起來:“何副會長的意思是想憑此石和金某一決高下?”
何四海一愣,眼光飄向薑文蒼,一刻才虎著臉說:“金少可願大賭一場?”
“當然。”
“好,明晚此時將有許多人到場和金少對此石一賭。何某先告辭了。”說完轉身而去。
葫蘆裏賣什麽藥?金旗很別扭,既然戲在明天演就少了繼續呆下去的興趣,向薑文是告辭出來。也和同來的李福打了招呼。這家夥送客時說:“明天我帶大錢來,金先生究竟有幾成勝算?”能直說嗎?金旗隻是笑笑。
步行街停車場有一段路,夜深人靜,隻剩燈影鋪就的一路華彩。鳳娟挽著金旗的左胳膊,步子的節奏合著心跳,一切貼切自然,兩人不言不語地走著。金旗忽然想到美玉兩字,好女人不真是美玉麽?這一想心情又好多了。
書院巷是古城河市為數不多保留下來的古巷之一。改革開放城市規範足足擴大了五倍,除了千頃良田眨眼變成高樓林立外,方圓十公裏的古城內核也著實動了番手腳,甚至二千五百年前的塵埃都折騰起來。等有識人士驚呼:“古城不古!”時,舊貌依然的風景早已寥寥無幾了。說什麽修舊如舊,隨處可見的飛簷翹角全是假文物,給人的感覺像裝了假胡子的年輕人,可笑滑稽!不過書院巷很純粹,一邊河水,一邊人家,碎石砌就的巷道兩旁全是厚厚的青苔,幽靜而瘦長。
今天巷尾金家老宅不平靜,快過年了傳出陣陣哭鬧聲,引得四鄰探頭探腦窺視。金家老宅現在住著三輩人,兩個老的都六十出頭,病病歪歪,模樣有點風燭殘年似的。撐門麵是女兒女婿,下麵還有個外甥女。平時一家深居淺出,很少和人來往,女兒金小易三十歲,在區醫院當護士,屬於旱澇保收的工作,每月二千出頭收入作為老實謙和的女性也滿足了。可惜最近醫院和韓國一家私人美容院合資,改變常規醫院性質,成為專業美容院,並且傳出要削減人員的消息,所以金小易最近一直心神不寧。更不堪的是丈夫唐寧和人合辦一家外貿公司,做河市傳統產品真絲綢。好日子沒兩年就被接連而來的災禍砸毀了,先是一張價值上百萬的美國單子由於質量問題遭退貨,接著補交的產品又在工廠做壞,合夥人翻臉撒股,一下子就把好端端的公司毀了。唐寧不甘心,集中家裏,包括嶽父母的養老錢全部擲入公司,還借了二十萬元地下黑錢,準備東山再起。屋漏偏逢連日雨,進貨又遭壞心人,每匹檢品的雙縐運回公司全變成一堆廢品,(半夜被人換了)找人理論,介紹人早溜得不知去向。大病一場不算,今天又給債主堵在家中,不還錢就要帶人!帶人是什麽意思?找個僻靜處十萬元一條胳膊!所以妻子拉住丈夫求債主再寬恕幾天,女兒摔在一旁急得直哭,兩老又氣又急又無奈,而三個逼債人架著唐寧往外硬拉……這場景亂得翻天似的。
四鄰不明真像不敢多嘴,再說河市人本就膽小,結果是議論的人多,勸止卻沒一個。
這時一輛白色奔駛貼著河岸輕巧駛入書院巷,就停在金家舊宅前,恰巧頂住原來停著的普桑屁股。車上下來兩男兩女,男的看看還一般,女的那容貌、那身段,簡直仙女一般。兩位女的一個青春倩麗,猶如鮮花一般香氣襲人;另一個顯得略沉穩些,更雍容端莊,看一眼都讓人心跳不已。眾人還在詫異,年輕些的男子已經皺著眉頭踏進金家舊宅。
“住手!”輕喝一聲。凶神惡煞般的三位心頭像被重錘狠敲一下,慌忙鬆開唐寧,退後兩步,臉色都變了。為首一位人高馬大卻偏偏弄得油頭粉臉模樣,有點像“鴨子”。他望著邁進門檻,一臉冰冷煞氣的年輕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遲疑地問:“幹……幹什麽?多管閑事會惹禍上身,明……明白嗎?”
“你們是什麽人?”年輕人問聲不高。
“我們是債權人,他欠我們二十八萬,一個月滿了不還。”油頭粉麵指著唐寧說,不知為什麽他一直弓著腰不敢直起來。
年輕人銳利的目光掃過蹲在地上垂頭喪氣的唐寧,隔了一陣回頭問:“鳳兒,帶支票了嗎?”身後的女子點點頭。年輕人說:“給他們二十八萬。”
女子當即簽了即兌現金支票遞給年輕人。
年輕人把支票扔給油頭粉臉的家夥,說:“兩清了。請問尊姓大名,以後手頭緊張時也能向你商量商量?”
“不敢、不敢,我叫楊朝宏,有事盡管吩咐,告辭、告辭。”油頭粉臉連聲應著,接過欠條,倒退著向門外走去。不知為什麽當自己報出姓名時感覺到時方目光一閃,恍若兩片利刃直刺前胸。他真的感到疼痛,甚至看出對方目光中濃濃的憎恨。他不敢反抗,隨便簽出二十八萬元的人一般都是有背景的大佬級人物,不是普通黑道能抗衡的。他瞥過現金支票上瀟灑的簽名,盡管是一串英文,讀過大學的楊朝宏還是認識“鳳昌鳳”!他知道“鳳昌”是什麽,曾經陪主子加老婆去“鳳昌”買過鑽戒,滿室珠光寶氣當時讓身價幾千萬的老婆倒退三步!現在自己惟有早早離開才是硬道理。
由於被奔駛頂住車屁股,又不敢叫人挪開,隻能灰溜溜步行了。聽說車子是半夜被開走的,這事被書院巷閑人編成一段笑話,不提。
等三位債權人走後,年輕人笑著走到金小易跟前輕喚:“姐,怎麽還沒認出我?”
一係列突變,至此金小易還有些頭昏眼花,弄不清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現實誰會慷慨解囊相助二十八萬?她一直盯著年輕人看,越看越覺得熟悉,可是好幾年沒見又不敢認,當時常常偷看自己鼓鼓的胸脯的瘦弱青年不可能變成眼前神朗英武的男人,個頭也比堂弟高五、六公分,眼睛,特別是像能看透人心事的目光根本不能和堂弟一直怯怯的、低垂的眼神相比。哎,怎麽這回兒會想起小旗子?
年輕人又呼喚了幾聲,金小易才返過神來,還是不信,試探著問:“你是認錯人了吧?”
年輕人又對金小易身後剛停止抹淚的兩位老人招呼:“伯父、伯母,你們認識我吧?”結果換來的是二老不解的搖頭。年輕人有點尷尬,摸著自己的臉歎道:“變得真讓人不認識了嗎?”惹得背後更年輕許些的姑娘好一陣“格格”戲笑。
金小易終於小聲問:“你是小旗子?”
兩位老人也隨和著:“有點小旗子的底子。”
年輕人點頭說:“我是小旗子,金旗。”
“天啦!”金小易驚呼出聲,一頭撲進金旗懷裏,淚水如雨,抽泣著問:“小旗子你這些年到那裏去了,為什麽不回來看看?姐托人到處找你就是沒找著。姐知道你心高氣傲,下崗怕丟人,可也不能姐也不見呀?叫姐擔心的……”
摟著哭成淚人兒的堂姐,許多往事一一浮現眼前。從小和祖父母住在老宅,同宅還有伯父一家。堂姐大自己兩歲,應該是青梅竹馬。堂姐脾氣好,典型的水鄉女子,從小什麽都讓著自己。那時困難,一顆糖也金貴,堂姐常常會塞給自己一顆,然後再問什麽味。現在想來她讓給自己吃,當然不知什麽味。下崗時堂姐正在處對象,沒想到眼下孩子都會跑了。金旗一時感慨萬千,不知說什麽好。
唐寧還算清醒,忙著關上宅門,招呼大家進客廳落下,一一送上茶水。金旗就坐在堂姐身邊,一直拉著她手,把自己這幾年的事前前後後說了一遍,當然修真之類和緊張危險的全略過了。當說到準備成立金冬強知青互助基金和金冬強知青養老院時,伯父老淚婆娑,哽噎地說:“兄弟有後,兄弟有後呀!”唐寧的目光明顯不同,充滿了驚訝和祟拜。
金小易聽說開支票解圍的是弟媳時高興的走到鳳娟身邊連連說:“漂亮、真漂亮,姐還從沒見過這般漂亮的河市女子。什麽鞏莉、紫儀的全沒法比,一角都不如。小旗子,你怎麽哄到手的?快,給姐說說。”
這話又引得鳳娟一旁的段木瑩笑得花枝招展,特別是赫赫有名的大高手變成了小旗子,這一點讓她想起就笑,笑得臉頰都發酸!
今天一早金大哥陪著逛河市觀前街,一進鳳昌珠寶同來的新疆妹就挪不開步了,對著木盤裏十幾塊和田仔料說什麽也不願離開。結果喜鵲妹妹陪玉孜姐姐,其他人逛著、逛著,逛到書院巷附近,金大哥說帶我們一起來看看他的舊居,不料碰到了許多有趣事。要不是段木長鷹叔叔拉住自己,很可能三個家夥準得滿地找牙!
金小易為大家打開金宅後進的東廂房,裏麵老式木架床、雕花櫸木衣櫥以及一張單人鐵床擠在一起,十幾平米的空間顯得很擁雜。舊物上薄薄一層灰,看得出不久前還打掃過。牆上掛著爺爺、奶奶的遺像。特別是爺爺清瘦的臉龐上一對狹長的眼睛十分有神,看得出金旗是金家的種。金旗動情地撫摸著櫥壁床沿,撫摸著過去隱約的記憶……
段木瑩可不消停,不知從那隻抽屜裏找到不少發黃的照片,邊看邊笑,還不住嘴裏嚷:“看,這是哥嗎?光著屁股爬呢?這張戴紅領巾啦,挺神氣的,可惜小身板單薄了些。哇,這張更有趣,嫂子快來看,哥這是在幹嗎?偷窺嗎?小偷似的。”
照片上小金旗側著臉正張望著大門外,一臉慌張神色。金小易解釋說:“那年有人敲門,敲得急了些,小旗子本來就膽小,跑到門邊又不敢開,從門縫裏偷看著,正巧我拿著照相機就拍下來了,不知為啥他還留著。”
如此高手,少年時代膽小如鼠,這話能信嗎?段木瑩直不起腰來,笑的。鳳娟卻走到金旗身前,臉輕輕依著他胸膛說:“旗,小時候你一定受了許多苦。”
這一說嬉鬧走味了。是呀,沒爹沒娘的苦孩子雖然物質上還算過得去,可是心靈上?膽小大概就是由此而生的吧?想到這些大家心裏挺沉的。
段木瑩上前歉意和地挽起金旗胳膊輕輕問:“哥,要不今晚我陪你住在這裏?”意思是兩人一起不用怕。
金旗笑了起來,大聲說:“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照片鳳兒先收起來,回去慢慢看。幹脆今晚大家好好吃上一頓,迎接新生活。伯父、伯母、姐,行嗎?全家都去鬆鶴樓。”
金小易還沒回答,唐寧插話說:“應該、應該,今晚由我們請客,慶祝兄弟回家,姐弟團圓。”畢竟生意場上滾過的人,金旗的出現不僅僅解了他燃眉之急,更重要讓他看到今後生活的曙光和希望。雖然還沒真正了解這位小舅子的實力,可是看看人家的談吐、美貌如花的妻子以及氣宇不凡的朋友,就能猜測身價份量。
金旗神識微掃一切了然在胸,這個陌生、倒黴的姐夫心眼不壞,對堂姐也算體貼,就是眼光差些,才屢屢受挫。如果自己幫他一下呢?
他笑問:“姐夫吧,還不知尊姓大名呢?”
“我姓唐,單名寧字。今天全靠兄弟幫助才度過難關,不知怎麽感謝才好。隻是家是經濟有些佶屈,二十八萬元恐怕一時還不上,所以……所以……”唐寧不知怎麽說不去。
金旗隨手抱起他們的孩子,說:“姐夫說那裏話,小弟從小就由易姐護著、幫著,姐姐、姐夫結婚辦大事我都沒趕上,這錢千萬不別再提,就當結婚小弟湊的份子。”
二十八萬元的份子是不是嚇人些?唐寧這麽想著,可又能說什麽硬氣些的話?還是金小易幹脆,說::“行,這份子姐受了。看樣子小旗子像衣錦還鄉,發大財了。姐醫院怕快不行了,你姐夫忙來忙去就忙一身債。我看以後就靠你,我和你姐夫兩個全靠你,小旗子行嗎?”
“行!”斬釘截鐵的回答。金旗笑笑又說:“不過有個條件?”
“啥?還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