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知青兒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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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從通紅的醉眼滾落,順著滿是折皺的臉頰流下,話音有些嗚咽,崔叔繼續說著:我衝去,老大已經成了血人,兩腿炸沒了,胸脯裂了開來。 vw不過他仍然清醒著,見到我很艱難地一字一字說:有人動了手腳,我是被人害了。這東西將來交給我兒子,後山還有許多,價值連城。說著鬆開手掌,掌心裏是鵝蛋大小一塊石頭。我剛接過石頭放進口袋,老大雙眼閉了。我發瘋似地抱著老大衝下山,可是老大再也沒醒來。後來總場來人調查過,結論是意外事故,一切此不了了之。沒多久你出生了,被送回河市老大父母處,也是你爺爺奶奶處。再過了一年,大批知青開始通過各種名義返城,不到兩年采石場荒廢了,人越來越少,連幹部都撤了,最後隻剩下場長雲飛和我兩個人。我正怪這小子為什麽不走,誰知他請來當地十幾名石匠,在後山又炸又撬的足足搞了九個月。這其間是不讓我去看一眼,理由是傷殘人要保證安全。又一年後小沂山剩我一人,還有老大的墳在後山,是我和老三親自做得墳,我知道他的魂魄仍然在小沂山。
雲飛呢
聽說後來在省城開了珠寶公司,生意做得很大,有億萬身價吧。前年他來過一次,五輛加長黑色奔駛全部一模一樣,驚得縣人都圍來看,連縣長也出來接待。雲飛望著小沂山仰天大笑,然而捐款五十萬元給縣裏辦了個希望小學。這些全是大麵的,傳說縣級幹部都獲得了禮品,一枚價值幾萬元的翡翠戒指。一時縣裏凡沒翡翠戒指的成不入流,被人瞧不起的小幹部。這事鬧了一陣呢
金旗緩緩說:爆破點被人做了手腳能做什麽呢
其實並非啞炮,而是增加了一根觸發導線,在處理啞炮時必須將導火束拉出重新連接。你想想導火束下正連著新增的觸發導線後果是什麽轟炸了。
金旗給自己倒滿酒,連喝三杯。
老崔看著,突然問:你為什麽不問問你媽呢
又喝了一杯,說:還用問嗎從出身到現在我沒見過母親,父親藏有記憶水晶的地點被雲飛知悉,而過不久雲飛開出珠寶店,這一切不正是母親的功勞嗎
孩子,說不定這其還有什麽道道呢別把風春葉想得那麽壞。她是嫁給了雲飛,前年和雲飛一起來的兩個青年是她和雲飛的兒女,她沒來,大概是怕見傷心地吧。
不,二叔,她是沒臉來。而雲飛帶著兒女來是向我父親顯耀示威,她容忍這種做法根本是和雲飛同樣惡毒。
別說那麽難聽她是你母親。雲飛是雲飛,她是她。
母親好陌生的名字。不說了,二叔,能帶我去看看父親的墳墓嗎
老崔站起身來,雙手撐著床沿,單腳蹦到屋子另一頭,在箱子裏掏摸了好一陣,拿了個包包遞給金旗說:明天我帶你去看墳。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收著。
金旗接過布包包沒看揣進口袋,剛想說什麽,屋外傳來一陣笑罵:死老崔,天都近黑了也不點燈,在幹啥呢話沒落音一條胖胖的身影摔門而入。
金旗見老崔一臉尷尬,忙站起身來。老崔指著來人介紹說:她是胖嬸,常來照顧我。接著又把金旗介紹給來人。
胖嬸一陣脆笑,說:有客人早說呀,我也整點菜來。哦,菜還不少呢,你們都吃了嗎
金旗很拎得清,忙說:二叔,你老有客人,我先回旅館了,明天一早再來。胖嬸你慢慢玩,我先告辭了。說著不等回音笑著退出門去。走了幾步聽胖嬸在小聲嚷嚷:年輕人挺懂事的,你把我說成胖嬸,那裏胖了人說這叫豐滿。他是誰
我的一個侄子。
不管他了,你也喝足了,快床,我呀從昨天想你了
金旗好地回頭看去,透過屋門見兩人一陣忙亂,緊接著一個磨盤大的白森森的大屁股一一下地亂聳起來。金旗趕忙掉過臉來,心想胖嬸還是挺心痛二叔的,知道他腿腳不便自己辛苦些了。
找塊大石坐下,慢慢解開布包,鵝蛋大小的一塊金色的晶石出現在眼前。年代久了,經常撫摸晶石表麵光潔如鏡,四邊棱角都磨禿了。晶石在昏暗的月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暈,很美很高雅,這是水晶嗎細細看去晶石裏並不通透,有許多霧狀的纖維鑲嵌其,運用目識鏡金旗能看出這些纖維是一節一節聯係著的,並且還在緩慢地移動。太有趣了這是父親的寶貝記憶水晶又這麽運用水晶來記憶呢他感到茫然,但是可以確定這是真實的,世除了父親還有人知道這種水晶的特別之處,而且為此發了大財。想到這裏他感到心跳加劇,血流動得越來越快,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像怒火在煎熬著心憋不住也要憋住,金旗咬牙迫使自己進入修煉狀態,慢慢才沉浸在清涼的月色,每寸肌膚都感到了天地的慰撫
翌日清晨老崔早早起了,望著身邊還在熟睡之的胖嬸臉浮出一絲苦笑。這個四十多歲的婦人也是外鄉人,住家在山腳下,沒兒沒女守著一個雜貨店過日子,每周總會找一天帶著日常用品山來和自己相會,已經十多年了,日複一日這麽不鹹不淡地過著。也問過她為什麽對一個殘廢那麽好她說:你不想回家鄉,我回不了家鄉,互相幫著吧。這樣一個普通女人在自己心天仙美女都好,金老大的風春葉和胖嬸若由自己選,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後者。
不想驚動她,輕輕推門出去,隻見金旗正在不遠處的晨曦打著太極拳。初升旭日給他緩緩舞動的身影描了一圈金邊,遠遠望去猶如神仙一般。他心裏一怔,莫不成老大的兒子是個大智若愚的家夥
金旗也看見了老崔,揮著手跑過來說:二叔,我去縣城買了早點,還熱著呢,快和二嬸趁熱吃吧。
老崔吃驚地望著金旗從竹籃地捧出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子煎餅豆漿好大一堆,都冒著誘人的香味兒。縣城有買這些早點的鋪子最近也離小沂山采石場十多公裏,而且沒有一條像樣的路,更談不順路的車了。這小子居然帶來了還冒熱氣的早點真是不知如何辦到的老崔驚在心頭也不出聲,把早點收拾進屋,沒一刻一手拐棍,一手抹著油嘴出來說:走,我們趁早去後山你父親墳。
金旗前想扶一把,老崔拐棍支地,單腿噔噔地向前蹦去,動作很敏捷,速度也夠快。一路高低坎坷,四十多分鍾後繞到小沂山的北坡,也是後山。
很怪,拐過一個山坳,滿坡灌木雜樹也算蒼翠蔥綠,和南坡完全兩個天地。一道山澗溪水不知從何而來,一路飛霧潑珠叮叮咚咚地穿流著。雜林間彌漫的輕霧使山勢陡峭的後山籠罩在一片朦朧之。幾聲蟲鳴數道鳥影點綴得這寂靜的世界充滿神秘和怪異。這也許正是父親愛後山的原因吧金旗一路想著,心情出的平靜。
兩人順溪而行不多會走出兩裏路,溪邊聳著一塊臥石,石鐫刻著兩個大字晶溪,字跡豁達灑脫,大有笑對人生的感覺,金旗一時看入了神。
老崔用拐棍敲著大岩石,沉聲說:這是老大的手跡,也是他自己刻豹。前麵百米處是這晶溪的發源地,是個不大的山洞。是在山洞裏老大發現了寶貝,也是被雲飛他們挖掘寶貝把山洞炸了。不過洞雖不存,水卻照流,我們過去看看吧。
果然走了百十米,眼前出現一片籃球場大小的平坡,亂石崢嶸雜草糾纏,細細分辨還能找到炸岩撬石的痕跡。沿著腳邊溪水的流向很快找到了源頭,一個兩米見方的凹穴有一條掌寬的岩縫裏正咕咕地往冒出清泉。
老崔用拐棍朝兩旁劃著,說:原來這裏是個山洞,很矮很狹,等雲飛他們走後,我再來時成亂石堆了。看得出當時他們炸了山洞和兩旁的岩壁,這麽幹肯定和采集水晶有關吧。我想他們一定滿載而歸,因為我後來找到幾個做工的石匠,他們堅決不說當時找到些什麽,但是這幾人手頭明顯有錢了,煙都抽牡丹牌。當時抽得起牡丹的全是村長以頭頭。
金旗沒有出聲,隻是默默地捧起穴裏水喝了一口,說:我父親墳地呢
在麵,不遠。老崔邊走邊說:老大喜歡後山,常說北坡有股浩然之氣,所以林木昌盛。他死後老三建議把老大骨灰理在北坡,埋得高些,讓他常伴浩然之氣。這不,老椿樹下是你父親的墳。
樹冠如蓋,樹下一堆黑土前豎著一塊石碑,麵簡單幾字知青金冬強之墓。
老崔一邊拔著墳前雜草,一邊從兜裏摸出三支線香,點著插在泥地裏,自言著:老大,又有兩月沒來看你了,墳頭草又長高了。今天你兒子來啦,高高大大挺像你當年模樣,看得出是個男子漢。我把知道的事全給他說了,也不知是對是錯,是福是禍。我想即使是禍他也該明白自己的身世吧。我不會去叫他為你報仇,這為難他了。再說仇人之一是風春葉呀,是他母親,雖然風春葉不承認。聽你兒子說這些年他是你爸你媽帶大的,風春葉從沒去看過一眼,她這樣做我再也不認他大嫂了,眼睛裏從此再也沒哪個姓風的。
金旗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花圈放在父親墓前,雙膝跪倒,雙手抱著墓碑,垂著頭無聲地抽泣著。他心頭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額頭挨著涼涼的墓碑感覺到父親的靈魂正在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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