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金旗目識境細細看了一遍手報紙包著的三片古磚，不由連連搖頭，心很是佩服現在做假已經做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vw一片舊木刻些仿篆字，再用泥封製成薄磚，封幹快火淺燒後打磨做舊，編個故事拿出來蒙人。沒想到自己隻略略看了一眼以為磚內有乾坤，恰恰了當。他苦笑一聲，隨手拗斷假古磚，丟進垃圾箱裏，遠遠對正望著自己的騙客揮了揮手轉身而去。這不是裝瀟灑，玩古行當全憑眼光，當活該，不瀟灑還能怎麽滳

    半夜三更打電話給鳳娟，說了明天去蘇北的事。關於觀東開店金旗意見幹脆重新注冊營業執照，名義由鳳娟獨資。他總覺得自己身麻煩不會少，所以雞蛋不能全放在一隻籃子裏。至於資金當然由老公出，我明天會匯入你賬號三千萬整，把店整得漂亮點，在河市不排第一，也該第二，老婆行嗎這一段他故意說得色色的。

    電話那頭聲音還是那麽清麗委婉：旗，要我陪你去蘇北嗎人家想去。

    老婆聽話，我兩三天會回來，等我。

    好吧，小心安全。

    聊了半天收電話時聽對方話筒裏傳來昌嗔怒的聲音：鳳，別慣著他，剛見麵丟下人家出差了，真以為自己是大企業家，這麽忙

    金旗心裏一陣樂，鳳娟和昌性格各異的一對美人兒，不知床是否也武不同呢

    小沂山是連雲山脈的餘脈，位於黃海之濱連綿十幾公裏。古時稱連雲山脈為出海蛟龍，而小沂山恰似昂起的龍首。沂山縣在小沂山東麵，過去是個經濟貧困縣，改革開放後才略有起色。生產建設兵團的一個采石場在小沂山用炸藥整整炸了十多年，把半壁小沂山轟沒了，龍頭成了殘首，當時也算養活了一百八十名知青。采石場二十多年前停辦了，可是直到今天裸露著半壁呲牙咧嘴的山岩像森森白骨讓人看了都心驚膽顫。

    當年知青扛著體重沉得多的岩石從半坡一步一步爬下，接受著改造。金旗的父母都在此戰天鬥地了十年，父親還為此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作為一個知青的兒子，麵對眼前滿目荒涼和累累傷痕心百感交集，不知道怎樣來評價這場轟轟烈烈的知青山下鄉運動，畢竟不是當事人，也許父輩對最高指示的狂熱已經成了哪個時代的標誌難已磨滅，以至今天還喊著青春無悔。

    小沂山腳下有道亂石砌成的石牆，牆裏算是原采石場的駐地。大門早已倒塌，幾排磚瓦房也一派殘敗。靠東頭二間門是門窗是窗，還算收拾得有個樣子，一看知有人居住。金旗已經是第二次到這裏來了，第一次屋主人一句話也不搭理，硬把他拒之門外。今天金旗有了充分準備，一推開虛掩的門晃動著手捆成一紮的四個大酒瓶，嚷著：崔叔，瞧這是什麽

    床斜靠著一位近六十的老人，一頭銀發滿額深皺紋，跛腿，手拐擱在床邊。他叫崔斌義，是生產建設兵團采石場最後一名仍然留守在駐地的戰士。因為傷殘有津貼，也因為傷殘使他萬念俱灰，成了荒廢的采石場的守山人。一守二十多年，不知是什麽信念支撐他孤獨一人在山裏苦熬著。聽到聲音老人睜開紅紅的醉眼，揉了揉酒糟鼻子，說：嗨，你小子咋知我好這沂河小曲呢

    金旗微笑說：昨天我灰溜溜走時，崔叔眼光裏不全寫著拿酒來見我嗎。

    老崔嘿嘿笑著，轉身一探手抓來兩酒杯，也不多說，打開瓶蓋咕咕倒了兩杯，一仰脖幹了，嘴裏嘖嘖稱道：真宗沂河小曲，四瓶少了點。

    崔叔你看這裏。等老崔回頭時，金旗像變戲法似的又掂出一紮四瓶白酒，還有七八紙包熟菜，雞鴨魚肉樣樣俱全，放了一桌子。

    老崔老眼閃光，好酒好菜才是最重要的。金旗也找了雙筷子陪著慢飲，他並不心急，昨天冒冒失失闖入被趕出來時知道自己太掂不清了，沒見人家床底堆滿的空酒瓶嗎今天一早在縣準備了十二瓶沂河小曲，十幾斤下酒菜，準備陪老人喝個痛快。

    半小時後一瓶白酒下肚老崔鼻子開始發亮起來，嗓音也潤滑不少，倒入口滿滿一杯，說：有點像老大，不，九分像金冬強，喝酒的樣子也一模一樣。你說你叫金旗，是老道士叫你來的這家夥總喜歡裝神秘，搞得玄兮兮的。其實他叫田一，我們三個拜兄弟他最小，排老三，你應該叫他三叔。去年他來看我時一身道服，嚇我一跳。老二平時喜歡玄學，回河市後工作不好，老婆沒找，十幾年前幹脆入了道門，可惜呀。

    又給老大斟滿酒杯，輕輕問：二叔，我爸是老大

    吱吱地吸幹滿杯酒，歎息說：河市知青男女幾十人數我們三個合得來，結拜成兄弟，你爸月份最大。

    我媽呢

    風春葉，采石場第一美女，又會唱又會跳真像一陣和風，吹到那裏，那裏像春天一樣。老大第一個下手，當時全采石場有好幾個城市的知青，年紀都河市知青大。當年不論錢，不論地位，誰的拳頭硬。七八個人混戰啊，頭破血流的。我們三個一起自然單個的厲害，最後老大抱得美人歸囉啊啊，想想也過癮也許想到當年為美血戰的場景，老人紅光滿麵，雙目熠熠生輝，似乎喝了興奮劑，注視著金旗，說：我想過後的一年是老大最快樂的日子，每天拉著你媽鑽後山。為什麽鑽後山哈哈，後山沒人呀

    後來呢我媽呢

    老人臉一下子陰了下來，連喝了幾杯才問：你有足夠的準備了

    金旗意識到故事開始了，而且一定是悲劇。他無奈地說：二叔，好歹總要麵對，你說吧，我想我抗得住。

    反正沒好事，你一定也預料到了。在說之前你可以選擇，因為這麽多年你沒爹沒娘也過來了，看樣子也過得不錯，所以你完全可以選擇放棄父輩的恩恩怨怨，繼續過自己的平靜日子。這也是我昨天趕你下山的目的，你不必擔起曆史的罪與罰。一旦知道了過去的事，我想你的生活從此充滿痛苦和仇恨，你究竟怎樣選擇呢

    說這些話時，金旗覺得老人不再是一個渾渾噩噩的酒鬼，突然變得精神起來，歲月磨礪的臉龐在屋外透入的陽光沐浴下變得堅硬變得光亮，像塊有楞有角的岩石。他雙目不再醉眼朦朧，而是炯炯有神，正逼視著自己。金旗不由索然起敬，甚至有一種衝動，他竭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輕輕說：我選擇了解真相。

    老崔隔了一陣，長歎聲說：好吧，你有權知道真相。1978年老大遇到了兩喜兩悲。一喜有了你，風春葉有身孕了；二喜在後山找到了水晶，很特別的水晶，老大說價值非凡。兩悲是：其一悲風春葉的母親竭力反對你父母的婚事，風春葉的父母均是河市教育局的幹部，希望女兒有一天能夠返回河市，自然若結婚多了條坎。二悲是風春葉又多了個追求者，而且是相當有力的追求者。說實話盡管風春葉已有身孕，但是成熟少婦的一舉一動更添魅惑力，確實美到凡男人都眼饞的地步。當時原采石場場長正逢退休，接替他的正是他兒子雲飛。雲飛一見風春葉驚為天人，不能自禁。你父母沒有合法登記，對雲飛來說追求完全在理。更可惜的是哪段時間金冬強像著了魔似的一直往後山跑，我們多次勸說也沒用。眼看著風春葉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老大仍然鬼迷心竅般對此不聞不問，整天泡在後山挖寶。現在回想這也許是命運吧。

    默默地灌下兩杯酒，老崔繼續說：風春葉快生時被提前送往場部醫院，我還記得當時老大送風春葉車後回來說：老二老三，我馬要雙喜臨門啦，春葉給我一個兒子，沂山給我一個寶貝。記憶水晶明白嗎不是一般的水晶，是會記憶的水晶，價值連城的寶貝。我告訴了春葉，她也為我高興。快到手了，到時再細細告訴你們。老大並沒有為春葉離去擔心，他沉浸在探寶獲寶的狂喜之，根本不知道馬要大禍臨頭了。沒隔幾天老大被撤了生產排排長的職務，被分配到爆破組，成了一名點爆手。這活危險，特別是處理啞炮時真命懸一線。我這腿是一次事故造成的。

    老崔歎息著點一支煙，金旗從挎包裏掏出茶葉袋，沏了杯濃茶遞給他。淺淺抿了一口，老崔動情地說：好茶，家鄉的東山碧露春，二十多年沒嚐了，想不到今天會有這福份。你小子帶了多少全留給我好嗎

    金旗像沒聽見似的，問：後來呢

    閉了一會眼睛，老人才說：我真不想去想當時的慘狀呀記得是一個特別冷的冬天早晨，我和老大被分配去處理半山爆破點的啞炮，說是昨天我們埋得藥沒爆炸，該我們自己去處理。冒著寒風我和老大爬作業麵，按理應該兩人一起，可是不知為什麽老大突然攔住我，叫我在十米外等候。當時他看我時的眼神有點怪，似乎有種訣別的意思。眼睜睜看著他登岩壁，在岩石縫隙摸索著，大概三分鍾時間，隻見老大渾身一震，仰天倒下緊接著一聲巨響，漫天飛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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