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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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祖母將顏氏母女帶回自己的院子去,令家中養著的女大夫細細看了。顏氏倒是無甚大礙,身上不過多出淤青,謝涼雲可就沒那麽運氣了。謝涼螢是養著長指甲的,當時那一巴掌將她的臉給劃破了。

    得知自己臉上可能會留疤的謝涼雲將鏡子扔在地上摔個粉碎,捂著臉嚎啕大哭。顏氏見她如此也心疼不已,心裏對謝涼螢更是恨上了幾分。

    謝家祖母看女大夫一臉為難的樣子心裏也悶悶的。謝涼雲算是長得不錯的,雖比不上自己的外孫女柳澄芳,卻也很是拿得出手的。謝家原還打算等她年紀再大些時,在宮裏妃子娘娘跟前求個恩典,好叫她嫁個皇子為謝家做個助力。現在看來,怕是指望不上了。

    討債的小畜生!謝家祖母恨恨地咬牙。謝涼螢此舉可算是打亂了謝家的計劃,不得不另外再做長遠的盤算。

    哄走了顏氏母女,謝家祖母一人獨坐在屋裏生悶氣,直到謝家的家主謝參知回來臉色還不見好轉。

    不明就裏的謝參知在下人的服侍下脫去了一身官袍,有些驚奇地看著謝家祖母,“今兒是怎麽了?同你結縭數十載,可是頭一次見你這樣。家裏有人惹你不高興了?打發出去便是了。”

    謝家祖母沒好氣地瞥了謝參知一眼,自她主持中饋後從來便是說一不二的,下人哪敢造次。如今作妖的那個,別說她動不了,便是謝參知都動不了。

    “打發?你說的倒是輕巧。我哪裏敢動三房的那個。”謝家祖母冷笑,把頭撇到一邊不去看謝參知。

    謝參知原本還有些戲謔的表情,當下聽了這話便收了笑意。他揮退下人,在謝家祖母身邊坐下,沉聲問:“怎麽回事。”

    一想起午後那場鬧騰,謝家祖母便額頭青筋直蹦,氣的她胸口極悶。“也不知道那位發的什麽瘋,午覺起來見了六丫頭就上去一巴掌,幾個仆婦都拉不開。等我侄女過去,她竟膽大包天,連著她一塊兒打。人倒是已經讓我關了,隻是六丫頭臉上怕是得留疤了。”

    謝參知一愣,隨即臉上也陰沉起來。他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擺著的一套茶具都移了位。

    “簡直荒謬!往日裏夫子教的溫良恭儉讓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竟敢對母親和妹妹下此重手。”謝參知在房裏急躁地來回踱步。

    跟嫡妻想的一樣,謝參知在乎的並非謝涼雲受了多重的傷,而是謝涼雲的傷讓謝家之後的計劃幾乎滿盤皆輸。他雖深受當今聖上信任,身居中書省要職,可心裏始終都想嚐嚐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為了能達成自己這一心願,他早早就同家裏幾個商量好,將與皇後長子年齡相仿的謝涼雲細心養著,屆時捧上皇長子妃之位。如今皇後那處關節已經打通,家裏卻出了這種事。

    而謝涼螢……卻是無法嫁入皇家的。不說皇後對她的不看重,便是這性子也無法說服大臣們。

    皇帝雖未立太子,但自古便是立嫡立長。原本想的好好的,謝涼雲嫁入皇家之後,自己再從旁使力,博個從龍之功,保謝家三代昌榮總是無礙。現下這麽一攪和,原本三個手指捏螺螄的事全成了未知。

    實在想不出好辦法的謝參知便道:“先把五丫頭關著吧,你抽空去趟宮裏向娘娘求個藥。宮中太醫多有能人,許就有祛疤之法。也別提是姐妹相爭,免得引起娘娘的不快,對六丫頭有個好強愛鬥的印象,隻說賞花時不小心被枝葉劃破了便好。”

    謝家祖母點頭應下,“我盡曉得了。”

    按下謝家祖母入宮求藥之事不提,且說被關起來的謝涼螢。謝家倒是不曾虧待她,一日三餐皆按份例送來,熱湯熱菜熱茶,除了不能離開自己的屋子,旁的都是求必有應。

    手捧一杯熱茶,謝涼螢在房裏慢慢轉圈消食。她已從下人的隻言片語中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時了,此時她剛過了十四歲的生辰。

    謝涼螢努力回憶自己前世的記憶,終於從已不太記得清的回憶中想起柳澄芳應在上月底與恪王柴晉訂了親,今年年底便成親。

    此時離謝家破敗還有五年的時間。

    謝涼螢知道自己並非如柳澄芳那般,是個狠心又絕頂聰明之人。所以前世她分外崇拜柳澄芳,能從她那繼母手中活下來,並搶了妹妹婚事,婚後柴晉與她琴瑟和鳴,又不曾納妾,看起來事事順遂。如今想來,這般的女子又豈會是良善之輩。

    心思一轉,又想起了謝涼雲無意間提到的顏氏斷臂之事。謝涼螢苦笑,覺得自己到底還是心軟,畢竟是相處了幾十年的家人,若不是親耳從謝涼雲口中聽到,怕是根本無法相信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她知道比起妹妹,生母顏氏更疼愛妹妹一些,可對自己也不曾薄待過。

    矛盾的事實讓謝涼螢的心來回撕扯著,一麵是柳澄芳和謝涼雲對自己下毒致死的前世經曆,一麵又是對謝家多年來生養之恩的感激。

    落鎖的門此時從外麵被人打開,一直伺候自己的連嬤嬤低眉順眼地從門外進來。自打上次謝涼螢發飆之後,伺候她的下人們便再不敢造次,生怕自己哪兒得罪了這位五小姐。三夫人和六小姐還是主人家,五小姐都敢下手,何況他們這些伺候人的呢。

    人都是惜命的。

    連嬤嬤小碎步上前,在離謝涼螢五步距離的時候停下,朝她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老夫人請小姐過去呢。”

    謝涼螢眉毛一挑,這是結束禁閉,放自己出來的意思?

    “來伺候我更衣。”

    早就在門外聽命的侍女們魚貫而入,輕手輕腳地為謝涼螢更衣洗漱。

    在去謝家祖母的路上,謝涼螢隨口問道:“可曉得祖母讓我去是為了什麽?”

    連嬤嬤陪著小心地回道:“老夫人方才宮裏回來,得了娘娘不少賞賜,便請各房姑娘公子都過去,要分賞呢。”

    賞賜……謝涼螢腳步一滯。她想起前世自己和謝涼雲出嫁時,謝家給的嫁妝可謂是天差地別。

    沒關係,前世沒有的,這次自己掙回來。

    下人們並不敢催促謝涼螢,任她停下來。可心裏卻著急得很,生怕到時候去晚了被謝家祖母罰了薪俸。等謝涼螢收拾好心情,重新朝前而去,心裏才放下了那塊大石。可卻忍不住埋怨,這謝家真是沒一個好伺候的。

    到了謝家祖母的屋子裏,謝涼螢餘光一掃,並未看見自己的幾個兄長,隻有各房的堂姐們和伯母在。心下了然,怕是要拿自己做筏子。

    她上前盈盈一拜,“見過祖母和伯母、姐姐們。”

    二房的謝涼婷冷哼一聲,“祖母竟還叫你出來,先說好,離我遠著點,我可不想被你一巴掌打得嫁不出去。”

    這話刺得謝涼雲一跳,捂著還留著疤痕的右側臉忿忿不言。她向來比不上這位伶牙俐齒的三堂姐,隻好敢怒不敢言。

    謝涼螢倒沒太大的反應,前世謝涼婷因這張嘴並沒落得什麽好下場。她朝顏氏和謝涼雲走去,看著她二人有些驚恐卻又強按捺住的樣子,不動聲色地道:“前些日子是我錯了。竟將妹妹和母親當成噩夢裏頭的惡鬼。祖母關了我幾日,我已是想明白了,還望娘和妹妹不要生氣。”

    說罷向她們行了個大禮。

    謝家祖母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知錯能改。你年紀還小,被夢魘住了也是有的事。隻是日後萬不可再這般魯莽了。”

    大夫人掩嘴輕笑,道:“阿螢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著是不是留在母親身邊好好教導一番?再過些年可就要定人家了,如今還不通庶務可不行。屆時嫁出去了,可不得叫人說咱們謝家不會□□人。”說著她看向陷入沉思的謝家祖母,“母親□□人素來有一手,自打晴兒在你跟前後,我每次見她都覺得同以前不一樣了,越發有大姑娘的樣子了。”

    謝家祖母覺得大夫人說的倒沒什麽錯,把人在跟前看著總好過讓她自己一個人。顏氏是她的嫡親侄女,她是知道底細的,要不是行事上欠缺點,自己也不會將她嫁於三子,而是做那主持中饋的宗婦。

    “便這麽定了。”謝家祖母手一拍,此事便這麽定下來。她又道:“我此番去宮裏,娘娘寬厚,又賞了不少東西。五丫頭你能知錯,便將這個給你吧。望你日後謹記禮儀本分,莫忘了溫良恭儉的夫子之訓才是。”

    謝涼螢親手接過了那個盒子,當眾打開,裏頭躺著一支七鳳銜寶簪,看上去貴氣又不落俗套。

    這麽重的禮自然引來旁人的不滿。

    “喲,看來打了人還能得賞。娘、妹妹,你們也讓我打上幾拳唄,改明兒祖母賞了我,咱們三人分了。”謝涼婷不屑地一撇嘴,嘴上不饒人地一頓數落。

    這話可有些過分了,二夫人狠狠在她身上捏了一把,示意女兒閉嘴。

    倒是大房的謝涼晴主動解圍,“五妹妹的鳳簪固然好,我的也不差。祖母可從來不厚此薄彼。五妹妹知錯後幡然悔悟,已說了再不會犯。三妹妹莫非還要明知故犯不成。”

    謝涼螢朝謝涼晴微微一笑,心裏一聲歎息。這個二姐姐倒是個好人,隻可惜所嫁非人,嫁過去不到一年就被婆家生生磋磨死了。

    謝涼雲伸長了脖子去看那鳳簪,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牡丹金簪,頓時覺得相形見絀。

    三房母女三人回了院子,謝涼雲便鬧開了,非要和謝涼雲換,“那個鳳簪我之前見三公主戴過,那時就喜歡得很。姐姐把這個當成賠禮與我換好不好?我也不白拿你的。”

    顏氏深知鳳簪不妥,現今她是壓根不想見也不想惹這個大女兒,一味勸道:“那是長輩所賜,你姐姐怎麽好同你換。你乖一點,明兒娘叫匠人上門來給你打幾幅時興的頭麵。”

    謝涼雲悶悶不服下歇了心思,但到底是不服氣的。謝涼螢先打了自己,要不是皇後賜藥,怕是自己這輩子都要帶著這道疤了。如今自己這麽明白地提出來要交換,竟然還不接茬,完全沒有長姐的風範。

    越想越不開心,謝涼雲便甩開了顏氏,徑直回去自己院子了。

    謝涼螢趁著妹妹離開,也主動告退。

    回到自己院子後,謝涼螢命人將鳳簪收起來。剛才謝涼雲的話引起了她的深思。

    公主身上戴的東西放在朝臣之女身上便是逾製了。謝家祖母緣何會將逾製的東西給自己呢,要知道這事可大可小,保不準被人冠上一個謀反的名頭全家抄斬。

    動了心思的謝涼螢將連嬤嬤叫來,讓她把自己所有常用的配飾都一一取來清點。不查還罷了,一查之下,竟有泰半皆是逾製之物。

    謝涼螢覺得有些冷,怪道自己前世沒什麽朋友。不少同自己談得來的閨秀不出幾日必是冷淡收場。想來她們是怕自己因逾製被責罰時受到牽連吧。

    目光又轉向了滿桌的飾物,謝涼螢無視忐忑的連嬤嬤和大丫鬟,冷冷地盯著那些物什。

    逾製之物皆是祖母所贈,其中所含之意不言而喻。

    原來謝家從那麽早便開始對自己下手了。

    謝涼螢已經不想去追究謝家背後的目的了,她徹底涼了心,對謝家那最後一星半點的謝意盡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