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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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涼螢伸向妹妹的手中途一轉,撩開了簾子。珠簾穿過她的手,因搖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謝涼雲眼露迷茫地望著那隻手,她方才看得分明,姐姐是要伸手來摸她的。為什麽被如嬤嬤一喚,就調轉了方向。
姐妹倆各自保持了沉默,馬車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氛。謝涼雲甚至不敢動一動,連呼吸都放輕了。這種既想打破,又害怕打破後撲麵而來的未知,糾結的心情令謝涼雲戰戰兢兢。
謝涼螢沒去理會妹妹的百轉心思,她望著馬車從進柳府大門之後一路駛向二道門的風光。
柳家的宅子是祖上傳下來的,雖然勳爵已被奪了,但宅子卻還是仍由他們住著。這所宅子據說原是前朝後主愛子的府邸,風光自然與旁的不同。雖說改了不少逾製的地方,但眼下仍舊是處處顯了精致。
柳家到了快這一代,人口簡單,府中沒什麽多的人。偌大的柳府,除了在江南當知府的幺兒外,隻有柳太傅夫妻兩個和長子一家住著。府裏許多院子皆是空的,謝涼螢曾經無意中誤入了一處廢棄的院子,屋子裏頭的家具都已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許久不曾有人打掃了。
柳太傅上了年紀,滿頭銀發,已經不太上朝了,太傅之位也不過是領的閑職。他是三朝元老了,雖說已經漸漸離開了朝堂,不太理政事,但人望猶在。柳老夫人年輕時是個好舞文弄墨的——這是謝涼螢聽謝家祖母提起的,她並未曾親見當時才子不惜千金一擲隻求買得柳老夫人一字的盛況。不過隻看如今這位老夫人尋常還習字研讀經書,倒的確同傳聞對得上。
這兩位老人家,謝涼螢都見過。她幼時常跟著謝家人來柳家做客。兩位長輩都是寬厚慈和之人,不然謝家也不會點頭把唯一的愛女嫁入柳家。隻可惜柳家長子柳元正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流連犬馬聲色之中。謝涼螢的姑姑過門沒多久,後院就多了三房小妾,兩個是早就有的通房,一個則是新納的良妾。所幸柳家底子厚,經得起折騰,否則柳澄芳的父親早就窮困潦倒,需要接受弟弟的接濟了。
那位良妾便是柳澄芳口中所說被趕出家門的曾氏。曾氏的父親與柳太傅有師生之誼,可惜曾父窮其一生都沒能考中科舉,早早地撒手人寰。曾氏為了能讓兄弟繼續有錢科考,主動求了柳太傅做柳元正的良妾,用自己換得了五十兩紋銀供兄弟繼續求學。
要謝涼螢說,曾氏能得柳元正寵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她的姑姑被謝家祖母養的驕縱,在家時父母捧著,兄嫂讓著,過門了之後哪裏還能有這逍遙日子?常常與柳元正一言不合而起爭執。柳太傅夫婦知道兒子給不了謝家女榮耀,便也一味向著大兒媳。受了氣的柳元正便在曾氏這溫柔鄉沉溺不起。待柳澄芳的母親因為生產之後落下的病根而一病不起後,他越發變本加厲。又急又氣的謝家女就此撒手人寰,扔下了年幼的柳澄芳。
大概,曾氏與柳澄芳之間的矛盾早在自己姑姑病中就有了。謝涼螢歎了口氣。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但她隱約還記得自己是見過姑姑的。那時躺在床上的姑姑形容枯槁,一雙骨瘦如柴的手擱在褥子上,身上的皮膚是黃黑色,半分不顯當年所稱的風華。那時的柳澄芳已經很懂事了,日日在母親病榻前侍疾。
謝涼螢還記得在姑姑病得神誌不清時,她口口聲聲念叨的,便是曾氏。起先還有力氣罵,每每此時,顏氏就要將自己抱走,埋怨小姑子在稚子跟前出言不遜。到了後頭油盡燈枯之時,隻餘下賤人二字。她不過是偶爾去探望才聽得一兩句,可見每天在她身旁的柳澄芳聽得定是比自己多得多了。
馬車外的喧鬧聲打斷了謝涼螢的思緒。她抬眼往外頭看,原來已經到了柳府二道門的院子。
謝家姐妹在如嬤嬤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立在台階上的柳澄芳輕提裙裾,如翩飛蝴蝶一般過來,拉了謝涼螢的手,笑道:“身子總算好了,上回去外祖家就沒多同你說話,也不知你近日在忙些什麽。今兒可要同我好好說上一會兒,我聽外祖母說你如今可能幹了,竟把外頭的鋪子打理地有聲有色。”
謝涼螢強壓著想把手抽回來的衝動,勉力笑道:“不過是小打小鬧,也虧得祖母和娘信我。”
謝涼雲跟在後頭噘了嘴,不滿道:“我也想要個鋪子,但祖母和娘就是不答應。每次家裏有什麽都是給了姐姐。”說著含怨地看了謝涼螢一眼。
柳澄芳放了謝涼螢的手,在謝涼雲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還小的很呢。外祖母哪裏能放心你去管鋪子,回頭把鋪子給搗鼓空了,外祖母哭都不知道上哪兒去。”
謝涼雲反駁道:“我和姐姐一般年紀,哪裏就小了?怎得她行,我就不行。”
柳澄芳聞言一愣。也是啊,謝涼螢如今瞧著的確成熟了許多,不像謝涼雲還是小孩子心性。不知不覺中,他們就把謝涼螢當成大人來看了。
站在台階上的男子此時走到柳澄芳的身邊,拉過她的手,笑道:“姐妹來了就把我給忘了,看來成婚後我得讓謝家的妹妹們少來府上,把你放在我眼前看著才好。要不然阿芳哪天跟蝴蝶似的飛走了,我都不知上哪兒找。”
柳澄芳羞紅了一張臉,輕輕地捶了一下那人。
謝涼螢朝男子盈盈一拜,“表姐夫。”
柴晉掃了謝涼螢一眼,客氣道:“五妹妹越來越像個大姑娘了。”他轉向謝涼雲,調侃道,“倒是六妹妹,還同前幾年一樣,半點兒沒變。過幾年可就要嫁人了,再這麽下去可不成。得向你姐姐學學。”
謝涼雲氣呼呼地道:“早知道我就不來了,一個個的都數落我來著。”
柳澄芳過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早就在園子裏擺好了茶宴,咱們一道過去吧。”
不情不願的謝涼雲被柳澄芳拉著往裏頭走。落後一步的謝涼螢借機與柴晉攀談起來。
“聽說前些日子芳姐姐在海棠樓宴客,有人救了一位公子。不知道表姐夫知道這件事嗎?”
柴晉有些吃驚,他同薛簡認識,當日趙小姐救薛簡的時候也在場。薛簡是去南疆辦差得的傷,這趟卻是陛下給的密差,所為何事就是他都不知內情。當日為了防止薛簡受傷的消息外露,他已經囑咐過海棠樓的夥計和趙家小姐別說出去了,並未到場的謝涼螢是如何知道這事兒的。他在朝上已是多年,有些事想的就多了。
看著柴晉眯起的眼睛,謝涼螢有些心驚,覺得自己問的太魯莽了。隻能又解釋道:“表姐夫也知道我如今外頭有個鋪子,這是鋪子裏的夥計告訴我的。”
柴晉並未因此放下戒心,隻敷衍道:“是趙禦史家的庶小姐救的人,當時我已經離開了,旁的就不知道了。”
雖然隻有隻言片語,但得知薛簡無礙,且如前世一樣被人所救,謝涼螢的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酸澀。到底還是同前世一樣的……
柴晉一直暗中觀察謝涼螢的表情,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端倪。
柳澄芳見未來夫婿一直在盯著自己表妹看,登時臉色就不大好。她幾步過來挽了柴晉的手,作天真狀問道:“阿晉和五妹妹說什麽呢?”
柴晉搖搖頭,“沒什麽,阿螢不過是問我前些日子你在海棠樓辦宴之事。”
“哦。”雖然應了,可柳澄芳還是緊緊地挽著柴晉的手。她瞥了一眼謝涼螢,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時,誤以為她是因勾引不了柴晉而難過。不由得心裏怒氣大盛,暗道要提防這個妹妹,以後少來往才是。
一場茶宴因四人各懷心事沒多久便散了。
回去的馬車上,謝涼雲麵露羨慕,對謝涼螢道:“若是我以後也能嫁個像表姐夫這樣的男子便好了。姐姐你看到了嗎?席間表姐夫對芳姐姐真是溫柔極了。”
謝涼螢不由得苦笑。她自然是瞧見了,隻是這極大地打擊了她的複仇之心。從薛簡被趙小姐救了,再到柴晉和柳澄芳一如前世的恩愛,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前世原有的發展而去。謝涼螢懷疑僅憑自己,根本無法撼動謝家。更何況是柳澄芳了。要動柳澄芳,必然越不過柴晉去。
難道自己真的就隻能任由事態如前世一樣,而毫無任何改變之力麽?
謝涼雲見她不理自己,氣惱地把頭扭向一邊。
馬車經過貢院,謝涼螢恍若初醒,出聲自己要先去看看鋪子。如嬤嬤本還不願意,但拗不過謝涼螢,隻得先帶著謝涼雲回去,等會兒再另派馬車來接她。
謝涼雲看著姐姐進了鋪子,不忿道:“也不知道祖母和娘那裏看上姐姐了,竟給了那麽好的鋪子。”
如嬤嬤是知道內情的,對她可比對謝涼螢好多了,溫聲勸道:“待六姑娘出嫁了,老夫人和三夫人必會給的更好。”
這才把謝涼雲給哄住了。
她們自回謝家不提,且說謝涼螢從後門上了鋪子二樓,照舊是魏陽帶著賬冊過來見她。
周掌櫃忙於處理字畫的生意,事事親力親為,並沒有太多的閑餘時間來和謝涼螢商量。正好魏陽和謝涼螢能說得上話,便將這事兒交給了魏陽。
魏陽見了謝涼螢後,兩人就脂粉生意聊開了,定了三日後正式售賣魏陽研製的脂粉。
談完了正事,魏陽躊躇了下,問道:“東家可知道你外祖家近來是不是遇上了要用大筆銀錢的要緊事?”
“嗯?”謝涼螢把手上抿了一口的茶碗放在手邊的桌上,不解地看著魏陽。
好端端地怎麽提到了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