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他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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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司慕開始的話讓人感覺莫名其妙,但是,當韋澤民說到“如果不把權利關進籠子,權利就會把我們關進籠子”的話後,周圍的人開始沉默思索,這簡單的話,似乎推翻了韋澤民崇尚的和平改革政策,本是對司慕不懷好意的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

    一直以來,因為十月之變的血腥殘酷鎮壓,韋澤民都是奉行“善意,和平與愛”的呼聲,以此讓當政找不到鎮壓借口,事實上,這種理念也的確很奏效。

    當眾人聽了司慕的“權利與猛獸”的故事之後,人們突然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和光明,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在黑暗之中行走,突然點亮了一根火柴。

    “尊敬的韋先生,我認為,這位女士說得有理!”司慕的背後站出來一個穿著一件短絨馬甲,露出一雙肌肉如同岩石的雙臂,這人體型非常之悍猛,韋雄的身材已經夠強橫了,但是,此人比韋雄還高了半個頭,站在人群之中如同鶴立雞群,司慕對這人依稀有些印象,韋重陽在廣場演講的時候看到過他,想必此人偶爾會在韋重陽演講的時候承擔保護責任。

    “您似乎忘記了血流成河的烏托邦城門,忘記了數十萬人的悲慘一生,尊敬的羅伯特先生。”韋澤民對有人站出來讚同司慕的意見顯得很從容。

    “先生…我隻是,隻是覺得,我們這麽做永遠也看不到光明…”羅伯特似乎不善言辭,張了張嘴,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尊敬的先生,我也認為這位女士言之有理,就說菜刀實名之意,無非是想嚴控菜刀,從源頭上治理,以保一方一時之太平。事實上,豈止菜刀可以做凶器,木石竹棍皆可為凶器。照此邏輯,當禁者無數。就是管住了猜到的去向,卻難以製止作案動機。所謂‘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是也。有時候,太過細微的管製,往往適得其反,何況,菜刀隻是之一,當局動輒以莫須有的罪名抓人,在理想星可以說是人人自危…”一個身著長袍,看起來儒雅的老人越眾而出,緩緩道。

    “莫先生,老夫一生之中有絕大部分的時間在監獄之中度過,我每天都會思考理想星的未來,但是,我找不出正確的路,我們無法阻止那凶殘的鐵蹄,無法戰勝那鋒利的屠刀,我們的暴力反抗,隻會讓我們的生存空間變得越來越小,事實已經證明,城門慘案之後,我們失去了很多東西,金屬的果汁機,金屬的菜刀、農具、運輸工具…很多很多…”

    “你還有可以失去的東西嗎?”一直沉默的司慕突然反問道。

    “啊…”

    口若懸河的韋澤民看著司慕,突然之間,他居然無法回答。

    整個帳篷都陷入了一陣讓人窒息的死靜。

    還有什麽東西可以失去呢?

    沒有!

    和古籍裏麵描敘的現代化社會比起來,現在的生活就是蠻荒時代,現在,能夠失去的還有什麽?

    “生命!”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韋澤民,羅伯特,還有那個儒雅的莫先生異口同聲的說道。

    “在曆史上隻有真理和愛能獲得最終勝利。曆史上有很多暴君和凶手,在短期內或許是所向無敵的,但是終究總是會失敗,好好想一想,永遠都是這樣!”司慕脫口而出,說完後,臉上一陣發燒,她想到了晨晨,晨晨似乎也在做一件性質差不多相同的事情。

    沒有人看到司慕臉上泛紅,帳篷裏麵安靜得可以聽到那粗重的呼吸,就連韋澤民都是一臉沉思。

    事實上,司慕說的理論不管是在星盟還是司慕前前世所處的地球時代,都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很多小孩都知道,但是,這些話,在理想星就顯得不同,因為,理想星曆經了人類千年的文化斷層,人類累積的一些精神文化財富在理想星已經蕩然無存,哪怕是一句濃縮的話也會讓人們回味良久…

    “你不是韋家集的人?”韋澤民突然開口問道,他從司慕那隻言片語之中,感覺到了司慕的不凡,她似乎有著一種有別於韋家集一般居民的氣質,那種氣質,必定有著豐富的閱曆作為內心世界的基礎才能夠體現出來,就像一個書生不經意之間就會露出文縐縐的一麵,而武將也會在舉手投足之間露出其殺伐果斷。

    “不是。”司慕一臉淡然。

    “銀河城?”韋澤民追問。

    “不是。”

    “烏托邦城?”

    “不是。”

    “請問…”

    “我是那裏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現在無論是需要什麽,都需要你們自己去爭取,而不是等待別人的施舍,猛獸從來不會和弱者談條件的。另外,獲得任何權益,都需要付出代價,其中包括生命…嗯,我得走了!”

    司慕大步走出帳篷,韋雄跟在身後,她並不喜歡多言,她還有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最後關頭,她克製住了。

    現在,司慕隻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對於她來說,這個地方已經變得極度危險了,隻要韋家集恢複秩序,警察必定會展開大麵積的抓捕和搜索。

    司慕很清楚群體的力量,她目前所擁有的力量無法挑戰一個國家,一顆星球,而且,她來到這裏隻是一個錯誤,她需要做的就是趕快糾正這個錯誤,回到星盟時代。

    曼妮向韋澤民施了一禮之後,連忙跟隨司慕而去。

    “等一下”一個聲音從角落裏響起。

    正是騎兵隊長克裏,周圍的人明顯露出了一絲敵意。

    “你們都出去吧,這位小姐請再留一下”韋澤民長歎一口氣,說道。

    人群三三兩兩的離開帳篷,最後帳篷裏隻留下克裏,韋澤民和司慕三人。

    “如果我不來找您,您是不是不會來軍部了”克裏微微鞠了一躬笑道。

    “發生的事情有點多,耽誤了”司慕不鹹不淡道。

    “韋先生,這位小姐是來自於地球的人”克裏轉過頭對韋澤民說道。

    韋澤民驚喜的抬起頭,一雙眼睛裏仿佛燃燒著什麽,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司慕沒有去理會帳篷裏發生了什麽事,她也沒有心情去了解參與。

    夜色之下,月光依然皎潔,當司慕走出來才發現,整個帳篷之外裏三層外三層的被一些居民圍得水泄不通,人們形成一堵一堵堅實的人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顯然,有事情要發生!

    三人擠出人群之後,找到了一個地勢比較高的地方觀望,隻是十幾分鍾,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步伐整齊,大地都好像為之顫抖,在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中夾雜著金屬的撞擊聲,從高處眺望,可以看到有刀光在閃爍,殺氣逼人。

    是警察!

    韋雄和曼妮屏住呼吸,看著全副武裝、刀劍出鞘的警察把韋澤民那巨大的帳篷包圍,兩人的心情也莫名的變得緊張起來。

    從人數上對比,韋澤民那方占著明顯的優勢,人數至少有一千五百多人,而且騎兵隊長克裏也在裏麵,從警察的排列的隊伍推算,人數不會超過三百人,不過,從裝備上比,兩者之間的懸殊實在是太大了。

    帳篷外圍攏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並沒有退讓,人們手挽手,用身體構築成一道又一道的屏障,形勢劍拔弩張。

    一!

    二!

    三!

    ……

    司慕默默的數著數,她相信,十秒的時間,帳篷裏麵的人就會做出決定。

    七!

    就在司慕默數到七的時候,那一道一道的屏障如同潮水一般分開,露出一條路,警察們並沒有進去,而是警戒著外麵,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司慕很清楚,這個時候哪怕是一個突然的咳嗽,這個火藥桶都會爆炸。

    很可惜,司慕設想的衝突並沒有出現,韋澤民那高瘦的身體緩緩的從帳篷裏麵走出來,本是佝僂的身體挺拔無比,一臉從容就義之色,後麵沒有跟隨有任何人,顯然克裏隊長還在帳篷裏或者已經離開了,人們一臉悲戚之色,咬著牙關,強忍著心中的憤慨。

    “我們走吧。”

    司慕為韋澤民歎息了一聲,也為自己歎息了一下,很快,三人消失在了濃濃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