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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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皇帝把薛簡招到了禦書房。他看著薛簡半晌,突然一笑,“是你安排的吧。”
薛簡爽快地承認了,“這樣不是很好嗎?白相又能折一翼。”
“是為了阿螢還是為了白黨,你心裏有數。”皇帝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孰輕孰重你心裏自當清楚,別把兒女私情帶到朝政之事上來。”
薛簡沉默片刻,緩緩道:“陛下當年也是這麽想的麽。”
所以才會棄江家而不救。
“你!”皇帝想發怒,但到底還是忍住了,“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薛簡並沒有再說什麽,向皇帝行了一禮後就退了出去。
李總管見皇帝臉上的悲痛,便道:“陛下,雲陽侯沒經過當年的事,不知內情。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想的事兒難免簡單。陛下莫要往心裏去。”
皇帝苦笑,“興許……他真的沒說錯,是朕當年太過畏首畏尾,是朕負了太傅的拳拳赤誠之心,是朕負了阿蓉,令她含恨九泉。”
“陛下!”李謙道,“老奴這話雖僭越,但當年倘若陛下不明哲保身,恐怕死的就不是江太傅一家,而是更多的人。陛下一旦被廢,長公主也難逃,駙馬一家更是如此,還有岐陽王府、馮家、曹家。多少老臣會死在那場風波之中?!陛下如今體態康健,便總有一日能替江家翻案,還他們一個清白。”
“是!”皇帝一拳拳慢慢地砸在案桌上,並不重卻極有力,“朕還不能認輸。”
皇帝抽過一本奏折,心裏卻還想著過去的事。他打開奏折,隻看了第一眼,就將奏折遠遠地扔了出去。
“欺人太甚!”
李總管走過去,將那份奏折撿起——上麵寫著奏請立皇長子為太子,以固國本。他把那本奏折重新放回到了案桌上,退到了皇帝的身側。
皇帝疲憊地閉上了眼,眼前仿佛浮現出了江蓉的身影。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地握緊。
他是不會妥協的。
趙禦史一回到家,就把自己給關在了書房裏。
趙夫人被他攪得莫名其妙,最後還是逮著了兒子才知道趙禦史今兒在朝上叫人給告了。
“無恥刁民!”趙夫人嘴上罵著,心裏卻有些發慌。那塊地是她看中了之後,慫恿趙禦史去買下來的。原是想拿來做病弱的長女的嫁妝,萬萬沒想到後頭竟扯上了這樣的事。
急得團團轉的趙夫人突然想起了薛簡。趙雨桐不正和薛簡打得火熱嗎?若簡在帝心的薛簡願意為趙禦史開脫罪名,再加上白相從中周旋,此事便大有可為。
想到此處,趙夫人就去了趙雨桐的房裏。
趙雨桐正在挑選去洛水燈會的衣服,見趙夫人過來,便放下了衣服,“母親。”
趙夫人應了一聲,在桌邊坐下。她看著床上鋪著的衣裳,心裏略有些安定。
“你今晚要去洛水看等會?”
“是呢,薛侯爺已經應了。晚上大約會派人過來接我。”
趙夫人滿意地點頭,“很好。”她拉過不明就裏的趙雨桐,用最和善的語氣同她道,“雨桐你幼時喪母後,就一直在我身邊養著,你摸著良心說說,我可曾苛待過你什麽不成?”
趙雨桐搖搖頭,“母親一直拿我當親生女兒對待。”
“你的兄姐,你爹,待你又如何?”
“爹爹待我慈善,大哥和大姐也對我友愛非常。”
趙夫人臉上的笑意愈發盛了,“趙家養了你這許久,你也該為家裏頭做些事兒了吧?”
趙雨桐臉色有些蒼白,難道趙夫人決定要將自己嫁人了?但她還是抖著嘴唇道:“母親直管開口,隻要女兒能做到的,自然責無旁貸。”
趙夫人輕輕拍著她的手,“你有這份心思就好。”她歎道,“你爹今兒在朝上叫人給告禦狀了,娘想著,叫你去求求看雲陽侯。你們近日來不是常常在一起嗎?想來關係極是親近,若是你開口,雲陽侯定是會答應的。”
趙雨桐卻沒有這份把握。她猶豫道:“薛侯爺對我……並沒有那麽……”
話還沒說完,趙夫人的臉就拉的老長。她用力戳著趙雨桐的額頭,“趙家養你有什麽用?!你爹和我疼你有什麽用?!家裏有點事都指望不上,還不如養條狗,起碼能看門。我這麽多年真是白對你好了!,生生養了一條白眼狼!”
趙雨桐臉色慘白地跪在趙夫人跟前,“母親……母親,我、我晚上去試試……”
趙夫人的臉色這才好一點,語氣緩和了許多,“不是要試試,而是必須要成功。你以為你爹丟了官位,你還有什麽資格去和謝家那個小蹄子爭雲陽侯?”
“女兒知道了。”趙雨桐垂下眼不敢看趙夫人,雙手在袖子裏緊緊握成拳頭。
趙夫人眼睛一轉,慢慢道:“我聽說雲陽侯頗有些油鹽不進,你就這麽去求他,的確可能不太會答應。”她眯著眼看趙雨桐,“不過,倘若是雲陽侯夫人求他,興許就會容易得多。”
趙雨桐小心翼翼地問:“母親的意思是?”
“你想法子,先同雲陽侯生米煮成熟飯。”趙夫人兩手一拍,覺得這的確是個法子,“他總不能吃了不認賬吧?到時候我再找些人做做聲勢,你就等著八抬大轎將你抬進雲陽侯府吧。”
“可……那樣的話,女兒的閨譽……”趙雨桐希望趙夫人這裏還能有回轉的餘地,她心裏極反對嫡母提出的這個法子。趙家這是為了保住官位,什麽下三濫的招都使出來了嗎?難道就不想想,自己若是被人糟蹋了,薛簡硬咬著牙不點頭怎麽辦?還有她病弱的長姐,真的能找到婆家?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意什麽麵子呀,閨譽呀。我告訴你,那些都是虛的。隻要趙家有一日的榮華,便能保住你一日的富貴。”趙夫人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趙雨桐,“你給我記清楚了,你姓趙。是趙家將你養大成人,讓你讀書識字,能嫁入高門。”
趙雨桐木然地跪坐在地上,“女兒知道了。”
薛簡既然答應了趙雨桐會和她去洛水燈會,便一定會赴約。他是親自來接的趙雨桐。剛一看到趙雨桐身上的穿著,他就忍不住皺了眉。
一身薄薄的生絲輕紗包裹住了趙雨桐曼妙的身材,水紅色的立領襖子襯得她脖子頎長,膚色白淨。襖子上用金絲繡成的牡丹花與下麵馬麵裙上的花枝蜂蝶交相輝映。腳下踩一雙白杭羅鞋,鞋頭綴了兩個絲線做成的小球。
趙雨桐從襖子的係帶上取下掛著的一串琉璃十八子手釧,戴在手腕上搖搖欲墜,同她的墮馬髻一樣,叫人覺得弱不經風,很是有一番風姿。
“侯爺。”趙雨桐嫋嫋婷婷地向薛簡行禮。
薛簡朝她的反方向走了幾步,淡淡地點頭,“上車吧。”
趙雨桐輕咬下唇,在馬車簾子放下的那一刻,問道:“侯爺不上來嗎?”
“我習慣騎馬。”薛簡隻回了一句,就上了馬,走在了前麵。
趙雨桐失望地收回了視線,獨自坐在馬車裏發呆。她從隨身荷包裏取出一個小紙包,緊緊地捏在手裏。這是趙夫人在她臨走前給她的,叫她務必放在薛簡的酒食之中。
薛簡走了一段路,回頭見趙雨桐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跟在自己後麵。他調轉馬頭,極小聲地和車夫說了幾句後,拐向了邊上的一個小巷子裏。不多時,就又出來了。
車夫向薛簡多看了幾眼,並沒有說什麽。
一行人到了洛水,那兒早已人滿為患。不過薛簡早早地就定下了了洛水邊最好的酒館,倒是不怕看不到花燈。隻是因為人太多,所以不好趕著馬車進去。
薛簡將下了馬車的趙雨桐抱上馬,帶著她去了酒館。趙雨桐有些受寵若驚,她還是第一次這麽接近薛簡。
夜色昏暗,酒館雅間的燭火也發出曖昧的光芒。在這樣的燈光下,趙雨桐在生絲襖子遮掩下的皮膚若隱若現,很是撩動人心。
趙雨桐眼波流轉,朝嘴邊噙著笑的薛簡投去魅惑的一眼。但她始終都沒能找到機會把那包東西放在薛簡的酒食裏,心裏焦急萬分。
薛簡忽然起身,“趙二小姐在這兒小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趙雨桐心中狂喜,在確定薛簡出去了之後,手忙腳亂地把那包東西從荷包裏掏出來。因為太過慌張,一下子沒能拿住,掉在了地上。她蹲下身撿了幾次才撿起來。
門外薛簡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趙雨桐知道他快要回來了,手下一抖,一半的藥粉都灑在了外邊。她趕緊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把那張包著藥粉的紙往窗外一丟,搖了搖酒壺後裝作無事的樣子支著手坐在窗邊假裝看風景。但她的手心緊張得出了汗,全身都在微微發著抖。
薛簡進來後走到桌邊,一眼就看到了木桌縫隙中白色的粉末。他並沒有揭穿趙雨桐,而是把自己在樓下買的兔子花燈放在桌上。
“喜不喜歡?”他把花燈朝趙雨桐的方向推了推,“我記得你正好是屬兔的,瞧見,便買了。”
趙雨桐自然開心不已,捧著兔子花燈愛不釋手。她見薛簡自斟了一杯酒,正打算喝,心頭不由得一軟,“侯爺!”
薛簡正要將酒送入口中,聽到她叫自己,便停在了半空,“嗯?”
趙雨桐想起了臨出門前,趙夫人對自己的耳提麵命,最後還是搖搖頭。她極小聲地向薛簡道了謝,看著薛簡帶著笑意將酒一飲而盡。
薛簡溫柔寵溺的眼神,已然讓趙雨桐沉溺在其中。如果自己能嫁給這樣的男子,名聲稍有損又有何可懼。
雅間外的洛水熙熙攘攘,而雅間裏的燈不多時便被吹滅了。
第二日一早,趙夫人氣勢洶洶地帶著幾個交好的貴夫人衝到了酒館中,“薛簡在哪裏!快些給我出來!”
掌櫃從櫃台後頭出來,“敢問這位夫人,找雲陽侯有何貴幹?”
趙夫人冷笑,“昨日薛簡約了我那女兒來此處賞燈,可我在家裏等了一夜也未見女兒歸家。敢問雲陽侯將我那女兒藏在了何處?”
話音剛落,身後奔馳的馬蹄聲引得眾人回頭去看。
趙夫人看清來者之後,心裏一個“咯噔”。
薛簡從飛馳的馬上下來,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他朝趙夫人行禮,道:“昨日我在和趙二小姐來洛水的途中去解手,被人打暈在巷中,幸而宵禁時被守衛找到。我原以為趙二小姐見我久久不歸,早早地就回了家,豈料今早派人去問的時候才曉得她一夜未歸。不知趙夫人可知趙二小姐的去向?”
薛簡一臉的自責,“若趙二小姐因我而生出什麽事來,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趙夫人有些站不穩,她目光閃爍地看向別處,“我剛才問掌櫃,他說雨桐已經回去了。我想回府裏去等著看看。大概她在路上太過貪玩,所以才回來晚了。”
“哦?果真如此?”薛簡攝人的目光射向了掌櫃。
掌櫃連連擺手,“我方才並不曾這樣說過。趙二小姐昨日進了小店之後就不見她再下樓了。”他頓了頓,奇道,“昨天與趙二小姐一道來的,正是雲陽侯啊。”
他不確定地看了看薛簡,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看錯。怎麽這位爺說自己昨天並不曾到店裏呢。不僅趙雨桐沒從樓上下來,就連這位也沒下來過才是。
薛簡拉住欲離開的趙夫人,眯著眼道:“竟有人敢冒充本侯,趙夫人與我一起上去看個究竟才是。也好給我做個見證,莫要叫人以為我是那等登徒子。”
趙夫人心裏叫苦不迭,被薛簡硬生生地拉著去了樓上。
薛簡一間間地踹開房,裏頭大多數都是空著的。偶爾幾個,也是幾個彪形大漢因酒醉而睡得四仰八叉,就連踹門聲都沒聽到。
一直用餘光注意著趙夫人的薛簡看著她越來越著急的樣子,心中不斷冷笑。
倒數第三間房裏,趙雨桐被外麵的響動給吵醒。她揉了揉眼睛,入眼的第一幕就是身邊沉睡著的薛簡。她的臉上不由露出羞澀又甜蜜的笑。
正當她靠在薛簡的胸上時,門被人從外麵給踹開了。
趙雨桐被一驚,抬起頭去看。
薛簡麵無表情地正站在門口,趙夫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別過頭不去看她。除了他們,還有其他幾個貴夫人同幾個陌生男子。
趙雨桐驚叫一聲,急忙拉高了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她扭頭去看悠悠轉醒的“薛簡”,兩個薛簡將她給弄懵了。
昨夜與她春風一度的究竟是誰?!
薛簡抽出笛中藏著的短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冒充本侯。”說罷提劍就刺。
那男子不顧趙雨桐,將被子扯過來圍住自己裸著的身體,從床上一個翻身,破窗而去。
“哪裏逃!”薛簡跟著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跟著薛簡而來的侍衛們也紛紛經過趙雨桐的麵前,一個個從窗戶魚貫而出。
趙雨桐又羞又怒,因為遮擋的被子已經沒了。她隻能拚命把自己蜷在一起,盡量遮掩住自己裸|著的身子。
貴夫人們的竊竊私語讓趙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原本是想帶著人過來抓個正著,威逼薛簡把這事兒給認了。替兩人速速把婚禮辦了之後,一切便穩操勝券塵埃落定。
如今趙雨桐睡錯了人,他們連那個人究竟是誰都不知道,隻能捏著鼻子就這麽認下趙雨桐行為不檢。
趙夫人鐵青著臉,“把衣服都穿上了出來!”
趙雨桐等人都走了之後,從床上跌跌撞撞地起來,從地上撿起衣服胡亂穿戴好了出去。
趙夫人二話不說,拉著趙雨桐就上了趙家的馬車,手勁之大,竟在趙雨桐的手腕上留下一圈淤青。
那些貴夫人本就是來看笑話的,如今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都紛紛上了車。不過她們已經約好等會兒找個地方好好說道說道今日所見之事。
薛簡追著那個男子,一路跑到了洛水邊的樹林裏。他憋著笑,“好了,這兒沒人了。”
後麵追來的侍衛把一套衣物扔給了那男子。
男子扔了裹住身體的被子,把衣服匆匆換上,嘴上抱怨道:“主子下次可再別叫我做這種事了。我一晚上都沒敢合上眼,那趙小姐一個勁地往我身上靠,嚇得我都想逃回來了。”
把衣服扔給他的侍衛看了他一眼,“誰叫你長得和主子像,這種差事不找你找誰。”用手肘捅了捅那男子,“昨晚佳人在懷,軟玉溫香,感覺不錯吧。”
男子苦著一張臉,“我的好姐姐,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壓根就做什麽。下了藥的酒我壓根就沒沾,全倒在袖子裏了。打暈了趙小姐就把人拖床上去了,根本什麽都沒幹!”
“什麽都沒幹?你倆的衣服誰脫的?”
薛簡忍著笑,走到男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你就留在這兒好好解釋吧。”
男子看著薛簡離開的身影直跺腳,“主子!”就這麽把他拋下不管了?!
謝涼螢每天數著日子等雙玨回來,對於外頭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也沒有心思去打聽。
薛簡倒是饒有興趣地對她說京中發生的趣事。
“趙雨桐與人私通,被趙夫人抓了個正著。如今送到了京外的尼姑庵裏頭當姑子,我想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人了。”
謝涼螢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存點好心思?趙雨桐好歹救過你。”這麽幸災樂禍真的沒問題?
薛簡並不回答她的問題,隨手挑起了謝涼螢落在肩上的一縷發絲在手裏把玩。他根本就不稀罕趙雨桐救他,如果不是謝涼螢的閃躲,本來他們兩人就不該有任何交集。倘若見不到謝涼螢,他倒寧願就那麽死在海棠樓。
趙雨桐固然對自己有恩,但她對謝涼螢下手,就是觸及了薛簡的逆鱗。
謝涼螢有些奇怪薛簡突如其來的擁抱,她抬頭看著薛簡,低聲問:“怎麽了?”
薛簡搖搖頭,把額頭靠在謝涼螢的肩上。
隻要是為了你,地獄也是願意去的。
謝涼螢還在絮叨著,“這事兒就這麽打住啊,你再不許找人家的麻煩。我也不是不討厭她,傷口痛起來的時候真想把她抓到跟前來打一頓。但一想人家到底救過你,想想也就算了。”她兩手開弓,在薛簡的臉上揉著,“與人為善雖說總不叫人珍惜,但若心裏總是懷著惡意,過得也不快活啊。”
薛簡怔怔地看著謝涼螢,自己還是別告訴她趙雨桐被送到尼姑庵後自縊身亡的事了。
“說起來,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有人告了趙禦史嗎?那事兒有下文了嗎?”謝涼螢還在替那些告禦狀的人擔心,“白相斷不會輕易放過那些人吧?”
“是不會放過。不過陛下盯著呢。”薛簡把謝涼螢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放在掌心裏,他皺眉,“怎麽那麽涼?是穿的少了?”
“我不冷,你快說啊。”謝涼螢興致勃勃地問。
薛簡把外衣脫下來,給謝涼螢裹上,“打趙禦史叫人告了的消息傳開之後,順天府接二連三地收到了其他人的狀紙——都是與趙駿有關的。陛下的耐心有限,我想大概也就這幾日的事情了。”
謝涼螢好奇地問:“你說,陛下會給趙禦史定什麽罪?”
“怕是會奪官吧。畢竟犯了眾怒。本來朝臣以權謀私的人就不少,陛下正想拿人殺雞儆猴呢,這就有個撞上來的。論罪不致流放邊疆,但奪官後沒收家財,遣回家鄉,應是會的。”
“那……那些百姓原來的田地,還會還給他們嗎?”
薛簡揉了揉謝涼螢的頭,“聖上自來聖明,自然會退還給他們。前些日子南直隸就遭過洪災,若不還田於民,怕是今年冬日又要難過了。”
謝涼螢一拍手,“前幾日長公主和跟我說冬日要擺個施粥鋪,不如咱們爺擺一個?就在長公主邊上,也好有個照應。”
“都聽你的。”
雙玨剛從外麵回來,“主子,夫人。”
薛簡見她一身外出服,便問:“去找老薛了?”
雙玨點頭。
謝涼螢不用問,隻看雙玨失落的樣子,就知道沒找著人。“老薛福大命大,一定能找到的,你們別擔心。”
薛簡的身子一僵。前世老薛是死在奪嫡之爭中,所以重生後薛簡隻想著到時候讓老薛早早地留在府裏照顧謝涼螢,卻沒曾想一隻蝴蝶翅膀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也改變了老薛的。
謝涼螢把手覆在薛簡的拳頭上,堅定地道:“一定會找著的!”
薛簡重重地點頭。
可是過了幾日,謝涼螢連雙玨都沒見到。在別莊等了幾天,都沒能等來雙玨。以往雙玨不管在外麵找到多晚,都會回來見謝涼螢。可這一次出去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問薛簡,他也不知道雙玨去了哪裏。
謝涼螢覺得自己的心裏慌得很,決定再也不能繼續這麽坐等下去。她把躲在樹叢裏偷看自己的楊星澤給拉了出來,“我知道你平日常常偷溜出去,這次也帶我一道去成不成?別看我這樣,騎馬我還是會的,斷不會拖你後腿。若是長公主問起來,也不會把你供出來。”
楊星澤奇怪地問她,“你怎麽知道我躲這兒的。”
謝涼螢撇嘴,“我一早就發現了。”她戳了戳楊星澤,“你就說成不成。”
楊星澤有些為難。和安雖然疼他,但在大是大非上還是不會容他胡作非為的。和安對謝涼螢上心,楊星澤都看出來了,他怎麽敢輕易答應謝涼螢的要求。
可看著謝涼螢希冀地目光,楊星澤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就是換成他,平日常在一起的小廝不見了,自己也會擔心的。他一咬牙,“成!但我們可得說好,日落之前就得回來,別叫我娘知道了,要不然我免不了又是一頓板子。”
謝涼螢拍著他的肩,“放心,如果有板子,我就替你挨了。”
楊星澤嘟囔,“我娘才舍不得打你呢。”
謝涼螢把人往外頭推了推,“你先去做做準備,我去換身衣裳。咱們在二道門見吧。”
“哎。”
楊星澤牽著兩匹馬,在二道門等謝涼螢。看謝涼螢穿著一身小廝衣服出來,一下子還沒認出來。
“走吧。”謝涼螢從楊星澤的手裏牽過自己那匹馬,“咱們早去早回。”
楊星澤帶著謝涼螢,從側門偷偷溜出去。門房對楊星澤出門早就見怪不怪了,也沒留意他後頭跟著的謝涼螢,隻當小公子又要帶著侍衛去遠些兒的地方跑馬。
謝涼螢順利地從別莊出來,一個翻身上了馬。
“看不出,你還真會。”楊星澤用馬鞭指了指前麵,“那兒是官道,咱們沿著那兒走一段,不容易走迷了路。”
謝涼螢兩腿一夾,控著馬朝官道去。在官道不遠處,她停了下來。
官道上,一對夫妻推著一輛裝滿行李的板車緩緩而過。身後跟著一臉愁苦的年輕人,他正扶著一個不斷咳嗽的年輕女子。
如果不是細看,謝涼螢幾乎要認不出來那個容貌憔悴的中年婦人就是前不久還在自己跟前耀武揚威的趙夫人。如今她褪去了一身華裳,兩鬢也生了白發。從來保養得宜的臉上已不見往日囂張的笑容。
趙夫人推著板車,時不時地回頭留意後麵咳嗽的長女。
“你在看什麽?”楊星辰策馬過來,他掃了眼趙駿一家,冷哼一聲,“這等人,就是砍了也不算過。”
“你知道他們是誰?”
楊星澤道:“自然知道。前些日子傳地沸沸揚揚的。可惜舅舅還是心軟,放了他們一馬。前朝滅亡,還不是因為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汙吏造的孽?他們倒好,吃了個飽後轉投別家,棄舊主於不顧。可憐那後主,明明是個明君的料,卻生生成了亡國之君。”
謝涼螢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你竟然還對前朝後主有憐憫之情。”
楊星澤正色道:“那是自然。我是皇親國戚,前朝所經之事便是我的前車之鑒。稍有不慎,我也會成了旁人的階下之囚。”
謝涼螢調轉馬頭,向趙夫人他們的反方向而去。
看趙小姐的樣子,怕是撐不了多久。到時候趙夫人又要經曆一遭白發人送黑發人。
楊星澤常常在別莊附近玩兒,比謝涼螢熟悉多了。他帶著謝涼螢從京郊南邊的別莊處,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兩人跑了一段之後,控著馬慢慢地走著。
謝涼螢舉目四望,聽說雙玨就是在這附近不見的。
“下來看看吧。”楊星澤覺得靠他們兩個想把人給找到無異於天方夜譚,但謝涼螢執意過來,他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謝涼螢放開了馬,任由它去吃草。自己在附近轉悠。
如果她是雙玨,為什麽會來這裏找老薛,是有什麽線索嗎?
謝涼螢一邊往樹林深處走去,一邊暗暗思索著。
楊星澤在後頭叫了幾聲,見她都不回應,歎了口氣,也跟著她一道往裏走,隻是走近了幾步,怕在這幽暗的森林中把人給跟丟了。
“這裏是哪裏?”謝涼螢突然問道。
楊星澤拉著謝涼螢,不許她再往裏麵走,“這裏是京城出了名的‘鬼林子’,傳說不僅會鬧鬼,甚至還有人進去之後就再也不出來的。咱們別再進去了,快落日了,得趕緊回去,不然娘就得發現了。我那小廝笨的很,輕易騙不了我娘。”
謝涼螢有些不甘心,她本還想再往裏頭走走看,但楊星澤催的急,她也就不再固執。畢竟不能連累人家。
不過就在謝涼螢轉頭打算回去的時候,餘光掃到了一點亮光。她甩開楊星澤,大步跑進了林子。
楊星澤在原地跺腳,“你這人怎麽那麽不聽勸。”他小跑了幾步,跟著謝涼螢也往裏頭走了。
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樹林間,外外麵吃草的兩匹馬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不斷發出馬嘶聲,見主人並沒有回來找自己,撒開了腿,朝著別莊的方向跑過去。
謝涼螢走到林子深處的時候,發現剛剛的亮光又不見了。她在原地轉了幾圈,都沒發現什麽不妥。正打算就此擱置,往回走的時候,落日的餘暉刺痛了她的眼睛。與此同時,她又一次看到了剛才的亮光。
那是掛在與她視線齊平的樹枝上的一個小小的銅鈴鐺。
謝涼螢走過去,將那個鈴鐺取了下來。鈴鐺的一邊刻著“雙”,另一邊刻著“玨”,可以確定就是雙玨的東西無疑。
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謝涼螢看了看那棵並不高的樹,如果雙玨受到了襲擊,要用輕功往樹上躲,斷不會跳得那麽矮的地方。她在樹的邊上繞了一圈,樹枝上也細細看了,並沒有發現血跡,也沒有發現什麽打鬥的痕跡。
會不會是雙玨特地把鈴鐺放在這裏,等著有人發現?謝涼螢不斷猜測著,希望自己猜出雙玨當時的心思。
可樹上也並沒有刻什麽字,或留下什麽特殊的標記。
謝涼螢一邊想,一邊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隨著落日餘暉的最後一抹光消散,夜幕降臨。本就昏暗的森林中越發陰森和黑暗起來。
謝涼螢從荷包裏取出了火折子,借著那一點點火照明。
突然她腳下不防,一腳踩空,整個人從一個看不清的地方跌落下去。
謝涼螢的尖叫聲讓她身後不遠處的楊星澤心跳漏了一拍,他趕忙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衝去,發現已經不見了謝涼螢的身影,地上隻有一個碩大的坑,黑漆漆得看不到底。洞口邊留著謝涼螢的火折子,大概是剛才跌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弄掉的。
楊星澤跺了跺腳,拾起火折子,深吸一口氣,在心裏拚命給自己打氣。然後一狠心,朝那個坑洞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