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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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統都給我滾開!”
柴母正跪在佛龕前數著佛珠念經,聽到外頭喧鬧聲,她皺了眉頭睜開眼。“去瞧瞧外頭發生什麽事了。”
那是柳澄芳的聲音。
吳怡從柴母身後起來,福了福身,道:“我這就去瞧瞧。”
打開佛堂的大門,吳怡跨過門檻,嫋嫋婷婷地幾步走到廊下。她看著正在被一群仆婦們圍在中間的柳澄芳,嘴角牽起一抹憐憫的笑來。
真是可憐啊。誰能想到堂下這個身著單薄中衣,披頭散發赤紅雙目的婦人,是昔日那個高高在上,對自己窮追猛打的恪王妃呢。
吳怡朝柳澄芳盈盈一拜,“王妃。”
端莊的身姿,精致的打扮,這一切都刺痛著柳澄芳的眼睛。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吳怡的。
柳澄芳從仆婦們的手中掙紮出來,幾步衝到吳怡的跟前,指著她的鼻子,“你這個賤人!”
吳怡的眼睛裏似乎都能看到水光的流動,一臉的委屈。“妾身究竟哪裏得罪了王妃,王妃何以以此穢名來侮辱於我。”
柳澄芳冷笑,“這裏沒有柴晉,也沒有娘,你就是再裝,也不會有人買賬。”她深呼了幾口氣,“把阿倫抱出來。”
吳怡從台階上慢慢向下走著,“大公子正在耳房叫奶嬤嬤哄著睡下了呢。現在抱出來,怕是會攪了大公子的安眠。王妃一片慈母心腸,怎會忍心呢?”
她轉到柳澄芳的背後,看著柳澄芳的側臉,“大公子養在老王妃跟前,那是多大的榮耀。那可是嫡親的孫子,老王妃斷不會對大公子做出什麽來的,王妃大可安心。”
柳澄芳慢慢轉過臉去看吳怡,隻覺得她那表情著實叫她惱怒。她猛地揮起手,想要將吳怡臉上的淺笑打落。
手在半途中被人攔下。
“別鬧了。”
柳澄芳的眼淚在刹那間落下,她扭頭去看抓著自己雙手的柴晉。這個男人與她曾經也是花前月下,繾綣纏綿。也曾佛前盟誓,隻道此生唯卿一人。如今卻用這種近乎對待陌生人的態度與語氣來麵對自己。
柴晉並沒用很重的力氣抓住柳澄芳,隻是堪堪能攔住她手揮起的方向而已。所以柳澄芳很輕易地就從柴晉的手裏掙開。
吳怡低低地叫了聲“王爺”,隨後退了幾步,站在柴晉的身後。
柴晉的目光極冷,也極疲憊。這些家務事已經耗去了他太多的心力,今天必須做個了斷。
“把孩子還給我。”柳澄芳從柴晉的言行中,已然察覺到了他的心情。她徹底對這個男人不抱任何的希望了,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是她玲瓏心思太過,所求太多。明明不知多少次告誡自己,她所求的僅僅是這個尊貴的王妃之位罷了。可最後卻還是陷了進去。
母親當年是不是這是這樣被父親給傷了心的?雖然他們是媒妁之言,並非青梅竹馬有著不與旁人所道的感情基礎,但婚後卻還是有過情深的時候。當擁有的失去之後,彼時以為會一直在的東西卻突然消失不見,那種強烈的落寞感導致了瘋魔。而後就猶如深陷流沙,一點點地被看不見的力量逐漸下拉至暗無天日的地方,直到整個人被吞沒。
柳澄芳怔怔地看著麵無表情的柴晉,腦海中浮現出兩人曾經一起的每一刻歡聲笑語。原來她早就已經對柴晉情根深種,隻是不自知。無論自己再怎麽想逃避,還是走上了母親的老路。柳澄芳開始有些後悔,如果在起初,她能和柴母好好相處,是不是就不會把柴晉越退越遠。倘若她聽了柴晉對她一次又一次的勸導,是不是兩個人之間就插不進任何人。
看著潸然淚下的柳澄芳,柴晉有些心軟。這個女子也是曾經讓他心動過的。縱使此時此刻她是多麽狼狽,柴晉還是記得那年初遇時她大著膽子來問自己,願不願意與她妹妹悔婚,而改娶於她。
落英繽紛的時節,山風時不時地拂過。落下的花瓣掉在彼時芳華正茂的柳澄芳身上,襯得她生機勃勃的臉越發動人,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朝氣讓柴晉在那一刻下定了決心。
他們已經回不去了。也許曾經有許多次機會,但他們都在無意間一一放過,彼此背離著越走越遠。到了現在這步田地,已然沒有了回頭路。
柴晉放緩了表情,“阿倫是柴家的孩子,交給娘養著,並不出格。”
“把孩子還給我。”無論柴晉說多少話,柳澄芳隻木著臉重複這一句。
她已經接近一無所有,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手裏擁有的東西抓得緊緊的,好讓自己不再失去。
柴晉走近柳澄芳,低聲喝問:“你究竟想做什麽?!娘如今正在氣頭上,你這樣跟她強著來落不著什麽好果子。我並非要休妻,隻是想讓你先回去反省一下。阿倫不管怎樣都還是你的孩子,恪王府的王妃也是姓柳,而非吳。這樣還不夠嗎?!”
柳澄芳赤紅著淚眼,斜睨了一眼柴晉,一把將他推開。舉步到了耳房門口,大力地推開房門。
正在裏頭服侍的奶嬤嬤被響亮的推門聲給嚇了一跳,她手下一個沒留意,手勁略顯重地拍在了孩子的身上,將熟睡的孩子給痛醒了,哇哇大哭。
柳澄芳心疼地走過來,擠開奶嬤嬤,將孩子抱起離開。在與柴晉擦身而過的時候,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他們心裏卻很明白一件事,柳澄芳是不會再回到恪王府了。
馬車是早就套好了的,柳澄芳抱著孩子上車。她在馬車緩緩駛離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撩起簾子,不過讓她失望的是並沒有人追出來。
“嬤嬤,冊子都帶著嗎?”
陪嫁嬤嬤從邊上拿過一個包裹來,將裹著的布打開,露出裏頭的賬冊來。“都在這兒。”
柳澄芳哄著哭鬧不停的孩子,“這便好。”
馬車經過柳府並沒有停下,而是一路向著城門的方向而去。
柴晉遲疑了兩天,終於還是決定去將柳澄芳給接回來。柴母對他倆的事完全撒手不管,由著他們去。於她而言,讓柴晉操心這些兒女情長,也比他發了瘋去摻和朝政來的安心。
吳怡對於柴晉的舉動什麽都沒有說,她現在還沒有資格向柴晉說這些。何況他和柳澄芳之間的事,不是自己可以插地進去的。吳怡很有把握,即便柳澄芳回來,也不會再有過去的風光了。
這恪王府,日後就是她的天下。
不過讓柴晉失望的是柳澄芳並沒有在柳府。
“澄芳她壓根就沒回來。”柳夫人皺著眉問道,“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鬧成這個樣子?”
為什麽會鬧成這樣。柴晉苦笑。
在柳澄芳離開後,柴晉冷靜下來仔細想了。也許是自己和母親給了她太多的壓力。母親對於子嗣的執念,柴晉是知道的。但他從來沒想過這帶給柳澄芳多大傷害。他也是,忽略了柳澄芳幼年時受過的傷害。受不了母親和妻子兩方的爭執而選擇了逃避的他,給了柳澄芳重重一擊。也許柳澄芳在意的並不是吳怡這個人,他在府裏也有通房,隻是都在侍寢之後服下了去子湯藥。
真正觸動了柳澄芳神經的,應當是吳怡的懷孕。而且還和她在相差無幾的時間,生下了一個兒子。
柴晉覺得自己在婆媳問題中因為煩躁,忘卻了夫妻之道最重要的事。他應該好好和柳澄芳談一談的,而不是將她獨自放在與母親對立的懸崖上。
不過就算談了,柳澄芳大約,也不會聽的吧。她就是這樣執拗的性子不是麽。否則又豈會將曾氏和柳二小姐掃地出門。
柳夫人看著沉默不語的柴晉,長歎一聲。柳澄芳雖然是自己的孫女,但到底是嫁出去的人了。夫妻之間的事是不容外人置喙的。她隻能向柴晉建議,“我想,她大約是去了京郊的陪嫁莊子上。自小她就喜歡那兒,她娘也是在那莊子走的。”
柴晉向柳夫人拱手致謝,起身就要離開。
柳夫人把人給叫住了,想了想,道:“你既然不願說,那我也無意多問。隻是澄芳那孩子,打小就失了娘,對她爹當年所做的事耿耿於懷。我同老爺雖然一直寵著她,由著她,但到底替代不了親生母親,能為她排憂解難。所謂夫妻一體,你若真有心,便收一收那性子。”
“世上沒有哪對夫妻是一輩子都順遂的,總有個磕碰。彼此的性子也是經曆了慢慢的磨合,這樣方能走的長遠。”
柴晉點頭,“多謝祖母,我知道了。”
柳澄芳陪嫁的莊子很多,她出嫁的時候柳太傅和柳夫人因為疼愛她,所以給了大筆的嫁妝。柴晉在出了城門之後,竟然不知道應該去哪裏。他由著馬肆意走著,整個人都放空了心神。
馬兒最後停在了一處不起眼的宅院門口。柴晉抬眼去看,牌匾上寫著謝字。他從馬上下來,牽了馬前去敲門。