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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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福胡同的宅子,是薛簡未封侯之前所住的。這條巷子在偌大的京城之中極不起眼,把吳怡放在這裏也算是安全。
但人若想走,就是固若金湯的皇宮也留不住。何況這麽個小小的宅子。
吳怡打那日謝涼螢和薛簡走後就一直在心裏來回想著。她與謝涼螢素不相識,而薛簡的名字倒是從柴晉的嘴裏聽到過幾次。從柴晉的話裏,可以察覺出他們二人私交不錯,而柴晉出於別的考慮,也極想與薛簡走地更近一步。不過薛簡似乎並沒有這方麵的意思。
留下,興許自己可以博取薛簡的好感,為柴晉拉攏他,繼而在柴晉心目中提高自己的地位。
吳怡安分地呆在宅子裏幾日,細細觀察過。雲陽侯和謝五小姐並沒有要讓她做禁臠的意思,宅子裏除了一個眇了一眼的老婦人——是服侍她的,別的再沒有其他人了。吳怡不確定暗中有沒有人其他人盯著這裏,她猜是有的。
離開,去找柴晉,求他想辦法將自己另找處宅子藏起來。就好像以前那樣……
吳怡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這不是她真正要的。一直躲躲藏藏地在暗中,她沒有名分也就罷了,可她的孩子卻會就此失了名分。柴晉已將她的賤籍改回來了,入了府,她就是良妾。即便日後柴晉會有其他的女人,她的身份,她的孩子都僅次於恪王妃而已。
可柴晉會同意嗎?
吳怡在柴晉身邊待的日子也不算少了,可柴晉始終不提這事。漸漸地,她也有些死心了。再不甘,也拗不過這條大腿。可在看到薛簡對謝涼螢的情意之後,吳怡決定賭一把。便是養條狗在身邊,也有幾分情。何況她日日細心陪伴,體貼慰藉。
另一邊的謝府。
謝涼螢一直留意著謝家祖母那兒的動靜,都幾日了,也沒聽見正房傳出什麽來。若不是那日親眼所見,謝涼螢幾乎要以為謝家祖母真的是萬事在握。
可真沉得住氣啊。
謝涼螢取了個玉搔頭,尖尖長長的玉質搔頭伸入發髻之中撓著癢處。
“雙玨,讓清秋帶上賬本來見我。”
清秋抱著一摞賬冊,跟著雙玨過來。她已經漸漸摸清了謝涼螢的行事,知道自家姑娘不會無端就找她看賬冊。鋪子的賬都是魏陽做的,謝涼螢信他得很,送過來的賬簿隻草草掃一眼就收起來了。
今天怕是想動銀子了。
謝涼螢示意清秋把賬冊放在桌上,也不看,隻問道:“如今我手裏有多少現銀?”
清秋將特地帶來的盒子用隨身的小鑰匙打開,將裏頭的銀票一一取出來算給謝涼螢看。
並不算多,不過兩千餘兩銀子。這是謝涼螢的全副身家,靠那個鋪子賺來的。
謝涼螢拿著那些銀子在手裏,一張張地反複看著。“你先忙去吧。”
清秋看了眼紋絲不動的雙玨,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謝涼螢抽出一張五十兩銀票,問雙玨,“五十兩,叫小作坊去印些東西,可夠了?”
雙玨道:“姑娘要多少的量?”
“百來份怕是有些少了,就印個一千來份就行。”
“應是差不多,奴婢可以去找熟識的印坊講講價。”
謝涼螢又抽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和那張五十兩一起遞給雙玨,“印好了之後,幫我找人去放在京城各處,什麽地方消息傳的快,就放哪兒。若你能做這事,一百兩就是你的了。”
雙玨接過銀票,笑道:“夫人想做什麽,直管吩咐奴婢就是,侯爺都會安排妥當的。”
謝涼螢搖搖頭,有些怔忡地看著腳邊兒的地,“我不能事事都靠他。”
否則又會像前世一樣,成為他的包袱,連累他。
謝涼螢要的不是依附在薛簡的背後,而是想要靠著自己,慢慢地站起來。不求與薛簡比肩,但隻要不再同過去那樣隻是看著薛簡寬厚的背,不再讓薛簡俯視著自己就行了。
雙玨不知前世他們二人的遭遇,隻覺得謝涼螢這話聽起來有些淒涼。她岔開了話,道:“夫人果真是送福之人。”見謝涼螢挑眉,好奇地看著自己,笑道,“府上正好有小子想要娶親少了銀子,夫人可是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謝涼螢知道雙玨是特地找話來開解自己,很給麵子地道:“等日後我掌管了侯府財政大權,就做個善財童子。”
“何必要等日後,阿螢想要,我現在就雙手奉上。”薛簡說著話,從屋外走進來。
“你怎麽來了?!”而且還是青天白日,走的正門。
實在稀奇。
雙玨向薛簡行禮,“侯爺。”
薛簡看了眼她手裏的銀票,並沒有伸手抽回來。他把謝涼螢放在桌上的寫好的字紙塞到雙玨手裏,“阿螢要叫人知道的就是這個吧。你速速去替她把事兒辦了。”末了,朝雙玨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
雙玨意會地點點頭,朝他們兩個一福,出府去辦事。她名義上還是侯府的人,謝家動不得她,在府內除了幾個禁地之外來去自如。
沒了閑雜人,薛簡在謝涼螢的閨房裏轉了一圈,“收拾一下,我帶你出門。”
謝涼螢奇道:“上哪兒去?”見他轉悠個不停,嗔道,“在女子閨房亂看,還真是君子作風。”
“長公主想見見你。”薛簡邁步到謝涼螢跟前,“好好好,我不看,看著你就好,行不行?”
謝涼螢在他身上打了一下,“我有什麽好看的。難道你還要服侍我更衣?”
“未嚐不可啊。”
薛簡說著就要去衣櫃拿衣服,謝涼螢見狀忙拉住他,“我那是說笑呢。”
得了薛簡過來的消息,連嬤嬤趕忙過來,一進屋就看到薛簡和謝涼螢拉扯著。她輕咳了一聲,“侯爺還請外頭稍稍喝杯茶。”
薛簡從善如流地去了外頭。
換好了衣裳,謝涼螢一臉忐忑地跟在薛簡身邊。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問他,“長公主見我……要做什麽?”
薛簡緊了緊握著她的手,“你怕的什麽,長公主又不會吃人。不過是找你過去嘮嘮家常。你盡放心,我在呢。”
因為前世的經曆,謝涼螢對和安長公主始終都怵得很。但人家讓她去,再怕她也得硬著頭皮過去。
去長公主府的馬車上,薛簡把玩著一個通透的玉杯,淡淡地道:“吳怡跑了。”
謝涼螢道:“果真如我所想。”
她不知道前世吳怡究竟有沒有搭上柴晉,就她所知,在柴晉被奪爵自盡之前,恪王府裏始終都隻有柳澄芳一個女人。重生後誤打誤撞知道了吳怡的存在,那麽她就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柳澄芳表麵上看不出來,心裏恐怕最恨的就是夫婿納妾之事。她母親的死,曾氏的扶正,在她心裏留下了太大的陰影。
吳怡會走,是因為她還不知道究竟要以怎樣的方式達到目的。靠柴晉?實在是天真。如果前世柴晉和吳怡同現在一樣,那麽柴晉的選擇還是不會改變的。柳澄芳的背後是整個柳家,柴晉怎麽舍得呢。
看著溫潤如玉的柴晉,真正的內心卻與一心隻念著大位的皇長子沒有半分區別。他們不會因為一個女子而放棄自己的追求。對他們有所期望,最後怕是會讓自己失望至極。
謝涼螢會幫吳怡達成她的目的,但卻不是現在。不能是現在。
薛簡看了眼沉思中的謝涼螢,不太高興她的注意力沒放在自己身上。他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要把她綁回來嗎?”
“不用了。”謝涼螢緩緩道,“沒吃過苦頭,就不會長教訓。叫她知道了表姐的手段之後,她會心甘情願地回來的。”
“都聽你的。”薛簡從懷裏取出一個盒子來,“戴上試試。”
謝涼螢打開那個精致的小盒子,裏頭是一對金耳塞。上頭鑲了一塊蟲珀,是一隻栩栩如生的螢火蟲。
正好應了她的名字。
謝涼螢有些驚喜,取了一對出來反複看,“你上哪兒找來的?”
薛簡見她喜歡,心裏也高興。“並不是真的蟲珀,找不到好看些兒的一對。我前些日子尋了個工匠,善於做些假蟲珀騙人。我想著自己雖不做那些假古董的營生,但叫他做這個哄哄我的夫人,還是劃得來的。”
他貼近謝涼螢,“這螢火蟲,還是我親自去捉的。現在不是夏時,要做一隻都難,何況是一對。”
謝涼螢斜睨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的討好,不由得笑了出來。“那你說,想要什麽?”
薛簡道:“我可不是那等給了什麽,就要回報的人。為夫上次不是拿了夫人的珍珠耳塞?這個就作為賠禮吧。”他慫恿謝涼螢趕緊戴上,“也叫我看看好不好看。”
謝涼螢把耳上的寶石金墜子取下,換了這副耳塞。她左右晃著,讓薛簡看。“怎樣?”
薛簡眯著眼,“不錯,就是……”
“就是?”謝涼螢緊張地盯著薛簡,雙手摸上了耳塞,心道莫非自己戴歪了?
薛簡把她抱在懷裏,“就是夫人光彩蓋過了螢蟲之光,叫我看地不舍得眨眼。”
謝涼螢啐了他一口,“整日沒個正經,聖上就放心托付大事於你?”
提起皇帝,薛簡微有一怔。
謝涼螢察覺到他的不對,扭頭去看他,“怎麽了?”
“沒事。”
馬車外,清夏喚道:“侯爺,小姐,長公主府到了。”
薛簡放開了謝涼螢,率先撩了簾子下去,“咱們走吧,可不能叫長公主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